46 精神病院2

　　午后，在精神病院的花園里，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正在點燃一堆金箔，大張的黃褐色箔紙上，

　　印滿了象征長壽和財富的圖案，下面寫著一個個祈愿，“酬答神恩”。

　　這個自稱已經(jīng)死掉的小伙子是從病房里偷偷跑出來的，他將精心準備的祭品放在了地上。

　　那些祭品不過是病房里發(fā)放的一些小點心。他用彩色的紙，折起一個個“大金錠”，很快他的身后已是一片彩色的海洋。

　　然后他以不同尋常的方式行禮，跪在那里，自己匍匐朝天叩拜。

　　這是一個很隆重的姿勢，顯得虔誠而又恭敬。他的頭并沒有碰到地面，當彎腰時，合攏的雙手又隨身體從腰部向下移動分開。

　　并順勢分開伸展到兩邊行禮，再行禮，身體與貢品融為一體，相宜得章。

　　在祈求蒼天之后，又對著前面的“鄢都大君”行了同樣的大禮，這鄢都大君顯然早已輕車熟路，對于小伙子虔誠的跪拜他，并不覺有啥不妥。

　　這位篤奉神靈的小伙子始終為自己見到了“冥神”而興奮不已。他失去了愛情，那個同是男性的愛人。

　　家人以為他中了邪，逼迫他分手。但他確定那就是他的真愛。長達數(shù)年的“囚禁”，他終于瘋了。

　　他以為他已經(jīng)已經(jīng)死了，來到了地獄。他祈求冥王法外開恩，讓他再見見自己的愛人。

　　他在精神病院不停地尋找“冥王”，沒有人告訴他冥王是誰。但今天，老頭悄悄的對小伙子說，那個人就是大王啊。

　　于是他要完成這個儀式，表達自己的心意?！摆ね醺吒咴谏?，祈求您法外開恩…”

　　歐陽院長站在窗戶邊，看到這滑稽的一幕，命令手下將這群瘋子解散。公然在精神病院“縱火”，這還了得！

　　自己家的精神病院還真是方便，可以隨便走動。老頭帶著鄢都大君到處轉(zhuǎn)悠。

　　“嘿，我以前的夢想不是做一個醫(yī)生，而是做個廚師?！?p>　　老頭帶著鄢都大君來到了解剖室，這是他工作時建立的標本室。探索人體的奧秘多么有意思啊！

　　精神病就是大腦出了問題嘛，他相當認可這個答案。

　　“你有什么夢想嗎？”老頭問鄢都大君。

　　“我的夢想就是做個好鬼王?！?p>　　“哦，那你夢想成真了，你很稱職?！?p>　　“那咱倆還真像，我也夢想成真了?！崩项^繼續(xù)說。

　　標本室里擺滿了各種大型玻璃瓶。老頭指著一個大瓶子對鄢都大君說，

　　“這個就是人的大腦標本?！?p>　　這些灰白相間的大腦組織，是怎么長成的？

　　老頭在旁邊滔滔不絕的講起了人腦結(jié)構(gòu)。

　　“記住啊，只有大腦才能產(chǎn)生快樂、喜悅、歡笑、樂趣、悔恨、哀愁、沮喪與悲痛?！?p>　　“我們需要容忍大腦產(chǎn)生的各種情緒變化?！?p>　　鄢都大君明白了，人類復雜的情感是因為一個腦殼子的原因。

　　這間標本室里處處都是他不了解的人體結(jié)構(gòu)，老頭細致又通俗的講解，讓他是徹底了解了人體。不可思議的身體里，藏著眾多的寶藏，有趣！

　　就在此時，精神病院的警報聲響起，老頭突然哭了起來，驚恐的躲在鄢都大君的身后，

　　“死人了，死人了，第303個…”

　　一個精神病男子跨過高高的圍欄，從醫(yī)院頂樓一躍而下，他的狀態(tài)很好，不吵不鬧，按時吃藥。

　　目擊者稱，他要跳過這道深坑，去見他的愛人，冥王準許他們相逢了…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成為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體。

　　這名男子頸部有明顯的扭曲變形，舌頭和頸部腫脹的很嚴重，但其表面外傷，出血極少。

　　鄢都大君看到了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知道他已經(jīng)從人間消失了。剛才，這個小伙子還在給他跪拜行禮…

　　當鄢都大君想要感知靈魂去向時，卻發(fā)現(xiàn)死去的人不見了。他的魂靈并未走向地府的方向。

　　鄢都大君感到十分的奇怪，死去的人還會在他的眼前消失，他去哪了呢？

　　歐陽院長正在和華博士商討新藥研制的事情。這突如其來的事故讓他吃驚了一下，這是這幾年來的第303具尸體。

　　即便醫(yī)院做了無數(shù)的防護，也無法阻擋這群病人像蜘蛛俠一樣，靈敏、輕松地翻越三米高的圍欄。

　　或者用任意的東西殺死自己。他十分不解，這幾年的精神病是如此的精神。

　　華博士還帶來了給歐陽老院長的專制藥，減緩他老年癡呆的進程。

　　華博士是歐陽院長情同手足的好兄弟，歐陽老院長當年從死人堆里救下了華博士，一點點的幫他走出了死亡的陰霾。

　　才有了他這樣一位曠世奇才的誕生。那已經(jīng)是很久遠的事了，可憐的華博士還是個八九歲孩童的時候，他就失去了雙親。

　　整日在可怕的屠夫手下工作，討口飯吃。屠夫為人十分兇殘，尖酸刻薄。

　　然后村子里發(fā)生了傳染病，每個人都變得十分癲狂。最終都死在了那場瘟疫中，只有華博士活了下來。

　　這種創(chuàng)傷應(yīng)激癥很可怕，歐陽老院長決定親自帶著他，讓他慢慢恢復起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華博士可以正常的生活了。他擁抱著歐陽老院長，感謝他辛苦的付出。

　　但歐陽老院長知道這創(chuàng)傷就像一個謎，它是否真的不再影響個體，他也無從考證。

　　常規(guī)的測量量表，或是咨詢手段，你還是無法探知到個體真正精神層面的那部分。唯有個體自己知道，或許他也并不完全知道。

　　不過，華博士如此成功，應(yīng)激癥想必也已經(jīng)好了，從他的身體里早已離去。

　　這座A市赫赫有名的精神病院，收治著人數(shù)眾多的精神病患者。

　　每個人都在嘗試抓住自我，那個“我”確實感到的“自我”。

　　假如想要去界定和把握它，那么個體所得到的就好像從指尖劃過的水一樣，一無所有。

　　別癡心要想了，你也許永遠也抓不住它！

　　精神病也同樣想要用他們的方式抓住自我。這種不同于常人的方式，也許是驚世駭俗、與眾不同的地方吧。

　　歐陽老頭看著華博士走了，顫抖的身體慢慢恢復如常。他似乎有點害怕這個曾經(jīng)他救治過的孩子。

　　老頭想起了一個故事，他要給鄢都大君講講這個古印度的毛骨悚然的故事。他說，

　　“一個長途跋涉的人發(fā)現(xiàn)了一處荒蕪的空房子，他決定在這里過夜。”

　　“午夜，一個食人魔帶著一具尸體過來。他把尸體放在了這個人的身邊，很快，另一個食人魔尾隨而至，兩個食人魔為這具尸體吵了起來，都聲稱尸體是自己帶來的?！?p>　　老頭“嘿嘿嘿”的問道鄢都大君：

　　“你害怕嗎？”他想要嚇唬鄢都大君。

　　在這里，精神病也有膽小怕鬼的。他們被驚嚇的模樣異常的驚心動魄。老頭樂此不疲的玩著這個游戲。

　　鄢都大君怕個屁呀，食人魔他那里多的是，老子就管這些大變態(tài)。

　　老頭繼續(xù)講，

　　“這兩個大變態(tài)爭執(zhí)不下，于是問這個進來的人。到底尸體是誰帶進這間房子的？”

　　“這個人很清楚，欺騙這兩個食人魔是沒有用的，因為一個不殺他，另一個也會殺他?！?p>　　“于是他實話實說，第一個帶來的。第二個食人果然魔惱羞成怒，食人魔奮力扯下了那個人的胳膊，要報復他?！?p>　　“結(jié)果第一個食人魔立刻扯下了尸體的胳膊，安在那個人的身上，接著第二個食人魔又卸下了那個人的大腿，第一個食人魔繼續(xù)扯下尸體的大腿安在這個人的身上?！?p>　　“第二個食人魔缷下這個人身上的任何部位，第二個食人魔就相應(yīng)的從尸體上取下相同的部位，安在這個人的身上?！?p>　　“到頭來，這個人的身體和尸體的部位整個換了一個遍，胳膊、軀干、頭都換了?！?p>　　“然后這兩個食人魔分食了尸體，抹了抹嘴巴走了。他們走完，這個人完全懵了，他真實的身體完全被吃掉了?！?p>　　“而他現(xiàn)在的身體卻由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的身體構(gòu)成?！?p>　　老頭神秘一笑，意味猶盡，問鄢都大君，

　　“你說他的身體究竟是誰的呢？”

　　鄢都大君搖搖頭，老頭繼續(xù)講，

　　“這個人的身體完全由另外一個人的軀體構(gòu)成。第二天早上，這個人啟程上路了，但這個困惑絲毫未減，他遇到了一群僧人?！?p>　　“問他們，自己到底存不存在？僧侶反問他，你是誰？”

　　老頭嘿嘿笑個不停，腰都笑得直不起來了，他不停地問鄢都大君，

　　“他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老頭一邊笑，一邊繼續(xù)講：

　　“這個人也不確定，甚至不確定自己還是不是個人。然后講述了自己的遭遇?！?p>　　“他是誰？”老頭捂著嘴又問印鄢都大君，

　　“他是誰？”那雙小眼睛笑的連縫都沒了，

　　“他是誰”這句話讓鄢都大君都感到發(fā)毛，在冥界里有那么多個“他”，在人間也有那么多個“他”。

　　他是誰？鬼也不知道，他是誰！

　　老頭對回答不出答案的鄢都大君十分滿意，帶著他繼續(xù)參觀，更多的“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