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文身也是一種紀念吧

　　第二次考試成績下來，梁蟬總算沒辜負邵霖風(fēng)的期待，考出了年級第二的好成績。雖然他曾說過，他對她沒有期待，叫她別給自己那么大的壓力。梁蟬卻沒辦法不在意。

　　如果這個成績能穩(wěn)住，考上宜大不成問題。

　　最后一段復(fù)習(xí)時光，梁蟬摒除雜念，全副心思用在學(xué)習(xí)上。

　　倒計時牌子上的天數(shù)一天天遞減，終于迎來了高考。

　　司機開車送她到考場，一同過來的還有邵霖風(fēng)，他和那些前來送考的家長們一樣，下車摸了摸她的腦袋，附贈一句鼓勵的話：“考場上別胡思亂想，放輕松，好好考，考完了給你獎勵?！?p>　　他知道梁蟬的實力，正常發(fā)揮就好。

　　過去數(shù)月，梁蟬在他的疏導(dǎo)下開朗許多，拿筆袋的手背在身后，仰頭看他：“我可以先問問獎勵是什么嗎？”

　　邵霖風(fēng)說：“保密。”

　　“那好吧。”梁蟬沒有太執(zhí)著地追問，倒退著走了幾步，轉(zhuǎn)過身跑進考場。

　　邵霖風(fēng)注視著香樟樹下蹦蹦跳跳遠去的身影，心想，這才是她這個年紀的女孩該有的樣子，不必多么朝氣活潑，至少對未來的生活抱有一絲希望，不再想著自己活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意義。

　　六月七號、八號兩天一晃而過。

　　辛苦讀書十幾載，只為一朝春風(fēng)得意。被老師家長比喻成“人生分水嶺”“千萬人過獨木橋”的高考，真正體驗過后就會發(fā)現(xiàn)，是這樣的平淡，跟其他的日子沒什么不同。

　　考完那天下午，班級群里熱熱鬧鬧，消息刷了幾百條，沒人討論題目，都在商量晚上在哪兒聚餐，幾點會合，吃完去KTV唱歌還是去酒吧探索新世界。

　　梁蟬遠遠看見熟悉的勞斯萊斯停在樹蔭下，小跑著過去。

　　司機不在，今天開車的人是邵霖風(fēng)，她坐進副駕駛座，筆袋放在腿上，理了理貼在額頭上的劉海。

　　天氣太熱，從教學(xué)樓出來到校門口這一段路，已是滿頭大汗。

　　邵霖風(fēng)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偏頭看著她，遞來一張紙巾，沒有問她考得怎么樣，用尋常語氣說：“晚上想吃什么菜系？容姨不在家，我們自己解決晚飯?！?p>　　言下之意，他們在外面吃。

　　梁蟬生日那天他親自下廚，效果不太理想，難為她肯給面子，將那些口味奇怪的牛排、意面和蘑菇湯消滅掉，沒太打擊他的信心。但他有自知之明，從那以后很少下廚。

　　“?。颗?，我們……我們班晚上有聚餐?！?p>　　梁蟬的手機開機后，嗡嗡振動個不停，她邊看消息邊回他的話。

　　本來就不太想去，邵霖風(fēng)這么一問，她就更不想去了，比起跟不是很熟悉的同學(xué)聚餐，還不如和他一起吃飯。于是她話鋒一轉(zhuǎn)：“但是，我沒打算去。”

　　邵霖風(fēng)很少干預(yù)她的選擇，唯獨這次，不怎么贊同地說：“高中生涯最后一次聚會，你不去參加以后回想起來會遺憾的，有些同學(xué)或許等著跟你正式告別?！?p>　　梁蟬嘀咕：“我跟班里的同學(xué)認識時間不長，應(yīng)該沒人在意我去不去?！?p>　　高考前幾個月她才轉(zhuǎn)來，比不過其他同學(xué)相處兩三年的情誼，只有她的同桌陳小音，給過她很多幫助，她們關(guān)系還不錯。

　　剛想起陳小音，她就心有靈犀地發(fā)來私信：“梁蟬梁蟬梁蟬，班級聚餐去不去？我去接你啊。”

　　梁蟬拿起手機看了眼，面露躊躇。

　　邵霖風(fēng)細心地注意到她的神色，替她做了決定：“去跟同學(xué)好好放松一下。地點在哪里，我送你過去?！?p>　　“好吧?！绷合s抬起頭，“我想先回趟家換身衣服，可以嗎？”

　　她穿著長褲，緊緊裹在腿上，出了汗不太舒服。

　　“這有什么不可以的。”邵霖風(fēng)笑了聲，掉轉(zhuǎn)車頭往回家的路上開，“打扮漂亮點兒，喝點酒也沒關(guān)系，高考結(jié)束了，不用顧慮那么多?！?p>　　梁蟬想，他日后若真成了誰的家長，一定是最開明的家長。任何時候都能給人引路照明，有他在，煩惱會少很多。

　　*

　　梁蟬洗了個澡，裹著浴袍來到衣柜前挑選衣服。她的衣服有一些是容姨幫忙添置的，以舒適簡約為主，是她自己要求的。

　　眾多樸素的衣服里，她的目光被一條純黑色的小裙子吸引。是很久以前，邵霖風(fēng)送給她的那條，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穿。

　　梁蟬把它拎出來，猶猶豫豫地換上，紅著臉整理好頭發(fā)，下樓去找邵霖風(fēng)。

　　他正在跟人打電話，結(jié)束通話后，轉(zhuǎn)過身就看見她穿著裙子、略顯拘謹?shù)卮瓜履X袋盯著鞋尖。

　　邵霖風(fēng)笑著夸贊：“很漂亮，也很適合你。”

　　梁蟬臉更紅了，紅暈一路蔓延至耳根和脖頸，緩了緩才敢抬頭看他：“你不用開車送我，我同桌打車路過，會來接我?！彼砩弦痪?，“我同桌是女生?！?p>　　邵霖風(fēng)輕輕頷首：“你們路上注意安全。還有，聚會上喝酒可以，別喝太多?！?p>　　“嗯。那我走啦?！绷合s離開前沒忘操心他的晚餐，“你一個人晚上吃什么？”

　　邵霖風(fēng)晃了晃手機：“有個朋友來宜城了，剛下飛機，給我打電話，約了晚上一起吃飯?！?p>　　梁蟬沒多想，背著一個小包出門，搭上陳小音帶過來的出租車。

　　陳小音一見到她就驚訝地用雙手捂住嘴巴，眼睛亮亮的：“哇，小蟬你平時夠深藏不露的，穿這身也太美了，像公主一樣！”

　　梁蟬眼睫斂下，淡淡地笑，那只是她表面的樣子，實則她生活貧瘠，與“公主”二字所代表的意思相差甚遠。

　　陳小音神經(jīng)大條，沒留意到她的情緒轉(zhuǎn)變，拉著她嘰嘰喳喳地說自己剛才干了一件大事：“給你看我的文身！考完試立馬奔去文身店里弄的，我以為會很痛，結(jié)果還好誒，跟螞蟻啃咬差不多，麻麻的。”

　　她鎖骨處文了一朵小巧的玫瑰，線條干凈簡單，盛放在白皙的肌膚上，是一個亮眼的點綴。

　　梁蟬多看幾眼，由衷稱贊：“很美?！?p>　　陳小音嘿嘿笑著，頗為得意地扭動身子。

　　梁蟬問她：“你在哪家店文的？”

　　陳小音刷地扭頭，盯住她的臉：“你問這個是想自己也文一個？”

　　梁蟬沒考慮太久，點了點頭：“有這個想法?！?p>　　陳小音來了興趣，滔滔不絕地跟她交流：“你想文什么圖案？那家文身店里幾本圖冊上展示的很多圖案都好好看，選擇困難癥都要犯了，挑來挑去，最終還是選擇了我愛的玫瑰花。其實我還想文一串英文字母，特別有感覺?！?p>　　梁蟬在提出想文身時，心里已經(jīng)有了確切的答案，她沒跟陳小音坦白：“到了地方再說吧?！?p>　　陳小音一再求證：“真要文??？你可得想好了，不能一時沖動，以后反悔很難洗掉的，會留印子。”

　　她以為梁蟬是那種呆板的人，對文身一類的事情不感興趣，是她看錯了嗎？

　　梁蟬看向車窗外還亮著的天色，以及天邊大團大團的云朵。夏季的天總是這么藍，水洗過一般。太陽熾熱，萬物蓬勃。

　　“文身也是一種紀念吧。”梁蟬變相回答她，自己不會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