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棋勾
水月先圣以前很少與夜玄羽說話的，他認(rèn)為桑桑本來是可以躲過人劫的，但偏偏夜玄羽的出現(xiàn)，最終也讓水月先圣足足等了七百多年來才讓他的女兒重新回到他身邊。
在等待女兒回家的這頓日子里，他對夜玄羽是痛恨的。他曾發(fā)誓，只要讓他再見到夜玄羽，一定狠狠地教訓(xùn)他一頓。
可是，真到了見面的時候，水月先圣卻是對他無法動手，他的心里到底還是顧及自己女兒的感受的。
而且，這次的人劫，夜玄羽處于某種原因也是處在被動的位置上，至于他對桑桑動情，也是無法阻攔之事。
風(fēng)亭里，水月先圣提了一壺酒過來。
“能喝嗎？”
不等夜玄羽到底拒不拒絕，他還是將手中的酒壺扔給了他，夜玄羽伸手接下，水月先圣看出他的猶豫，笑道：“只要你喝了這壺酒，我就不再阻撓你跟我的女兒一起?！?p> “伯父，我明日還有些事要處理…這酒…”
“放心，喝了這酒，不耽誤你明天的事?！?p> 夜玄羽愣道：“伯父知道我明天所行之事？”
“你要將我女兒的冰心還給她，對嗎？不管明日如何，今天，至少我這個當(dāng)父親的，承認(rèn)了你們之間的感情…”
夜玄羽嘴角微揚(yáng)，心中感嘆，他等水月先圣承認(rèn)的這一天等的也夠久了，如今，他心事了了，怎么平添一絲苦味在里？
他一仰頭，將壺中的烈酒盡數(shù)灌入嘴里。
烈酒入喉，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水月先圣坐在一旁的石登上，靜靜地等待著夜玄羽將酒喝完。
四息后。
壺空酒盡消，夜玄羽還是第一次嘗試一口悶掉一壺酒，他現(xiàn)在感覺自己的咽喉、包括五臟六腑都像是有一團(tuán)烈火在燃燒著。
而因?yàn)榫凭楸匀恚瑢?dǎo)致他全身軟綿無力，一下子跌坐在涼亭的臺階上。
此時，微風(fēng)拂過，卻吹不散夜玄羽身上的熱氣。
“我見過你父親…”水月先圣慢悠悠的開口說道。
“他是一位…很有魄力的人?！?p> “你繼承了你父親的魄力…”水月先圣回想著以前的那些往事。
夜玄羽堅持坐到水月先圣說完了他與父親相見的過程，也記下了他對自己的忠告，后來，他再也支撐不住了，頭重腳輕，在水月先圣的一番“嘮叨”下，他重重地倒了下去。
一覺醒來，夜玄羽非但沒有宿醉的情況，反而突破了修為境界，他這才知道水月先圣是刻意讓他喝下那壺酒，而那壺酒中有提升修為的東西…
一切都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夜玄羽找到了寧乘汐，她安靜地站在那里，仰望著遠(yuǎn)處剛剛破曉的天空，在她的身周懸浮著天地靈氣，自從她失去了冰心，每日就只知勤奮刻骨的修煉，這對她來說，也許是一件好事…
“乘汐…”
夜玄羽柔聲喚她，寧乘汐停止靈海運(yùn)行，轉(zhuǎn)身面對著他，夜玄羽抬手摘下了他的面具。當(dāng)夜玄羽的真面目暴露在寧乘汐的視線前時，寧乘汐的神識遭受到了猛烈的沖擊。
自己落入天之涯、被夜玄羽當(dāng)成人質(zhì)、吸入黑洞、被他取走冰心、一幕幕浮現(xiàn)在眼前，沒有任何遲疑的寧乘汐，隨即向夜玄羽出劍。
夜玄羽的動作卻是比她更快，電光石火間，早已被他握在手心里的冰心重回本位，寧乘汐的心猛地一跳，月神給她種下的禁制也因?yàn)楸牡幕貧w而煙消云散。
寧乘汐身體一軟，單膝跪在地面，她記起了在虛妄境中，和夜玄羽經(jīng)歷的一切，雖然這些只是他布下的局，但是他的確是真真切切的陪在了她的身邊。
他帶給了自己一場鏡花水月…
“呵…”
沉寂許久的寧乘汐突然發(fā)出一聲呵笑，她驀然抬眸，“為什么？”
“因?yàn)槟愀嬖V我，不要活在過去，所以，我接受桑桑的死，冰心也該物歸原主…”夜玄羽面無表情的內(nèi)心深處早已是波濤洶涌，但他仍然努力保持著平靜的語氣繼續(xù)說道：“我安排鯤與你見面，然后將你帶到天之涯，與我碰面，造成你是無意中闖入了寂滅境，然后我再挾持你為人質(zhì)，想讓你帶我去浮空神域?！?p> “如我所料，我們都墜入了黑洞，也同時墜入了虛妄境，在境中，你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是我一手安排的，為了讓你的七情開花，冰心出現(xiàn)，我讓你對我產(chǎn)生了愛慕之情，然后再伺機(jī)取出你的冰心，試圖來復(fù)活前世的你?！?p> “我做到了，可是你卻不愿意像個傀儡一樣的活著，因?yàn)?，那個時候的你，殘識已經(jīng)飛入了這九州之內(nèi)，唯一的一抹殘識成了月神的女兒…”
“你在往前走，我卻是固步自封…”
夜玄羽從地上拾起寧乘汐落下的劍，手握劍柄，劍尖對準(zhǔn)了自己。
“你可以動手了?！?p> 寧乘汐勉力站起身來，看著夜玄羽一心赴死的樣子，她仿佛又看到了七百年前，他被神、魔、妖、三族圍殺的場景。
她也曾為了保護(hù)他而甘愿受劫，如今他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想要復(fù)活前世的自己，論起恨來，好像在她的內(nèi)心里，并沒有那么的重要…
寧乘汐接過了那柄劍，問道：“有一事，你要如實(shí)回答我。”
“好?！?p> 那把劍尖輕輕地抵住了夜玄羽的胸膛，“共死咒…可是真的？”
“沒錯?！?p> 再得到夜玄羽的肯定回答后，寧乘汐眼中含淚的笑了，下一刻，劍尖劃破了夜玄羽胸前的衣衫，劍鋒入肉三分，兩三滴鮮血飛濺出來，寧乘汐將自己的手腕迅速割開了一條口子，用那只受傷的手接住了飛濺出來的鮮血。
等夜玄羽抓住她的手時，他的鮮血已經(jīng)和寧乘汐的血融合在了一起，一條細(xì)長的藤蔓從寧乘汐的傷口蔓延而生，而與此同時，夜玄羽的胸膛上的傷口也長出了藤蔓。
“你……！”
寧乘汐淡然一笑道：“你最好別一心求死，否則你將會帶著這份內(nèi)疚入那忘川，生生世世活在陰影之下?！?p> “…”夜玄羽此時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寧乘汐卻是比以往更加的清醒，她主動的去抱住夜玄羽的那一刻，淚水已經(jīng)是悄無聲息的流淌在了臉上。
她的心太疼了，一句話也不想說，她現(xiàn)在只想找一個能讓自己的心疼好過一點(diǎn)兒的依靠，而她很清楚的是，這份依靠就是夜玄羽。
三個月后。
三途河一夜之間河水干涸，數(shù)以萬計的白骨暴曬于陽光之下，人界，輝月國遭受邪氣襲擊，一時之間，國中百姓死傷數(shù)萬，涂山坍塌，不少妖族流離失所，為了活命，妖族不得不與人界爭奪地盤。
人妖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一時間，天下動蕩，九州不安。
水月榭中正在閉關(guān)修煉的水月先圣感應(yīng)到了天地亂象，提前出關(guān)，青云大帝、月神姣魄、水神淵澤也是感知到了此等亂象，正在商討該如何平定這場動蕩。
夜玄羽在九幽臺閉關(guān)，受到亂象干擾也提前出關(guān)，寧乘汐作為月神之女，平定亂象也是義不容辭，她想先去輝月國看看有沒有能做的事，順便去找祈明珠了解一些事。
沒想到的是，祈明珠不見蹤影，王宮里卻正在舉辦一場喪禮，打聽之下才得知是清樂公主因病離世，可是寧乘汐卻在昭告欄里發(fā)現(xiàn)了召集天下修士，通緝夜玄羽的皇令。寧乘汐夜?jié)撏鯇m，找到了人皇的住所。
“你是第一個敢孤身前來面見朕的人?！逼溜L(fēng)之后，人皇慵懶的聲音傳了出來。
“圣上，我有一事想請問圣上…”
“問…”
“圣上的皇令，召集天下修士通緝夜玄羽…”
“你是為他求情來的？”
“圣上，傳言不可全信，夜玄羽雖是出身魔族，可是并無害人之心…他…”
“魔族乃異類，人人得而株之，朕讓他活了幾百年，也該活夠了吧？”
“可是…”
“別再說了，你深夜闖入王宮，朕本該捉了你去向青云大帝要個說法，但是念你只是受人蠱惑，無是非明辨能力，退下！”
寧乘汐知道此路不同，也就不再勉強(qiáng)，只是剛走出沒幾步，又被人皇叫住了。
“神界與人界相來平安無事，你此番回去，替朕給青云大帝帶個話，若想兩界友好相處，就別再找人來與朕講萬物平等的道理了。”
寧乘汐走出王宮，正想著該如何擺平那些前去追繳夜玄羽的修士，她一個不經(jīng)意間的側(cè)頭目視，夜玄羽的身影出現(xiàn)在月色柳樹下。
她走到他面前，“提前出關(guān)了？”
“天下亂象，九州不穩(wěn)，我自然要提前出關(guān)?！?p> 換做平常日子，夜玄羽提前出關(guān)，她自然是欣喜的不得了，可如今，人皇追殺他，妖族和魔族也在蠢蠢欲動…
她實(shí)在有些擔(dān)心…
“還是閉關(guān)好，清凈?！?p> 夜玄羽微笑著，她實(shí)在是不怎么會撒謊，明明滿眼都是擔(dān)憂，卻仍然努力作出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
夜玄羽也不戳穿她的心思，只是將她輕輕地?fù)砣霊阎校]關(guān)的這三個月，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雖說他們之間已經(jīng)解開了心中芥蒂，她也是滿九州的歷練，雖然他們之間有共死咒，但只要沒有陪在她身邊，他的那一顆心就永遠(yuǎn)都放不下。
寧乘汐靜靜的待在原地，這一刻，她只想好好地感受著夜玄羽身上的溫度，有他在，即使身后有千軍萬馬，她亦感到踏實(shí)。
就在這溫情時刻，蕭無和裴元的身影突然降落在寧乘汐的身后。
“你們！”裴元激動的聲音響起，“你們居然…背著我在一起了！”
蕭無翻了翻白眼，“人家本來早在一起了，只是中間有些誤會好不好？”
裴元一臉的不可思議，“誤會？”他快步走到兩人之間，拉開了二人，對寧乘汐說道：“他都取你的冰心了，你還能原諒他和他在一起？”
寧乘汐看著夜玄羽，話卻是對裴元說道：“可我也讓他等了七百年…”
裴元不懂，但他的內(nèi)心依然大受震撼，“他等了七百年，就是為了取你冰心，你還…”
“是我自愿的！”寧乘汐打斷了裴元的話。
此話一出，蕭無、裴元、夜玄羽三人都愣怔在了原地，寧乘汐解釋道：“冰心認(rèn)主，且有月神之力禁錮，若沒有主人心甘情愿的付出，任何人…都無法取走冰心…”
“我當(dāng)時沒有前世的記憶，一心只以為他要去復(fù)活桑桑，根本就不愛我，我一時心死，撤走了月神之力…我想，我們從此就再無糾葛…”
“可是，當(dāng)我的另一半殘識從他的九幽臺飛出來到我身邊時，我才明白了…”
裴元黯然神傷，蕭無輕聲嘆息道：“好了，這里還是人皇的地盤，夜玄羽目前可是天下修士最矚目的對象，我們在這兒談話真的合適嗎？有什么話還是回到離天境再說吧！”
離天境
四人剛一回到離天境，就聽見洛水和孟三娘在起爭執(zhí)，言語間還談及到了三途河中被鎮(zhèn)壓的上古妖獸-棋勾，還有往生鏡的鏡靈。
蕭無將事情的本末說與了他們聽，原來孟三娘當(dāng)初帶著鏡靈來到三途河，是想借洛水之手凈化鏡靈，但是洛水之前與孟三娘有過節(jié)，說什么也不愿意幫孟三娘這個忙，于是兩人就打了起來，混亂之中，孟三娘將鎮(zhèn)壓妖獸的法陣觸動了，棋勾蘇醒了過來。
本來是要一直沉睡下去的棋勾蘇醒了，鎮(zhèn)壓法陣也第一時間啟動，鏡靈為了逃脫孟三娘的掌控，趁亂襲擊了洛水和孟三娘，導(dǎo)致鎮(zhèn)壓法陣松動。棋勾出世，鏡靈就成了棋勾身邊的心腹。
而為了泄恨，棋勾吸干了三途河，并且四處屠殺無辜生靈，所見棋勾者，皆喪命于棋勾之口，而且那些死去的人都被鏡靈運(yùn)往了三途河。
三途河，白骨鋪地，令人毛骨悚然。
“那棋勾如今有多少幫手？”裴元問道。
蕭無說道：“我所知道的，便有鏡靈、祈明珠、涂山里的一半妖族，還有酆都懷桑?！?p> “懷桑？?。 睂幊讼@呼一聲。
蕭無點(diǎn)點(diǎn)頭，“沒錯，你認(rèn)識懷桑？”
“嗯，曾經(jīng)在酆都城有過一面之緣?！睂幊讼f道。
夜玄羽說道：“如果懷桑都叛變了，那么涂山里一半妖族都被收服也就說的過去了?！?p> “聽你的語氣，你對懷桑很了解？”裴元問道。
夜玄羽苦笑一聲，“算是了解吧?！?p> 在場的只有寧乘汐明白，夜玄羽與懷桑之間的一段過往，他們曾是出生入死的朋友，后來懷桑因?yàn)橐恍┰蚺c夜玄羽割袍斷義。
想必，當(dāng)時在酆都，懷桑也是看在夜玄羽和她曾經(jīng)的交情上才會替她解圍吧。
洛水和孟三娘面面相覷，他們說的，兩人站在一旁都無法插嘴，最后見大家都不說話了，洛水才有機(jī)會開口說話道：“所以你們商量了這么久，可有什么對策？”
裴元說道：“就只有我們在這商量對策嗎？關(guān)鍵時刻，青云大帝他們?nèi)四兀俊?p> “早在我們之前，青云大帝就和其他神界之人去九州各地平亂了，只是他們也有與棋勾正面的爭鋒相對過，但都很棘手?！?p> “連青云大帝都沒辦法了…”
“哎！”蕭無說道：“想要再次鎮(zhèn)壓棋勾？除非盤古大神臨世，否則沒人了…”裴元無奈的搖頭嘆息。
盤古大神…寧乘汐腦海里閃過自己在涂山喚醒盤古大神的一幕，那個時候，盤古大神賜予她一道護(hù)身符，難道用途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