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樽給自己倒了酒，自顧自吃著菜，酒樓的飯菜不錯，酒也不錯。
陌瑤一口沒動，看著他吃，時不時喝口茶。
“游歷人間，不嘗嘗?！?p> “我早已辟谷?！蹦艾幒戎?，看著桌上的菜，并沒有多少欲望。
“辟谷也不代表不能食五谷，更何況，這家味道不錯。”百里樽遞過去筷子，示意她嘗嘗，“難不成你立下什么誓言，不能吃?！?p> 陌瑤頓了頓，接過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是很好吃，味道鮮美，只是她想吃的，不是這些。
陌瑤放下筷子，不再動筷。
“不好吃？”百里樽問道，她倒是挑剔。
“沒有?！蹦艾幭肫鹗裁?，低垂著眼，“有人帶我吃過更好的。”
“哦，何人？”百里樽喝著酒，隨口問道。
陌瑤卻看了看他，搖了搖頭，“忘了。”
百里樽也沒再問。
“我出去看看?！蹦艾幤鹕黼x開。
“你去逛逛，跟我說作甚?！卑倮镩缀眯Φ?。
陌瑤腳步一頓，下了樓。
走在街上，陌瑤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只是沿著一條街沉默走著，看著兩旁買東西的小販，有時候想上前問價，可想想自己沒有銀錢，再加上久不入世，實在不知如何與人交談，便只能作罷。
走到一處餛飩攤前，陌瑤聽見有人閑聊。
“聽說了嗎？過幾日桃溪原的桃花節(jié)就要開始了，有好多達(dá)官貴人都去，據(jù)說還有山上的仙人呢?！?p> “是嗎？那我可要去瞧瞧，桃溪原的酒可是天下聞名，聽說還能遇到仙人，我鄰居家的小兒子，就是在桃花節(jié)上被仙人收為弟子，現(xiàn)如今好像在一個大門派，可威風(fēng)了?！?p> “真的假的?！?p> “當(dāng)然是真的，騙你作甚，他們家現(xiàn)在住的是大宅子，還有丫鬟仆人，我聽他們說，只要被選中，每月能領(lǐng)許多錢呢，而且頓頓山珍海味?！?p> “那我可得去看看?！?p> ……
陌瑤繼續(xù)往前走，腦海卻回想起以前，他送她回暮云巔時，去過一次桃溪原，參加了一次桃花節(jié)，當(dāng)時還埋了一壇酒，說是等他接她下山時一并帶走。
六百多年過去，他沒來，那壇酒怕是也沒了。
桃花節(jié)，不知道跟以前是不是一樣。
陌瑤想著，便打算去看看，轉(zhuǎn)身回去要跟百里樽說一聲，卻忽然想起他的話，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決定一人前往。
只是人飛出去沒多久，就被百里樽攔住。
“說好同行，這是去哪兒，怎么都不告訴我一聲?！卑倮镩壮粤T飯，四處找不到人，察覺到靈氣波動，跟過來一瞧，果真是她。
“你自己說的，我去哪兒不用告訴你?！蹦艾幇逯樀馈?p> 百里樽被噎了一下，想起是自己剛才說的，咳嗽兩聲，問道，“你要去哪兒？”
“桃溪原?！?p> “你對酒也有興趣？”
“跟故人埋了一壇酒，去看看?！蹦艾幷f話時，一直看著百里樽，想知道他是真的忘了，還是再假裝，但看他面色如常，怕是真的忘了。
過去太久，忘了也是正常。
陌瑤心中苦澀，面上卻是如常。
“過兩日正是桃花節(jié)，不如一起去看看。”百里樽說道。
“嗯?！蹦艾幷w走，又被百里樽叫住。
“即是歷練，飛來飛去多沒意思，不如學(xué)學(xué)這凡人，走著去?！?p> “好?！?p> 陌瑤落地，誰知旁邊有許多凡人，看見一個人從天上飛下來，嚇得跪在地上磕頭，邊嗑邊喊，“仙人顯靈了，仙人顯靈了?！?p> 他這一喊，周圍其他人也紛紛跪倒。
陌瑤后退兩步，手足無措，滿臉慌張，只得求助于百里樽。
百里樽被她這幅無措的樣子逗笑，抓著人的手腕飛離現(xiàn)場。
落在郊外，陌瑤才松了口氣，正欲說什么，就見百里樽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簡直太有趣了，本以為你是無所不能，沒想到你會怕這個?！?p> 陌瑤皺了皺眉，有些不滿，揮手就去打，被百里樽躲開。
“怎么還打人呢，莫不是殺人滅口?！卑倮镩走叾氵呅Φ?。
“百里樽?！蹦艾幎t，惱怒道。
百里樽這才止住笑，“落地時怎么不想想地上有沒有人?！?p> “習(xí)慣了?！彼谀涸茙p，落在哪兒都無人說，怎么會記得這些。
“那日后記住，落地陌瑤落在人多的地方，小城尚且如此，若是在繁華一點的城鎮(zhèn)，怕是會引起騷亂。”
“知道了?！蹦艾幒笈碌?，她實在應(yīng)付不了這樣的場面。
百里樽看她這般，覺得有些眼熟，似乎以前，他遇到過。
背后追逐的人，他牽著一個女孩奔跑，那個女孩手里，抱著一些東西。
是什么時候的事，是他失去的那段記憶嗎？那個女孩，是誰呢。
“百里樽?！?p> “沒什么，想到一些事?！卑倮镩资栈厮季w，恢復(fù)如常，“桃溪原在那邊，那我們走吧。”
“嗯。”
春日陽光甚好，兩人沿著官道慢慢走著，時不時有過路的馬車行人，好像都是前往桃溪原。
走了半日，陌瑤不太想走了，便坐在河邊歇息，覺得他在故意戲弄自己。
太陽也快要落山，天漸漸暗了下來，有風(fēng)吹過，很是舒服。
旁邊，百里樽不知何時捉了兩條魚，正在烤魚，香味傳過來，陌瑤眼睛不眨地看著他。
這樣真的很好，只是……他不是他了。
“盯著我作甚?！卑倮镩讓Ⅳ~遞給她，問道，“我臉上莫不是有什么東西?！?p> 陌瑤接過魚，嘗了一口，跟以前一樣。
百里樽本沒有覺得她會吃，畢竟白日她也沒動筷，卻不想她吃得干干凈凈，不禁好奇她心中所想。
夜?jié)u漸深了，百里樽打坐療傷，陌瑤坐在一旁撐著腦袋看著他。
“我們以前認(rèn)識嗎？”百里樽忽然問道。
陌瑤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作答。
“你總是再看我，我們以前認(rèn)識，還是說，你再想如何殺我?！卑倮镩缀芎闷?，這兩日她一直盯著他看，他們之間，并不熟悉。
陌瑤收回視線，臉上沒有過多表情，轉(zhuǎn)過身不去看他，望著前方波光粼粼的水面。
她應(yīng)該很孤獨，百里樽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想到，在暮云巔，她怕是沒有一個能說話的人。
不知為何，百里樽竟有些難過，心臟不知為何又疼了起來，十年前一戰(zhàn)，他就時常心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