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你那是什么眼神
“咳，咳咳……”
簡單潦草的床板上，韓瑞春幽幽剛轉醒，喉嚨間緊跟著的一陣癢意讓他忍不住輕咳出聲，驚醒了撐著頭在一邊打盹的王大強。
“老頭子，你醒了？”他驚喜道。
昨日他來的時候敲了半天門沒人應，可村里的孩子們又說韓瑞春沒出門。他琢磨著有點不對勁，想辦法弄開門后，果然人又病倒了。
韓瑞春掙扎著坐起來，有點暈乎：“大……大強？我、我這是怎么了？”
王大強把茶缸湊到他嘴邊，里頭是冷了又添過的溫水，見他喝了小半杯，這才說話：“你是不是又晚上熬夜看書了？”
眼看著秋意漸濃，早晚的溫差也加大。農村不比城里，夜里濕氣寒露重。韓瑞春這人一沾到書，用“廢寢忘食”來形容不為過，看得入迷的時候哪還顧得上添衣？
“上回差點進鬼門關了還不注意，您非得讓我收尸不成？”眼看著他毫無反思之意，王大強也有些怒了。
韓瑞春拍了拍他的手，臉上的皺紋聚集到一起，眼底卻是化不開的笑意。他說道：“活了這么大歲數，我也知足了。趁著這會兒眼睛還能看得清，我想多看些東西，以后到了下面，也能做個學問人不是？”
“老頭！你可別瞎說，你還沒把我?guī)С鰩熌?，可不能死。”王大強打斷他的話，認真地看著他。
收破爛這行向來要的就是沒臉沒皮，他剛開始干這個的時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在十坡巷搶不過別人，只能輾轉到更遠的地方，就算是到了這老村子，受的白眼也不少。
只有韓瑞春，他……不嫌棄自己，還讓他低價收走門口的舊報紙。
韓瑞春脾氣古怪，說話也生硬不好聽，村里的半大孩子都挺怕他。有一次他把屋里的藏書拿出來曬太陽，正巧碰到了王大強來收廢品，這小子翻完了報紙，竟然被手邊的書吸引了，一看，就是一個多小時。
打那一刻開始，韓瑞春對這一個禮拜才來那么一兩回的孩子，開始另眼相看。
瞧王大強較真的模樣，韓瑞春心里劃過陣陣暖流，剛想開口，又是一陣抽氣，讓他又劇烈咳嗽起來。
“行了，別說話了，這燒剛退，再躺一會兒。”王大強眼疾手快地拍著他的背順氣，又拉高了薄被遮住他的胸口，催促他休息
就在這時，門口伸進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
某人舔著臉，嘻嘻笑道：“都在呢？”
——
一個屋子三個人，一人仰躺閉目養(yǎng)神，耳朵卻不時抖動著；一人低頭不語，略長發(fā)絲下的目光卻不時飄散著；一人像是個二大缺，搖頭晃腦地左顧右盼。
那個二大缺不是別人，正是王詩雨小同志。
怪只怪氣氛實在是太尷尬了！她都已經主動找上門來了，那傻哥哥還對她視若無睹呢！
此刻，王詩雨只希望黃齊生快點過來，好打破現在這種讓她腳趾抓地的困境。
“咚咚咚——”
真是想啥來啥，她前一秒腦中剛閃過，下一秒門就被敲響。王詩雨“嗖”地躥起來，大喊道：“應該是生哥，我去開門!”
栓子一拉，木板門剛拉開一道縫隙，王詩雨迫不及待地嚷嚷：“你咋這么……咦？李爺爺？”
慈眉善目的老頭子先是一愣，而后直接伸手摸了摸王詩雨的臉蛋，心情極佳地瞇起眼：“這不是二丫嘛！好些日子沒見了??！”
兩秒后，覺得不對勁了，臉上又閃過詫異，問道：“你怎么在這兒？老韓呢？”
“您跟韓爺爺也認識？！”
咋地，兜兜轉轉都是大熟人啊——
來的老頭子不是別人，正是曾在王詩雨手里得了旃檀佛像的老李。老李大名李建軍，在這樣的年代，十個人里得有九個是這個名，剩下的那個叫“建國”。可別看他大名不起眼，工作可是實打實的牛逼。
俞廣林是京城大學的教授，他比老俞還要高深莫測，是京城公安局四處的處長。四處不比其他部門，管的都是跟文物相關的工作。
“老哥，只怕這回，真的要靠你了?！彼砬槟氐乩№n瑞春的手。
韓瑞春早就靠坐了起來，嘴唇顫了顫，卻是只字未出。
王詩雨機敏地拉起傻站著的王大強，小聲道：“哥，咱倆出去，我有事跟你說……”
王大強恍然大悟：“哦，好，好?！?p> 兩人降低了存在感要出門之際，卻被韓瑞春叫住了：“別走，你倆就在這呆著?！?p> 啊這？王詩雨雖然很想答應他，可老李的臉色顯然沉了幾分，眼中也流露出不贊同之意。直覺告訴她，這個瓜她不能聽，有些秘密知道多了沒好處。
韓瑞春哼道：“你那里的事兒總是要暴露出來的，早一天晚一天而已。這兩個都是孩子，你覺得他們能出去亂說？”
這話讓老李遲疑了幾許，琢磨一陣后，終于緩和了臉色。因為前面的恩惠，老李對王家的孩子好感度不錯，但他向來公私分明，不想輕易壞了規(guī)矩。不過韓瑞春的話戳中了他的要害，他這里的事兒，早晚都要公之于眾。
“行吧，老哥既然放話了就是信任你們，把門關上一起過來吧?！?p> 李建軍這次來，是真的碰上了個大難題。
前些日子，距離京城南郊百里的一座小山半夜突然坍塌，當地派出所調查后發(fā)現，這山里竟然有一座古墓，坍塌是因為有人用了土炸藥強行炸開了墓室門。往里一看，墓里除了棺槨還在，值錢的玩意兒都被一掃而空。
出了這么大的事兒派出所不敢隱瞞，層層上報到了李建軍這兒。
李建軍找了文物管理部門，兩方結合一勘察，這竟然是清朝望族的大墓。而盜墓的這伙賊，也是在公安部通緝名單上的慣犯。
原本這事兒還不至于特別嚴重，可關鍵的是，文物管理部門無意中發(fā)現的陪葬品清單，讓事態(tài)上升到了不可言計的高度。
盜墓賊盜走的陪葬品中，有極其豐富的牙制和角制文物，其中更是有一套神秘工藝的象牙同心球。清朝覆滅，牙雕和角制文物大多都被搶奪，被保存下來的珍品寥寥無幾。
象牙同心球的出現，讓整個文物局都震動了，跟上層領導一匯報，嚴查抓捕讓盜墓賊歸案，把文物安全找回的任務就落到了李建軍的頭上。
但盜墓賊多狡猾，李建軍花了諸多心思，好幾次都摸到一點線索了，又被人泥鰍一樣逃走了。
無奈之下，他只能來尋求韓瑞春的幫助了。
王詩雨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的，等老李的話說完，她看向韓瑞春的眼神也帶上了一絲絲不對勁。
“你那是啥眼神？”韓瑞春早就注意這丫頭的表情，立刻就不滿了，“我可不是盜墓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