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的電話

　　姜哲自參加過林瑾秋的生日聚會之后，便一直沒怎么出門。早晨起床，他給自己做了一杯咖啡，一大勺冰塊緩緩沉入杯底，漸漸讓杯壁上沁出一些水珠。他看著手里的美式咖啡，想到那日林瑾秋在生日聚會結(jié)束后單獨(dú)叫住他，向他表白的情形。他看到她眼里的局促與小心翼翼，姜哲確實(shí)不愿意在她生日當(dāng)天說出拒絕她的話，可是感情的事情如果沒有十足的肯定，那他就不能不清不楚。

　　姜哲還是回絕了林瑾秋的告白。

　　他依然記得林瑾秋帶著難為情與怨懟的情緒質(zhì)問他：“為什么我不可以，是我哪里達(dá)不到做你女朋友的標(biāo)準(zhǔn)的么？”

　　“瑾秋，你沒什么問題，你是很多人心目中的理想型，只是我......并沒有做好談戀愛的打算?！苯芟肓讼朐撛趺创朕o才能不傷到這個女孩的自尊心，他嘴上那么說著，心里卻想到了很多，想到他父母失敗的婚姻，想到他與母親遠(yuǎn)隔千里，更想到他與父親的不合，也不知從何時起，他對于經(jīng)營感情與婚姻這件事帶著恐懼感。

　　姜哲離開party，留下林瑾秋在身后，她暗自流下一行眼淚，眼底是受挫后的不甘心與委屈。

　　感情的事情就是這樣，很難說得清道得明，姜哲身邊有各樣的女生出現(xiàn)，連林瑾秋這樣的社交達(dá)人也試圖進(jìn)入他的情感世界，可是無論是什么樣耀眼的人，姜哲都無法與她們建立連接，更不用說維系戀愛關(guān)系了?；蛟S也正是這種無感，讓他能夠在異性面前較為從容，而女孩們覺得這樣的人是一種挑戰(zhàn)，總想來嘗試一下，結(jié)果往往是敗下陣來。

　　姜哲端著咖啡，小啜一口，門外是一陣敲門聲，他放下杯子轉(zhuǎn)身去開門。

　　是快遞員遞來了一個包裹，姜哲略有些詫異，因?yàn)樗罱]有網(wǎng)購什么東西，而且快遞是從洛杉磯寄過來的，這就更讓人費(fèi)解了。

　　簽收完包裹后，他打開手里的盒子，看到了一盒冰箱貼，主題是關(guān)于湖人隊(duì)的，幾個半球形的冰箱貼整齊得排列在盒子中，晶瑩剔透，像是一顆顆果凍。他有些欣喜與好奇，究竟是誰寄來的這么一盒東西，“難道是林瑾秋？她應(yīng)該不會，以她的性格，被別人拒絕后一定是不愿意搭理人的?！?p>　　姜哲這么思索著，隨即看到盒子下方有一張卡片，上面寫著幾行小字：“你喜歡的冰箱貼，謝謝你請我去費(fèi)城博物館，還有謝謝你寄來的照片，偷拍俠?！?p>　　姜哲恍然明白，原來是丁安寄過來的冰箱貼。雖然他常常收到女生送的禮物，其中不乏一些貴重的東西，可是這盒冰箱貼卻讓姜哲內(nèi)心有些小竊喜。原來他給丁安寄去照片，不是一件無意義的事情，她還是有回應(yīng)的。

　　他立刻點(diǎn)開手機(jī)，進(jìn)入丁安的ins主頁，原來這幾日她在洛杉磯玩，只見她最新分享的內(nèi)容里，有她在海邊玩水的照片，還有去迪士尼拍攝的搞怪照片，即便不是和她同游，好像也能感受到她的愉快。姜哲看著照片里的丁安，嘴角忍不住上揚(yáng)。

　　“這家伙最近靜悄悄，原來是跑去洛杉磯玩去了?！毕氲竭@里，不由得給她點(diǎn)了個贊。

　　在和丁安短暫接觸的那兩天里，他能感覺到她應(yīng)該是一個性格比較內(nèi)向的人，或者說是一個有點(diǎn)抗拒與陌生人社交的人，而且偶爾還能察覺到一絲她不那么開心的證據(jù)。因?yàn)樵诓┪镳^的時候，丁安時不時盯著姜哲介紹的某個作品出神，好像是靈魂出竅了一般。能夠在那晚的噴泉邊，在ins的出游照片里抓住她笑的如此開心的瞬間，也是非常難得，而這種反差感似乎有種神秘的吸引力?？吹竭@燦爛的笑容，姜哲也不自覺得笑起來。

　　......

　　回到費(fèi)城的丁安仿佛是經(jīng)歷了一場馬拉松一般，雖然和佳惠沒干什么，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累，她感嘆是自己上了年紀(jì)，連旅游幾天都有點(diǎn)吃不消。晚上，她洗完澡便躺在床上，整個人都放松在了綿軟的被子里。房間里安靜得好像只有她的呼吸聲，這和幾日前在洛杉磯的熱鬧氛圍完全不一樣。丁安這么想著，耳邊的手機(jī)鈴聲響起來了，她連忙接通電話。

　　“校友好呀，我收到你的冰箱貼了，謝謝你呢。”電話對面是姜哲那熟悉的聲音，帶著些調(diào)侃與玩味，不過也能感覺對方好像是有認(rèn)真組織過這開場白。

　　丁安順勢翻了個身，說道：“這個是作為你的回報，我記得你說過你是科比的粉絲?！?p>　　“我是科比粉絲沒錯，但我可沒和你說過啊，你是天天看我ins么？”姜哲又開始了慣常對丁安才有的調(diào)侃語氣。

　　“你po出來了，不就是讓大家看的，說得我跟做賊一樣?！倍“舱Z氣里劃過一絲慌亂，但是她覺得這個理由她說得非常鎮(zhèn)定，暫時沒有讓人聽出破綻。

　　姜哲停頓了一會，道：“洛杉磯好玩兒么？我看你好久都沒什么動靜，還以為你怎么了呢?！?p>　　“好玩是好玩，只是好累呀......我感覺我短期內(nèi)不想離開我的床，離開我的房間，離開費(fèi)城了?！?p>　　“真的弱爆了，和你在海邊穿比基尼還套個外套一樣弱爆了?！苯艿恼Z氣又開始玩味起來。

　　丁安就知道他會這么調(diào)侃自己，默默翻了個白眼，“穿衣自由懂嗎，我穿羽絨服也沒問題。”說罷又開始回憶起那日姜哲在自己面前說他媽媽的語氣與神態(tài)，不免再次將他貼上了“媽寶”與“沒眼力見”的標(biāo)簽。

　　“你這家伙，還挺會找理由。不管怎么樣，謝謝你寄來的玻璃球?！苯苤劳嫘Σ荒荛_過頭，于是趕緊收回話風(fēng)。

　　丁安噗嗤一聲，有點(diǎn)拿他沒辦法，她索性趴在枕頭上，將手機(jī)調(diào)成了免提：“你買是冰箱貼，我買就成了玻璃球了?！?p>　　“暑假有什么打算嗎？準(zhǔn)備就宅在家里哪兒也不去了？”姜哲問道。

　　“對，就宅著，我明年5月就要畢業(yè)了，我想暑期如果可以短期實(shí)習(xí)就去找找實(shí)習(xí)。”

　　“校友，這都要7月份了，人家實(shí)習(xí)5月就開始找啦，你現(xiàn)在找未免也太晚了，還不如在家好好睡覺呢。”

　　丁安總覺得姜哲說話老愛懟自己，頓時覺得有些不悅：“姜博士，我樂意，你管得也太寬了點(diǎn)......還有，正如你說的我要在家好好睡覺了，晚安了您?！闭f罷便掛斷了電話。

　　姜哲看著中斷的通話界面，胸口也覺得一陣賭氣，但是又恍惚意識到自己方才說話是有點(diǎn)討打，不免對自己有些不滿。剛想回電話解釋一番，轉(zhuǎn)念一想還是算了，“她也不是我女朋友，哄她做什么呢?！?p>　　說罷便招呼來Fifi，開始梳理它的毛發(fā)，只是手里的動作越發(fā)得重，惹得這只棕色哈士奇“嗷嗷”直叫，只見它一個扭頭就朝著姜哲的衣袖咬了一口，幸虧姜哲躲避得快，不然這一口定會咬到它的胳膊了。姜哲看著Fifi蹦跶起來，仿佛是對主人的手法表示抗議，便輕了些手勁，憤憤地說：“你干什么，你也想要造反？你是替林瑾秋不平還是替丁安不平啊？”

　　小狗覺得這波撫摸輕柔了，便舒服地趴了下來。它搖著尾巴，偶爾會掃到姜哲的褲管，不一會兒便垂下了腦袋，睡意沉沉了。姜哲想到剛才電話里的不悅，頓時也不想看電視了，轉(zhuǎn)身便蓋上毯子在沙發(fā)上睡下了。

　　只是他晚上輾轉(zhuǎn)反側(cè)，老是在想剛才對話的內(nèi)容，偶爾覺得自己只是開個玩笑，為何對方要生那么大的氣，還直接掛了電話；偶爾又覺得，好像確實(shí)不應(yīng)該不注意分寸地調(diào)侃她，丁安畢竟是個不那么“靈光”的人。姜哲這么想著，落地窗外則逐漸從夜色正濃轉(zhuǎn)為了橙黃色的微光，天色開始有點(diǎn)蒙蒙亮了，城市的景觀燈也都漸次滅了下去。他起身把遮光簾一整個拉上，回到沙發(fā)上，才逐漸有了些許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