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城三中。

　　高二（7）班

　　教室里老舊風(fēng)扇不停發(fā)出呲啦呲啦呲啦的響聲，底下的學(xué)生也四分五裂，無暇顧及著臺上說的慷慨激昂的人，大抵是聽著十分無趣，大家都各自尋找著樂趣，忙著手頭的動作，偶爾一兩個女學(xué)生拿出筆記本一點(diǎn)一點(diǎn)記著，但大多數(shù)人該分神的分神，該拿手機(jī)聊天的繼續(xù)拿手機(jī)聊天。

　　坐在窗邊的黎默頭上扎著一顆可愛輕巧的丸子頭，衣服里頭搭配一件黑色毛衣，外面套了件冬季校服，衣服工工整整地套在她身上，給她稚嫩的臉龐添了些靈氣與乖巧。

　　每當(dāng)班會課，黎默都會掏出一本小說默默擺在桌下看。

　　這時，下課鈴剛好敲響，最后排一位身著白色外套下身隨意搭一條破洞牛仔的男生把帽子隨意往后腦勺一扣，右手勾住書包的肩帶往背上一甩，趁著臺上的人轉(zhuǎn)身背著講臺時，趕忙長腿一邁，跳過窗戶離開。

　　臺上的人剛好轉(zhuǎn)過身，看著他瀟瀟灑灑的背影伸出手氣急敗壞的指著他的后腦勺，語氣變得暴躁音量也高了幾分，“臭小子，我還沒說下課呢！”

　　黎默聞聲偷偷跟著往后看了一眼，不到一秒鐘就迅速回頭。

　　唐憶看著往外沖出去的背影，立即跟著拽起書包，朝著講臺上的人安撫道:“老劉，你別生氣，我這就幫你把他帶回來?！?p>　　說完，把手機(jī)扔進(jìn)書包前格，腳步急匆匆地跟著離去。

　　這位被稱老劉的是他們的班主教他們化學(xué)，名為劉鳴，他今年五十多，為人和藹，友善，整天嬉笑著一張臉，大家都與他相處得很是融洽，但作為他們的班主任該嚴(yán)厲是還是挺嚴(yán)厲的。

　　就比如現(xiàn)在，盡管對方已經(jīng)離開視線了，他還緊繃著臉站著吹胡子瞪眼，整個人被氣得血壓突突的往上升個不停，最后干脆撂下課本什么也不講，沖著臺下鴉雀無聲的學(xué)生大喊道:“下課?！?p>　　語畢人就氣沖沖的往外走。

　　他一走，教室又開始嘈雜起來，臺下的學(xué)生都成群結(jié)隊的聚在了一起，一個勁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討論著各種各樣的話題，但更多的還是把心思放在了剛發(fā)完火氣沖沖離開的老劉身上。

　　“不愧是我們班的禍精”

　　“這已經(jīng)是第幾回來著，不過這次看起來更嚴(yán)重，想來這次夠嗆?！闭f話的人無聲的嘆息著又重復(fù)發(fā)生卻又與往常不一樣的一切。

　　“能不氣嗎，前幾天才在校外打架，現(xiàn)在又這么無視紀(jì)律，我看啊，他就仗著家里有幾個臭錢在這里當(dāng)廢物！”

　　他一說話，全班的人都把視線投過去。

　　柳夢晴站起身瞪著他，“白帆，你嘴要不要這么毒??！你是不是嫉妒人家以前處處比你好現(xiàn)在看他落敗了忍不住跟著踩一腳解解心中怨氣？”

　　白帆背著書包撞開她，“柳夢晴你是他走狗嗎？我說什么跟你有關(guān)系？”

　　柳夢晴指著他的背影大喊，“你！白帆你這種人難怪交不到朋友！”

　　黎默起身把人拉下，“夢晴，算了?！?p>　　柳夢晴揉著泛紅的眼睛，“默默你說我們班怎么就出了這樣一個無賴，嘴還這么賤，真是氣死我了！”

　　“好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收拾收拾我們也回家吧！”

　　“不了，我等會還要留下來出黑板報，默默今天你先回去吧！”

　　“好！”

　　黎默有條不紊的整理著桌上的東西。

　　柳夢晴忍不住抬起胳膊肘推了她一下，壓低聲音問道:“默默，我聽說蘇年也住你們那塊，你知不知道他媽因為他父親出軌死在浴室那事？”

　　黎默用手輕輕掃過落在書上的灰塵，聽到后半句提高音量“不知道，別亂說！”

　　柳夢晴不知道哪個字惹她突然嚇一跳，“默默你別激動我說著玩的。”

　　黎默發(fā)覺自己失態(tài)忍不住道歉，“對不起?！?p>　　“沒事沒事，我也只是道聽途說。”

　　黎默詢問，“你是從哪聽來這些的？”

　　“我在辦公室偷聽到的?！?p>　　黎默叮囑她，“夢晴，有關(guān)他媽媽的事你不要亂傳出去?！?p>　　“默默，你跟蘇年很熟？而且我一提蘇年的事你就表現(xiàn)的特別激動，以前我沒注意，現(xiàn)在想來才發(fā)現(xiàn)不對頭。”

　　“你想多了?！?p>　　雖這樣說但黎默知道其實他們不完全沒關(guān)系，小時候她見過他，那時候他各方面都很優(yōu)秀，每次取得好成績都會被爸爸媽媽獎勵，所以她以為只要自己模仿他，追著他的步伐去學(xué)習(xí)，變成乖巧的模樣就不會被丟棄，可這一切就是在做夢。

　　柳夢晴感受到她愣神間周身散發(fā)出來的冷漠氣息，說道：“算了，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再說吧！”說完她便低下頭拿著手機(jī)回復(fù)信息。

　　黎默起身走到教室后方，在柜子里抽出自己的雨傘后步入人群中，不一會便消失在走廊里。

　　這幾天的藍(lán)城好像被雨神眷顧到了，直連下了好幾天的大雨還沒完，衣服地板也變得潮濕，整個人的心情也跟著濕答答的。

　　蘇年從教學(xué)樓那邊跑出來后沒撐傘，雨滴都落在了他的帽檐上，隨之滴落到衛(wèi)衣上融在了一起。

　　書包里的手機(jī)已經(jīng)響了不下十遍，就在蘇年把手機(jī)掏出來的空隙里，后方一道響亮的聲音即使隔了一小段距離再加上雨聲還能被他清晰的聽見，蘇年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這白癡是誰了。

　　他在心底暗暗罵了聲，從口袋里掏出手機(jī)關(guān)掉，接著挑了個能讓人一眼就找到又不擋路的位置，等著喊他名字的人跑過來。

　　“年哥，等......等等我！”唐憶看到他站定后，跑得更快了，來到蘇年面前時，額頭上已經(jīng)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衣服也因奔跑被雨水弄濕，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如果有個盆，怕是能擰出一盆水出來。

　　“有事？”蘇年慵懶掀了掀眼皮瞥向他，語氣稍有些不耐煩。

　　唐憶把手里的雨傘偏向一點(diǎn)到蘇年身上，另一只手擦了擦額頭，才緩緩?fù)鲁鲆痪湓挘坝?，年哥你還記得前幾天差點(diǎn)被我們揍的男生嗎?”唐憶緩過來后，和他并肩走著。

　　“誰?”蘇年眼眸里一片水霧，在腦子里盤轉(zhuǎn)后還是沒想出他說的是誰。

　　“就是六班那個簡南，前幾天還向我們挑釁的那小子，真是人如其名?！?p>　　簡南賤男果真人如其名。

　　蘇年掃了他一眼，無話，緊接著躲過他手里的雨傘。

　　“哎，你走這么快干嗎？林樺今天生日在華昌街那邊包了個包廂讓我喊你過去?！?p>　　蘇年蹙著眉頭，薄唇微啟，“不去。”

　　唐憶一聽，有些急了，“別啊，你平常答應(yīng)的不是挺爽快的嗎？而且我一早就答應(yīng)了林燁那小子，你現(xiàn)在要是不去的話我要怎么跟他解釋啊！這話都說了，你......”

　　“不去，別跟著我！”蘇年那深邃的目光打量著眼前窮追不舍的人，聲音冷冽低沉帶著不容抗拒。

　　唐憶吞了吞唾沫，須臾才出聲道:“那個.....你一個人住，這會回家不也挺孤獨(dú)的，我就想著讓你跟我們一起去慶祝一下.......”

　　“不需要！”

　　唐憶還在醞釀著怎么說服他跟自己走，就看到剛還站在自己身邊的人早已跑遠(yuǎn)。

　　他拍了拍腦門，突然想起自己要說什么，趕忙摸出手機(jī)。

　　食堂這邊后門是緊閉不開的，由于這里墻面不高且破舊沒什么人會來管，久而久之此處就成了年級遲到逃課人士的秘密基地，現(xiàn)在是放學(xué)時間，校門口堵得慌，蘇年看了看手機(jī)里的時間，最后選擇從這邊離開。

　　銹跡斑斑的鐵門纏著藤條一直蔓延到墻面的另一頭，而門上的鐵鎖也被腐蝕的看不到鎖眼。

　　蘇年踩著旁邊一塊磚頭，把肩頭的書包往門外一扔，雙手一按，撐著墻面站起來往外跳了出去。

　　他平穩(wěn)落地后，伸出手要往下掏肩帶時，看著被泥土沾染的書包，手上的動作愣了一下，垂下眼睫死死盯著地上臟不可言的書包，從剛剛那個電話打來他就一直走神，心好像麻木一樣，絲毫不受這毛毛細(xì)雨的影響。

　　另一邊。

　　黎默從教學(xué)樓出來后就聽到唐憶站在原地打電話，話里大致的內(nèi)容是說后門那邊有人堵在哪里，讓對方帶幾個人過去幫忙。

　　黎默跟在后面安靜聽著，雙腳卻不聽使喚的跟著往后門走。

　　黎默目光落在了眼前又是雨水又是鐵銹的大門，掙扎著是否往回走。

　　正門離這邊還要八分鐘，而面前翻過這面墻就只需要兩三分鐘，且說不定她想要找的人才離開不久，爬出去就能追到，看著這堵墻，黎默暗嘆好不容易收斂了些日子，哪想這么快就要原形畢露。

　　黎默把手里的雨傘合上往墻后扔去，接著伸出腳踩在了長滿青苔的紅磚上，小巧白嫩的手臂搭在墻壁，手腳用力，輕松越過。

　　她翻身跳到門的另一面時，雨水砸落的衣服濕透，黏糊糊的貼在身上，臉上也擦蹭了不少泥水，她有些害怕的抬頭望了望四周，好在這邊沒什么人，令她安心不少，抬手擦了擦臉上殘留的水珠拿起被自己扔到一邊的雨傘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在巷子轉(zhuǎn)角處，那個剛把老劉氣得吹胡子瞪眼的人此刻被一群人圍在中間。

　　難道這就是唐憶剛剛說的有人想要堵在這里打他？

　　黎默躲在墻后靜觀其變。

　　蘇年看著對面的人，“有事？”

　　對方一下就惱了，抬起棍子砸過去，蘇年本能的往后退卻被對方的人困住，好在他反應(yīng)夠快抬手擋過去，要不然這一棍子下去估計得頭破血流。

　　“還以為你多厲害原來就這樣，真不知道李玲喜歡你什么！”

　　蘇年捂著手往前走了一步，“跟我沒關(guān)系，滾開點(diǎn)！”

　　“你敢說沒關(guān)系，要不是你那天出現(xiàn)在華昌街那里，李玲早跟我在一起了，今天我就是因這事來教訓(xùn)你，讓你以后見到她都給我掉頭走！”

　　他這一說，蘇年倒是想起來是有這么一回事，那天他看到有人被欺負(fù)伸手幫個忙而已就被誤會，他也不廢話，甩甩手趁身邊人不注意時奪過棍子，打在了簡南小腿上。

　　蘇年手速極快，周圍的人還來不及反應(yīng)他已經(jīng)把人打跪在地。

　　簡南捂著腿，臉上表情痛苦不堪。

　　“南哥！”

　　看到他受傷，他那幫小弟全涌上去把人扶起來。

　　蘇年拿棍指向地下的人，“還打嗎？”

　　經(jīng)他這一打，對方早已沒了來勢洶洶的勁，好幾個都往后躲。

　　“南哥，要不咱還是算了，這小子對自己這么狠還讓你硬生生挨了一棍，我們估計打不過！”

　　“南哥，現(xiàn)在你受傷了我們沒有優(yōu)勢要不下次再打？”

　　站在最邊上的小胖子早已瑟瑟發(fā)抖，“南哥，我們上次就打不過，這次算了再回去練練吧！”

　　聽到這話，站在墻角偷聽的黎默忍不住笑出聲，不過他們那邊人多嘴雜倒也沒注意過來。

　　簡南聽著他們七嘴八舌心里也沒底，但是面上還是強(qiáng)忍著，“你記住今天是我疏忽不是我打不過你！”

　　蘇年棍子再一次伸過來，簡南跟他那一群小弟緊跟著往后退，“你等著，我們下次再打！”

　　說完一群人逃也似的離開。

　　蘇年彎起嘴角，強(qiáng)忍著笑意看向他們離開的方向，“一群蠢貨?！?p>　　黎默看到蘇年明明殘著一只手卻還仍占著上風(fēng)心里也不免悱惻對方一群蠢貨，連個殘人都打不過。

　　蘇年這邊剛準(zhǔn)備離開，就看到唐憶帶著一群人浩浩湯湯的趕過來，“年哥！那群王八蛋在哪？”

　　蘇年看著他身后的人，指著他們手里的棍子，“就幾個蠢貨用得著拿這些？”

　　唐憶撓撓頭不知所措。

　　“散了，以后別搞那么大陣仗，讓別人知道還以為我們是黑社會團(tuán)伙?！?p>　　黎默從墻后走出來，就看到那個說著自己不是黑社會的人扶著自己受傷的手離開，而他身后跟著唐憶以及他帶來幫忙的人。

　　這明明就是黑社會的陣仗，還說自己不是黑社會老大，黎默心里不免吐槽。

　　巷子里的青苔上爬滿了昆蟲，雨水順著雨傘慢慢滑落，一滴又一滴，黎默一點(diǎn)點(diǎn)挪移到樓梯口，收起雨傘推開門就看到奶奶一個人摸著墻緩緩移動到廚房，嚇得她急忙扔下手里的雨傘趕過去扶住。

　　“奶奶，你別亂折騰了。”黎默把她扶在了搖椅上，自己拿著圍裙站到了爐具邊。

　　李婉晴看著面前出落的落落大方的孫女，不由感嘆道:“沒事的，奶奶老了，怕是要成默默的累贅了。”

　　黎默繃起小臉，“胡說，你怎么會是累贅呢！”

　　聽著李婉晴不停的胡說八道，她不由提高音量表達(dá)自己對她年歲已老無抱怨之意。

　　這些年，若不是當(dāng)年遇到李婉晴，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這個世上存活下來，一想到往事，她垂下來的手不由握得發(fā)緊，隨之又松開。

　　黎默伸手拿過籃子把扔在水池里的菜撈上，閑余時瞥了眼已經(jīng)從椅子上站起的李婉晴不由囑咐著，“飯快好了，記得回來吃。”

　　“知道了，我就在鄰居李大姐家坐會，你要是餓的話就先吃！?！崩钔袂鐢[擺手笑著往隔壁李大姐家走去。

　　話是這么說，但黎默每次還是等她回來后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