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初顯風(fēng)華（一）
俞廣林是親自來接王詩雨的。
《五洲煙雨圖卷》出世，他原本是想自己偷偷摸摸地跟小丫頭交易收入囊中，沒想到喝酒誤事，貓尿多了那么一兩就跟土豆子一樣說了出去。
這下可好，消息就跟見風(fēng)就漲的野草一樣，才一個夜里就傳遍了整個圈子。
有人不相信的，還到單建國那里證實。單建國的激動勁兒還沒過去呢，被人一套話三下五除二就撂了。嘿，稀奇吧？還真的就是真跡！
不過有個秘密單建國沒仔細說，就跟俞教授悄悄地嚼了耳根子。
兩三天以來，俞廣林已經(jīng)無數(shù)次地被人堵在家門口了，都是想一睹米友仁大作的藏友們。堵得他實在毛了，也知道這件物件肯定也不能那么容易到自己手上了，索性就定了個時間，讓所有人一起到家里來觀摩。
書畫、書畫，先書才有畫。俞廣林是搞文學(xué)的，雖然對于畫作也很熱愛，但遠沒有對書法作品來得虔誠。如果這件物件是米友仁的書法作品，打死他都不會拿出來的。但恰恰是畫作，即便珍貴無比，他在研究了上頭各朝各代文人的題跋后，也只是帶著欣賞的眼光了。
俞教授透徹，小丫頭存了賣畫的念頭，肯定是因為家里頭的問題。一路上從黃老爺子的口中大概知道了王家的情況，如今走到王家一看，心中又是百感交集。
這倆孩子，真的太不容易了！
“俞教授，您把畫拿出來了？是不是《五洲煙雨圖卷》？保存得怎么樣？”一連三個問題把俞教授逗笑了，他眼尾挑了挑，故意板起臉。
“你很著急？”
那……不是廢話嘛！要不是對面的是長輩，王詩雨非得給他翻個白眼不可。
見小丫頭表情悻悻地，俞教授也不再吊他胃口，說道：“是《五洲煙雨圖卷》的真跡，走吧?！?p> “去哪兒？”王詩雨疑惑地問。
俞教授點了點她的腦袋，“去我那兒！”這孩子平日里的聰明勁哪去了？怎地這種時刻突然犯傻了？見她還是懵懂不知的樣子，俞教授無奈下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她。
在他眼里，從來沒把王詩雨當成一個孩子，所以有些話點到為止，留給她自己做決策。
王詩雨心里都快樂瘋了！真是想啥來啥，這么快就要打入“敵人”內(nèi)部了。不過表面上她裝得跟往常一樣，先是跟王大強通了聲氣，這才跨上小背包愉快地跟著俞教授離開。
——
俞教授家里已經(jīng)聚滿了人。
俞嬌嬌臨時被抓了壯丁，幫著母親一起招呼著客人。“老頭子又搞這么大的陣仗……”她嘀嘀咕咕地埋怨著，泡茶的動作倒是一點不慢。
俞教授的夫人瞪了她第一眼：“你爸難得邀請朋友過來，我還覺得挺熱鬧的。對了，老陳家的大兒子回來了吧？”
俞嬌嬌身軀一頓，臉上浮現(xiàn)出可疑的紅暈，慢慢吞吞地回答道：“應(yīng)該吧……我也不清楚?！?p> “聽你爸的意思，今天是有東西要讓他那些老朋友鑒賞的，陳江不是學(xué)文物的嘛，等會你上樓瞧瞧，要是他在家就讓他一起過來?！庇岱蛉俗匀皇敲靼着畠旱哪屈c小心思的。
等王詩雨到的時候，眾人早就翹首以盼了。
俞教授稍微寒暄了幾句，直接就去了書房，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個長條形檀木盒子。這個盒子也是個精美的老物件，包漿圓潤，做工精致，大朵的纏枝牡丹競相怒放，雍容華貴間又透出著淡雅華美。
“老俞，這是黃花梨描漆盒？看著像是明朝的東西?。 弊囊晃凰匾吕险邌柕?，自打盒子出現(xiàn)，他眼里的光彩就與眾不同，直接說出了盒子的來歷。
俞教授笑：“李老頭，我就說眼尖還得是你啊！”
“那盒子里頭的……”老李垂涎欲滴，能用明朝大開門的牡丹纏枝黃花梨盒裝的東西，莫非就是……
盒子被置放到中間的桌子上，眾人不由地站了起來，圍聚到一起，屏息凝神盯著俞教授的手。盒子緩緩打開，里頭靜靜地放著一卷畫卷。
“老俞，我來幫你！”眾人還在發(fā)愣的時候，老李率先擠開旁人湊到了俞教授身邊，雙手使勁在衣服擦掉油脂，又拿起桌子上的手套，跟俞教授一人一邊，緩緩地攤開畫卷。
一時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畫卷上的內(nèi)容震撼住了。
連王詩雨也不例外。她也是頭一次近距離地觀賞古代名家的畫作，那是一種什么感覺呢？就仿佛自己是那扁舟里的撐船翁，獨行在山河之間，看得是良辰美景，抒的心中暢意。
說是身臨其境，也不為過。
“這……好像有點不對啊……”許久之后，有人皺起了眉頭，提出了質(zhì)疑。王詩雨循聲望去，是個大約五十不到的中年人，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梳在腦后，穿著皮襖，手里還握了一個大哥大。
這年頭，能拿得起大哥大的，那都是萬元戶！王詩雨眼睛都直了，不住地在心里“嘖嘖”。
俞教授瞥了他一眼，臉色不變：“怎么不對了？”
中年男人把大哥大夾在大臂下，搓了搓手嘿嘿笑，“眾所周知，《五洲煙雨圖卷》有山有水，有樹有屋宇，這圖里都有，但唯有一樣是沒有?！彼撎撝噶酥府嬜钪虚g的一小點，“這輕舟，來得太突兀了！”
他這話一說出來，也讓其他人開始重新關(guān)注到畫作。這再看，心里也開始存疑，紛紛議論起來。
中年男人見大家都愿意相信他，抱了抱拳頭，又笑了：“也是在下的薄見，不一定對、不一定對……”
現(xiàn)場所有人中只有三個人沒有動靜，俞教授、老李和王詩雨。尤其是王詩雨，唇角微勾，甚至帶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看向他的眼神就好比曾經(jīng)看半桶水的陳城一樣。
“二丫，你覺得這副畫是真的嗎？”早在中年人開口的時候，俞教授的余光就掃向了王詩雨。又被他料中了，這丫頭果然還知道些什么。
王詩雨語氣一滯，吐了吐舌頭小聲道：“您說真的就是真的唄……”
俞教授曲指叩了叩桌面，突如其來的響聲驚動了眾人，大家紛紛閉上嘴巴，氣氛一時間凝重了起來。俞教授繼續(xù)對著她說道：“你大膽地說，我就想聽聽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