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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深枝

第二十四章:懷棠院

羨深枝 千禧怪 7452 2024-04-09 22:28:18

  “老奴陪你逛逛這王府吧,這王府啊也是少主今年才得的,修繕了四個月,我是提早來了兩個月盯著最后完工的,夫人瞧瞧,有什么不妥的,我叫他們再改”娟娘自然的走過來扶著我的胳膊。

  這是個依靠紫岳西山,高閣樓宇的大園子,分為前院,主院和后院。前院用來待客,除了會客堂就是客房,主院與前院以一片竹林隔開來,主院東南向,是九少主住的地方。

  從主院西北方穿過去,途中經(jīng)過前廳,而后便是后院的各處院落。

  后院又分東西兩個苑,隔著蕖瀛湖,我住在東苑的懷棠院與九少主的主院遙遙相望,院子里是幾棵海棠樹,還有滿院的滿天星,是個三進(jìn)制的四合院,后面通著凈水房,雪隱等,穿過九曲回廊便是后花園了,花園里布著梁式橋和假山,小河,臨水建著水亭。繞過假山,有一段草木相迎的小路,路上設(shè)著琉璃地?zé)?,一路過去便是祠堂,祠堂與西苑中間設(shè)著西暖閣,從暖閣穿過去便是西苑。

  西苑里設(shè)有兩個一進(jìn)制的園子,從蕖瀛湖這邊看,這些院落房子圍繞著懷棠院小雅精致,散在各處頗有詩意美感。實(shí)際走起來,各處院落之間也有很長的距離,平時要是喊一聲我的懷棠院都不一定能聽得見。西苑更是還設(shè)著東暖閣,另有佛堂和小花園,種著各種春季的盆栽草木,綠意盈盈。

  路途奔波,我也走累了,便沒有逛西苑,偌大片園子我硬是不知道頭尾,但我也懶得知道了,便叫娟娘領(lǐng)著洛仙兒和喜兒找處自己喜歡的院落住下來,我則是躲懶在懷棠院兒喝茶,吃點(diǎn)心。

  懷棠院是個四合院,分為正房,東西廂房,左右耳房和奴婢們住的倒座房。我住的正房里一間做正堂,另兩間是打通了的,里面寢居,書房和主屋是連在一起的,沒有隔斷,僅以幾盞屏風(fēng)做分界線,末角還設(shè)了香水行。屋里的布置格局和我在云城老宅的閨房簡直一模一樣,就像是精心還原的一樣,一進(jìn)來的時候,我都詫異了許久,這里大到裝置小到物什,桌子上的筆硯都跟從前擺置的一模一樣。

  “這是什么?”案上,我持著柄形似稻穗的玉如意,手指一寸寸輕撫,這刻功還真的精細(xì)啊?!笆巧僦饔H自刻的,刻了整整三月有余呢,說是要送給夫人的結(jié)發(fā)禮物”娟娘見我房里還未點(diǎn)燈,便自己張羅了起來,整個房間一下子變得溫暖亮堂。

  “少主這禮物備的還真是不少”翻過來玉如意的背后,有句小楷,我的嘴角微微上揚(yáng)。

  贈爾之穗,一年一穗,歲歲我相陪。

  “何止這些,少主對夫人的心意,何止這一方天地”娟娘笑著接過我遞過來的玉如意,找出它的匣子來,把它放到了木架上。

  “夫人,她們搬進(jìn)了靜園,喜兒年紀(jì)小吵鬧著要同洛姑娘一起住,倆人就住到了一塊兒去,洛姑娘在東廂房,喜兒在西廂房。她們倆當(dāng)年是一起進(jìn)的府邸,倆人自然也就好的跟一個人兒似的”仲春幫我卸妝,娟娘就自顧自地端了臉盆來打濕臉帕,我還不曾發(fā)一言,她就啰哩啰嗦的說了一大堆。

  她又道“夫人別怪少主先有了通房,這兩丫頭是可敦硬塞進(jìn)來的,前年進(jìn)宮的時候說是每個人都得領(lǐng)兩個來,少主不好辭絕便收下了,不過好在這兩丫頭也算老實(shí),還不曾跟少主鬧騰過什么”。

  倆人一頓忙活著鋪床,我就坐在凳子上吃米糕,耳朵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娟娘嘮叨這些嘮叨那些。

  “左右是兩個通房,也沒抬良妾,夫人若不喜歡隨便打發(fā)了去就好,只是這兩姑娘身世可憐,出了府也不曉得活不活得成”末了,仲春把我的米糕盤子收走了,娟娘就遞了杯茶水示意我漱漱嘴。

  “郡…夫人,夜深不可貪食”仲春擰開百花露,有些不情愿的站在娟娘旁邊,我吐了嘴里的漱口水,隱約能看見兩人之間摩擦的小火苗,我抹臉的手也慢了下來,一臉看戲。

  “我們夫人還沒說一句,娟娘倒是說的暢快,你想叫我們姑娘說些什么?點(diǎn)頭稱好?”仲春沒好氣的端著百花露,眼睛也不瞟娟娘一眼,整個人卻直接把娟娘從床邊擠了出去。

  娟娘也不跟她爭這些,就退了出去,去收拾桌子上的手飾“夫人別怪老婆子多嘴,老婆子就是見到夫人太激動了一時沒了分寸,要是夫人愿意聽,老婆子恨不得把這兩年發(fā)生的事兒全講給夫人聽呢”。

  “我們姑娘啊,累了,什么事就留給明天再說吧,啊”仲春不領(lǐng)情,沒好氣的直接把帷簾拉上了吹滅了蠟燭。

  房間里安靜了下來,偶爾聽到西風(fēng)刮海棠樹的聲音,葉子摩挲聲,身邊有人在動簾子,我正疑心是不是九少主回來了,簾子隱動中卻只是有只手拿著湯婆子塞進(jìn)了我的被窩里,而后又掖了掖被角“夫人,老婆子多嘴了,還請您莫要記掛在心里”。

  我的嘴半開,卻又不知道要跟她說什么,只好作罷,就當(dāng)是睡著了吧。

  九少主進(jìn)宮,徹夜未歸,用過早膳后,娟娘便帶著我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各院兒的仆人,雜役也都認(rèn)了臉,倒是我,一副笑模樣的都快要笑僵了,仲春一上午跟在我后面像個散財童子般不停的往外掏錢,現(xiàn)下鼓鼓囊囊的錢袋肚子已經(jīng)扁的不像樣子了。

  “夫人還沒來時,府中大小事宜都是由洛姑娘幫著一起操持的,前幾日我張羅著布新房的事,抽不出手來,便將幾個下面鋪?zhàn)拥馁~本給了洛姑娘,讓她幫著看,如今,夫人也來了,她們也該過來拜會了,到時,加上她手上握的那幾本賬目,便都齊了”娟娘皺著眉頭,細(xì)細(xì)理著,怕落下一點(diǎn)兒。

  我跟在娟娘身后,滿目陽光,心里卻在盤算著別的事,我一早派人往各府打聽少主們是否昨日夜里都回了府,方才已有人來報,說是可汗留了二少主和九少主在宮中。

  二少主作為嫡長子,時常伴君側(cè),并不為奇,但九少主身后沒有強(qiáng)盛的母族,又不得父汗寵愛,在眾多皇子中最不起眼,若有非要絆住他的事,想必也是因?yàn)槲摇?p>  我如今手中握有一方城池,可謂吃喝不愁,朔國地處塞北,以游牧為主,而游牧?xí)屖澄镌絹碓缴?,但農(nóng)耕不一樣,它源源不斷春生秋長,但朔國能耕種的地方少之又少,越是稀少的東西越珍貴,可汗自然是相中了云城的那片封地。

  可我畢竟才嫁進(jìn)來沒多久,可汗不好明著講清,只能私底下不斷給我們使絆子,如此,我需得進(jìn)宮一趟,不光是為了九少主,還為了能讓可汗斷了念想。

  “娟娘,備帖子,我要進(jìn)宮拜見可敦”我停了下來,前面的娟娘正喋喋不休的講著什么,聽到我說的話,猛地怔住了,良久,她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去安排人了。

  午膳過后,我一直思慮著九少主的事,左右坐不定,剛過未時一刻,我便穿戴整齊上了路。

  因?yàn)橐宦纺钪派僦?,都沒怎么注意到周圍的景象,等我跋山涉水,快要累斷腰的時候,我終于到了可敦的大殿上。

  春和景明,怡然自得。

  “兒媳見過母后,問母后安”我跪在地上,身子十分舒暢,端端正正的行著朔國的禮節(jié),這些東西,還是阿姐顧念著我,特意請了朔國的女使在我出嫁前交授我這些禮儀規(guī)矩,我才對這個即將要嫁入的第二故鄉(xiāng)有所了解。

  “嗯,老九媳婦不愧是明國的公主,學(xué)東西還真是快,這禮行的很好”她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嬤嬤給我搬了張椅子,坐到她的旁邊去。

  鳳鳥帳下,珠鏈搖搖晃晃,她眉目嫣然,一副和氣模樣。

  “兒媳嫁進(jìn)來這么些日子,還未行謁舅姑之禮,待到這時才來行禮,還望母后海涵”我沖她微微一笑,低了低頭。

  “這不怪你,你和老九大婚正巧趕上遷宮,硬是把婚宴擺在了途中,真是委屈你了,好孩子”可敦撇著眉,一臉心疼的扶上了我的手。

  “怎么會,少主待我好,便是兒媳最大的幸事,這些虛禮兒媳并不在意”我扯了扯嘴角,幸好是在途中辦的,那般的捉襟見肘幸而沒有讓太多人瞧見,不然,又得讓人在后面嚼舌根兒了。

  “母后這香甚是好聞,可是荊州盛產(chǎn)的紫羅蘭釀制而成?”一進(jìn)來,這香氣便撲面而來,待久了,連吐出的氣息都帶著股花香。

  “鶯鶯喜歡嗎?若是喜歡便賞你些”她穩(wěn)了穩(wěn)聲色,吩咐了身旁的嬤嬤去拿香料,又是一陣兒期待的看著我。

  “母后,少主昨日夜里來暖宮,到現(xiàn)在還沒回府,兒媳怕他太過盡興,出風(fēng)頭,再惹得母后父汗不快,正巧著我今日進(jìn)宮便一道把他帶回去吧”她這般期待,應(yīng)是等我這句話呢吧。

  果然,她有些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瞧瞧這是什么話,自家的宴席,就是喝醉了鬧一場又有誰敢說閑話,本宮啊,上了年紀(jì)了,就喜歡這些兒子們聚在一起鬧一鬧”。

  見我沉默不言,她飲了口茶又嘆了聲“唉,都說酒后吐真言,本宮這些兒子們平日里都是報喜不報憂的,就怕本宮憂心,要不是老九昨日鬧了這一場,本宮都不知道他有這么多的委屈呢”。

  “少主們這般優(yōu)秀又孝順,母后真是整個朔國里最有福氣的人了,兒媳真是羨慕都羨慕不來”我又是一笑,捧著這話便開始夸。

  “母后能有今日也都是為人妻,為人母,一日日熬過來的,你還年輕,有許多事不明白,鶯鶯啊,這男人嘛,無非就要個面子,你勢力過高,這雙方一不均衡,就會生出許多不必要的是非來,你們這才新婚不久,總不能為此便與自己夫君有了隔閡吧”她苦口婆心的拉住我的手,滿是為我打算的愁容。

  好啊,原來朔國的國母還是演戲的高手,這般為我著想,無非不就是貪我的那一畝三分地嗎?

  “兒媳愚鈍,請母后直言”不知道該回什么的時候,裝傻最合適不過了。

  我無辜的一雙眼眨呀眨的,引得可敦心情大好,她又往我的方向近了近“鶯鶯,好孩子,錢財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你從明國遠(yuǎn)嫁而來,資產(chǎn)雄厚,可我家老九是個沒出息的,平日里就會花天酒地,你說他碰上你這樣優(yōu)秀的人,心里能舒服的了嗎?這男子啊,都喜歡小鳥依人的,你要學(xué)會示弱,懂嗎?”。

  “嘖,都怪我,生的這般愚笨,就連夫君的心意都搞不明白,多虧了母后為我思慮”我一副豁然開朗的樣子看向她“母后,你說兒媳該怎么辦才好?。渴遣皇且堰@些地契,田鋪什么的都放在少主名下???”。

  “鶯鶯糊涂,這是你從娘家?guī)淼募迠y,若是到了老九名下,那世人又該如何看他?你這不是存心叫他難堪嗎?”可敦有些著急,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你還要跟我裝傻嗎?

  “嗚嗚”她許是沒料到,我竟大哭了起來,一雙白凈的臉上頓時梨花帶雨,那股委屈勁兒,就好像要被退婚了般。

  “邕王妃,好生生的,你哭什么?可敦還好好的坐著,你便在殿堂上如此失禮,是規(guī)矩還沒學(xué)明白嗎?”可敦身旁的魏嬤嬤出言呵斥道。

  我哭的更兇了,慌亂中,仲春忙把我從椅子上拽了下來,跪在地上。

  “誒呀,行了行了,她也是個嬌生慣養(yǎng)的公主,你這么兇她做什么?”可敦眼見我的眼淚如決堤般不肯停下,便趕緊安慰了起來“好孩子,快起來吧,都怪母后太著急了,這話說得難聽了些”。

  魏嬤嬤見狀,便上前將我攙扶了起來,可敦又是握著我的手一陣兒安慰“母后說這些,都是為了你們夫婦好,罷了,你若還是沒想明白,便先在偏殿住下吧,省得到時候你們夫婦見了又要吵”。

  “???”我掩袖的手怔了怔,她瞟了我一眼道“魏嬤嬤,送邕王妃去永安殿歇上一歇,孩子嘛,就要時常教導(dǎo)才行,你且歇著,什么時候想明白了,就來找母后”。

  “不用了,母后”我虛著倆個迷蒙的眼睛,推脫道。

  “既是可敦恩賞,邕王妃還不趕緊謝恩”魏嬤嬤這人生得牙尖嘴利,一臉的刁難像,看向我的時候更是難看。

  “兒媳,謝母后恩”我跪在地上,頭埋進(jìn)胳膊里,這下好了,我們夫婦二人都被關(guān)進(jìn)來了。

  永寧殿離可敦的大殿只隔兩條宮道,就是這么短的距離,我雙腿也已經(jīng)動彈不得了。

  殿中早已備好了洗澡水,熱氣騰騰的,讓人欲罷不能,在一眾宮女的服侍下,我泡了個舒適的湯浴,可一直到傍晚時分,我們主仆也沒等來送膳食的宮女。

  “夫人,她們不會是忘了咱們了吧”仲春在門口來來回回踱步,不停的眺望著大門口。

  “誒,這位姐姐,是來給邕王妃送膳食的嗎?在這兒呢”仲春一看到食盒出現(xiàn),便慌不擇路的跑了過去,熱情的給宮女們指路。

  “這是其他小主們的膳食,不是要送到永寧殿的”那宮女欠了欠身,沖著我的方向行了禮便離去了。

  我坐在桃樹下的秋千上,無動于衷。

  “誒,那邕王妃的吃食呢?是哪個宮女送?。康浆F(xiàn)在還沒來”仲春徹底急眼了,沖著她們的身影就吼。

  “這位…侍女”看門的婆子掃了一眼仲春道“可敦吩咐過了,邕王妃憂慮過度,沒有心思用飯,特地叫我們安靜守在門口,免得他人叨擾”。

  “什么憂思過度?我家夫人餓了,現(xiàn)在就要用飯”仲春見有人應(yīng)話,便湊到了人家面前去。

  “你就不要為難老奴了,你如此大吼大叫已是忤逆了可敦,還是快些進(jìn)去伺候邕王妃吧”那婆子斜了仲春一眼,別過頭去不再看她。

  “行,這位嬤嬤,那麻煩您行個方便,大家都是當(dāng)差的,我家主子也不能這樣餓下去不是?你行行好,給我家主子弄些吃食,等我出去了,定會重金感謝嬤嬤的”仲春作揖,眼神懇切。

  那婆子還是不言語,甚至頭扭的更遠(yuǎn)了。

  “這樣,要不您告訴我,我去弄些來,行嗎”仲春往前湊近那婆子,從懷里掏出一串金葉子來。

  那婆子一看到它,兩眼放光,嘴唇也不由的動了動“尚食局倒是每日都會剩些糕點(diǎn),若是邕王妃不嫌棄,老奴這就過去拿些來”。

  “嬤嬤是個明白人,那仲春就先謝過嬤嬤了”仲春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后大搖大擺的走了進(jìn)來。

  “嗚”門剛一關(guān)上,仲春立馬委屈了起來“那可是整整十金呢,就換了盤糕點(diǎn),這要是在外面,都能買蕓香樓十幾個菜了”。

  “夫人,可敦為什么不讓你用飯啊?這想事情也不是靠餓就能想通的啊”她哭哭唧唧的,給我續(xù)了杯茶。

  “自然是為云城田產(chǎn)而來,這是要我知難而退呢”我看向窗外,現(xiàn)在已是暮時三刻,若黑甲衛(wèi)還不來報,恐怕我們夫婦今日難出這盤困局啊,手中不自覺的捏緊了茶杯。

  “唉,夫人,連茶都沒有了”仲春在一旁看著空了的茶壺又是一陣嘆息“若是這婆子心善,能順帶著帶壺茶就好了”。

  過了一會兒,她雙手捧著腦袋,看著大門口的眼神望眼欲穿“罷了罷了,能填飽夫人肚子就很值了”。

  暮色漸漸落下,粉紅色的落霞蒙上了一層灰霧。

  院中有身影拂過,不是那婆子,聽這躡手躡腳的動靜,應(yīng)是黑甲衛(wèi)無疑了。我猜的沒錯,僅是一陣衣角的風(fēng)便生生吹滅了屋中所有燭火。

  “夫人”那人一身赤黑盔甲,與深夜相容。

  “怎么樣?都辦妥了?”進(jìn)宮前,我便已經(jīng)把網(wǎng)撒了下去,只等有意者上鉤了。前幾日,四嫂聯(lián)合其他王妃一同陷害我,今日,也該輪到她們自食惡果了。

  黑甲衛(wèi)低了低頭道“是”。

  風(fēng)聲依舊,燭火重新亮起,方才那人已經(jīng)沒了影子。門倏地被風(fēng)刮開了,院中傳來婆子的叫聲“姑娘,快些來拿吃食”。

  正點(diǎn)光的仲春瞬時來了精神,放下手中的活計徑直朝那食盒奔了過去。

  “嬤嬤,怎么才這么幾塊兒?”仲春滿懷期待的心在打開食盒的那一剎那黯然失色。

  “唉,有的吃就不錯了,就這還是我趁著大監(jiān)不在拿出來的,你就不要再挑三揀四的了”嬤嬤一聽這話,立馬不高興了,關(guān)門的時候還嘲諷了句“自己什么份量的不知道嗎?還擺起譜來了,怪不得不受可汗可敦待見呢,要知這人也得有本事才有資格挑別人的刺”。

  而后,“砰”一聲不留情面的關(guān)上了門。

  “誒,你這婆子,收了我那么多銀兩就拿這些破爛給我們,還有臉沖我擺臉子,合著我這全扔狗肚子里去了唄”仲春氣不過,沖著門口就要走過去接著罵,卻被我一把攔下來了,我挑了挑眉“不用跟這種人一般見識,失了臉面”。

  “可是,這些東西夫人怎么吃啊…”她嘟囔著,滿臉怒氣,卻也只能作罷。

  “不急,我們馬上就要出去了”我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安慰道“去告訴那婆子,讓她通傳一聲,就說我想通了”。

  “夫人,你真的要把那些田產(chǎn)都給他們嗎?”仲春怔了一下,疑惑不解。

  “自然不是,有些東西,想要也是要講究緣分二字的”我抿了口茶,算著時辰,二嫂也該來請母后安了。

  二少主默齊大王是嫡系所出,可敦晚年得子,對這個兒子疼愛的不得了,每月都準(zhǔn)二少主夫婦進(jìn)宮小住三日,以解相思之苦。今日,便是二少主夫婦在宮里住的第三日了,按照規(guī)矩,二嫂這幾日都要陪在可敦身邊,但可敦念及她身體羸弱,便準(zhǔn)了她晨昏過來問安即刻。

  “邕王妃,可敦有情”院外傳來魏嬤嬤冰冷的聲音。

  前面有宮女提燈照路,我與仲春跟在魏嬤嬤身后亦步亦趨的走著,寒氣逼人,我不由自主的攏了攏小襖,突然想起我進(jìn)明宮的時候,明明是個夏日,我卻冷的直打顫,大概從那時起,我就有了遠(yuǎn)行的想法吧。

  很快,我們一行人便到了班若大殿,可敦的寢殿。

  夜晚的孔明燈照亮著殿中的每一寸角落,繁華綺麗,富麗堂皇,千重鳳紗帳里,可敦正舒服的側(cè)臥在鳳榻上,二嫂站在她的身側(cè),小心的給她捏著肩。

  “聽說,你想明白了,那可有什么…要對本宮說的啊”她輕抬眉眼,頗有興趣的打量著我。

  “回母后,兒媳回去后想了許多,覺得母后實(shí)在是深謀遠(yuǎn)慮,為了子女的幸福這般勞神憂心,兒媳很是愧疚”我跪在地上,說的繪聲繪色,情到深處都要掉下眼淚來。

  “好了好了,只要你們過的好,本宮做什么都是愿意的”她或是怕了我的眼淚,趕緊出言制止了。

  “兒媳想明白了,這些田產(chǎn)但憑母后和父汗做主,只要是少主愿意回到兒媳身邊,兒媳便是被千刀萬剮也是愿意的”我眉毛一皺,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

  “好好好,你這才是真的想通了,本宮就說這老九媳婦是個聰明的,她指定能明白本宮的用意”折騰了一晚上,她終于等到了想要的答案,瞬時來了精神,猛地坐了起來,又叫人給我搬了張凳子坐到她的跟前去。

  “多謝母后提點(diǎn)”我可憐兮兮的坐到上面去,斜眼看過去,二嫂的表情僵硬,有些不自然。

  “老九媳婦是個明白人,本宮沒看走眼,你放心,本宮和你父汗怎么會貪圖你那些田產(chǎn),不過就是先暫時幫你們看著罷了,以后這還不都是你們的,對吧?”她拉過我的手,慈愛的撫摸著“好孩子,以后常來母后的宮中坐坐,母后就喜歡你這樣乖的”。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糯嘰嘰的回了聲“以后兒媳要多叨擾母后了,母后不要閑兒媳煩才好呢”,而后反握住了她的手,一臉的感激。

  坐在我對面的二嫂有些不高興的開口道“夜深了,母后還是早些安歇吧,就算對弟妹再喜歡,也得讓人家回府去啊”。

  “二嫂說得對,兒媳都沒想到這點(diǎn),真是個蠢笨的,母后早些安睡才好呢”我連忙跟著附和道,眼神里也多了份心疼。

  “哼,我看是你們嫌我年紀(jì)大了吧”可敦眉毛一緊,有些不悅的瞟了眼二嫂。天下誰人都知,可敦比當(dāng)今可汗大了整整十歲不止,最討厭的便是聽到有人說她老了,對于年齡大這點(diǎn)她十分敏感。

  “母后既然還不想睡,不如兒媳陪您說說話可好?”我賣乖的湊近,雙眼撲閃撲閃的看著可敦。

  “你個小機(jī)靈鬼兒”她伸出手指戳了戳我腦門兒,但卻是滿面笑容。

  “那兒媳也再多坐會兒吧”二嫂見形勢不對,趕緊討好的也想往我們這邊坐坐,卻被可敦不假思索的拒絕了“你身子不好,一會兒露深更重的,你又要惹些寒氣來,到時候再生了病就難辦了,還是早些回去吧”。

  二嫂往前的身體僵了僵,一臉不舍的起了身,走之前還有些埋怨的看了我一眼。

  這是…在怪我搶她風(fēng)頭了?先前,我以為,九少主在二少主手下做事,二少主怎么也會幫著說兩句,可哪知人家根本不理會,甚至還幫著可汗可敦一起要田產(chǎn),便是我今日做的過了,也是該你們受著的。

  “母后,你這釵真是好看”我瞅準(zhǔn)了時機(jī),一眼就看到了那只白玉簪。

  聽聞這支白玉木蘭簪出自魏朝王宮,是魏朝太子成婚時送給太子妃的定情之物,也是太子妃后來封后大典上所戴著的發(fā)簪,流傳至今日也只剩下了這一對兒了,而這一對輾轉(zhuǎn)中便全到了可敦那里,一支是送給了二嫂作成婚禮物,這另一支便是她頭上戴的。

  “你若是喜歡,就拿去吧”她十分豪爽的摘了下來,又很認(rèn)真的給我插到發(fā)髻中“這白玉木蘭簪寓意情比金堅,最適合你們這些新婚之人了”。

  我又是一臉感激“多謝母后疼愛”,小心翼翼的扶了下那簪,滿是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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