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感激
一縷陽光透過玻璃窗撒到老李的臉上，將他面上的惴惴不安一展無遺。
見幾人的目光各自帶著不明意味投向自己，他索性豁出去了，直言道：“只要你肯賣，多少錢我都愿意出！”哪怕傾家蕩產(chǎn)也在所不惜。
“老李你……”俞教授聞言愣了一下，忍不住開口阻止，但嘴巴張了張，到底后面的話沒說出來。
老李的心思沒有誰比他更了解了，就好像他對于《全唐詩》的執(zhí)著一樣，老李在旃檀佛像的尋覓上可是傾注了畢生的心血。最難過的年代，他一邊農(nóng)場干活，一邊一家一戶地找尋佛像可能存在的線索，一年又一年，風(fēng)雨無阻。
要論這份鍥而不舍，連他都自愧不如。在俞教授看來，老李懷里抱的不是一尊佛像，而是對整個家族的交代啊……
王詩雨跟王大強也被老李豪邁的話驚住了，面面相覷，相互又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到了同樣的情緒。
說不心動，那是假的。雍正年間的佛像，除了年代久遠(yuǎn)外，還有信仰的加持。雖然系統(tǒng)沒有給出價格，但王詩雨心里明白，一旦有機會留到后世，這尊佛像肯定比米友仁的畫作還要值錢。《五洲煙雨圖卷》尚且能賣到一萬的市價，旃檀佛像只多不少！
但俞教授方才隱匿未說的話都融合在了表情里，王詩雨也明白。只怕眼前這個老頭子，為了尋找旃檀佛也花了不少冤枉錢。某些時候，小王同學(xué)的同情心還是挺泛濫的，尤其是對她眼緣的人……
“李爺爺，這尊佛像是藏在一個柜子里的，這會兒被我拆了，廢品站肯定不能按照家具的價格收了。這樣吧，您就給我這個數(shù)?！蓖踉娪陮o根手指伸到他眼前，說道。
“五萬塊嗎？”老李低頭琢磨了一下，后槽牙一咬，對向王詩雨，“可以！不過一時半會兒我沒那么多現(xiàn)錢，等我把手頭上收的東西出掉……”
這年頭能像他們一樣玩老物件兒的，哪個不是身家豐厚的？人人都說萬元戶少見，但不過是他們比較低調(diào)而已。老李雖然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旃檀佛像，可前幾年也低價撿漏了不少玩意。有好些人可是虎視眈眈盯著他手里的物件，就等他出手了。
最先笑起來的是俞教授，緊跟著王大強也咧開了嘴，王詩雨抿著唇，眼神晶亮地看著老李。
把老李看得心中發(fā)毛，巴巴地問：“怎、怎么了？”
“我說的五分錢！”王詩雨滾到王大強身上，嘻嘻笑道，“李爺爺，您看著我就那么像見錢眼開的人嗎？”
什么？！五分錢？！
老李“嗖”地一下從沙發(fā)站起來，“你不是開玩笑吧？”
“我哥收柜子花了兩分錢，廢品站收購木材是一分錢一斤，”王詩雨掰著指頭算給他聽，最后總結(jié)，“滿打滿算差不多也就五分多錢，給您抹個零算個整?！?p> 王詩雨家里頭的情況老李并不清楚，不過從倆孩子的穿著來看，最好也就不過是個普通人家。所以在王詩雨最初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老李還真覺得就是孩子的戲言?？赏踉娪甏丝痰谋砬椴⒉贿`心，透露著無比的真心實意。
他又將目光轉(zhuǎn)向沙發(fā)上看著稍微老成一些的男孩，男孩贊許地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迎上他的視線，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老李的眼光瞬間就變了，他激動得情不自禁地戰(zhàn)栗起來，眼底又浮現(xiàn)出淚光，不過這一回，帶著的是無盡的感激……
“這份恩情我老李記下了！”老李拍著胸脯，臉上的肉抖了三抖，保證道，“以后有什么事情就來找你李爺爺，我保管給你們都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p> 當(dāng)然，老李也沒打散真按照王詩雨說的只給五分錢。他趁著倆孩子不注意偷偷打聽了人家的情況，這一聽，又心疼得不行。但又對倆孩子生出了些許欽佩。試問這種情況如果放到他身上，肯定是不會像孩子們這般灑脫的。
“老俞，我感到慚愧啊！”老李捶頭頓足，后悔起來。
俞教授斜眼瞧著他，“得了吧，你就別討了便宜還賣乖了！”
最后，老李摸出了兜里帶過來的兩百塊大鈔票，又死皮賴臉先跟俞教授賒了三百塊，湊足了五百塊交到了王詩雨手里。王詩雨本來還想推脫，但老李死活不同意，直言她要是不收下，這尊佛他也不要了。
俞教授在一旁抱著胸看著他拙劣的演技，漸漸浮現(xiàn)出一絲冷笑：你嘴上說著不要，拿著東西的手敢松一松嗎？
——
回家的路上，王詩雨嘰嘰喳喳地跟小鳥一般，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倒是王大強有些沉默，只在妹妹停頓的時候稍微搭兩句話。
“哥，你怎么了？”王詩雨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問道。
王大強搖了搖頭，今天帶給他的震撼實在太大了。先是來的地方、再是見到的人，還有那些人隨口就是以萬為數(shù)的錢財，輕巧得就跟他嘴里的三分、五分一樣。
還有妹妹……
二丫在這些人跟前沒有一絲懼意，還能侃侃而談。那種由內(nèi)向外透露出的神采，讓王大強有一瞬間覺得她好像是陌生人一般。
“你……為啥這么看著我？”被王大強的眼神盯得心中發(fā)毛，王詩雨討好地露出笑容，拉住了他的手。這一拉，小女兒姿態(tài)盡顯，又有了一些從前王二丫的影子，讓王大強又迷糊起來。
不過此刻，他心中還考慮著另外一件事情。猶豫再三，他對著妹妹說道：“二丫，你說我要不要把家里的作坊再擴大一點？”這個主意他琢磨了好些天?，F(xiàn)在他就等于是個中間商一樣，穿梭在收東西和賣東西中間，賺的微薄的差價。
可王詩雨賺錢就不一樣了，她竟然能將別人不要的東西直接賣出巨額高價。這些日子眼看手上的錢越來越多，王大強也有些心動。
直到今天他親眼看到了，心底的小枝苗再也摁不住，直破土壤伸展成為大枝芽……
王詩雨詫異偏頭，心有靈犀一般說道：“你想開廢品收購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