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鬧鬼
“華妃娘娘,您說許嬪妾嬪位?”安陵容故作驚喜地復(fù)問了一遍。
華妃揚起嘴角,還沒等她笑開,安陵容緊接著就一句話砸下來:“可是封嬪封妃,向來遵從的都是太后懿旨,娘娘未免有些,過于大放厥詞了?!?p> 曹貴人登時臉色一變:“容常在,這話說得放肆了!”
安陵容抬眸,似笑非笑地看著華妃。
華妃看著敢與她直視的安陵容,腦子一點點地冷靜下來,咬著牙狠狠說道:“安陵容,本宮倒是小瞧你了,當(dāng)日你在本宮身邊百般討好的時候,倒是沒看出你是這么個有心機(jī)、有城府的人?!比A妃起身,一步步逼近安陵容,幾乎是貼著她般說道,“來日方長,本宮倒要看看你能在皇后手底下活成什么樣子?!?p> “那便請娘娘拭目以待,嬪妾自當(dāng)在這宮里好好活著?!卑擦耆菔障氯A妃的宣戰(zhàn),算是與她正式撕破了臉,臨走前,她還笑盈盈地說,“周公公來傳話的時候說,娘娘覺得又一匹料子很適合嬪妾,嬪妾倒是覺得過于花哨了些,娘娘還是留著賞旁的人吧。”
身后傳來一陣瓷器落地稀碎的聲音,安陵容站在院內(nèi),仰頭看了眼炫目的陽光,一步一步地踏出了翊坤宮。
咸福宮里,甄嬛和沈眉莊還在望眼欲穿。
“眉姐姐,自入宮后我們便小心翼翼,從不敢得罪旁人,要在宮中平安度日,怎么就這么難呢?”甄嬛想著華妃平日里的做派,越想越擔(dān)心,“也不知道容妹妹在翊坤宮里怎么受她刁難!”
“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鄙蛎记f也是愁眉不展,“這宮里,步步兇險,我們處處忍讓,可是她們卻想來要咱們的性命?!?p> “還是容妹妹說得對,在宮里一味地退讓只能落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結(jié)果,最好的防守便是攻擊,眉姐姐,我們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忍耐了?!闭鐙终f起那日安陵容同她說的話,“宮里明爭暗斗從未停歇,既已踏入了這個漩渦,就不得不爭,縱使華妃在這宮里一家獨大,我等無法撼動她的地位,但總要奮力抵抗,方能給自己博得一條生路?!?p> 沈眉莊陷入沉思,感慨著開口道:“容兒倒是比你我看得更長遠(yuǎn)一些,我只想著華妃家大勢大,不可與之為敵,卻不曾想過,是否為敵根本不是我所能決定的。一旦得寵,卻又不在她的掌控之下,便都是她的敵人。她欲除之而后快,我卻還想著步步為營,等著有一天能夠和她勢均力敵?!彼龂@了口氣,不知是嘆自己的天真,還是嘆自己的愚蠢,“嬛兒,我越發(fā)覺得,和容兒結(jié)為姐妹是一件正確的事情了?!?p> 察覺到沈眉莊稱呼的變化,甄嬛鄭重地點了點頭。
她一直都覺得,安陵容非復(fù)池中物,這樣的人,只能是盟友,不能是敵人。
余氏死的那天,殘陽如血一般地灑下來,安陵容在冷宮門外站了許久,直到天快黑了,才等到曹貴人從里面出來。
“曹姐姐辛苦,費了不少心力替華妃娘娘安撫余氏和麗嬪吧?”安陵容上前一步,親親熱熱地拉住曹貴人的手,“天色漸晚,不如去我那兒坐坐?”
曹貴人剛說了一通的話,這會兒根本沒力氣和安陵容推諉,直截了當(dāng)?shù)鼐芙^了她。
“那便一道走走吧?!卑擦耆菀膊粣溃瑘?zhí)意要跟在曹貴人身邊。
曹貴人無法,只能任由她跟著自己。
剛走出幾步,小夏子就從冷宮里跑出來,言道余氏已經(jīng)就死,又趕著去向皇上復(fù)命去了,曹貴人沒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華妃娘娘最近肯定很是生氣,為堵住麗嬪的嘴,姐姐和她許諾了不少好處吧?比如,讓她安心待在冷宮,等這陣風(fēng)聲過了,娘娘定會再想辦法接她出去,之類的。”安陵容語氣平靜,卻正是說中了曹貴人的心思,她忍不住一笑,“麗嬪可真是蠢,向來進(jìn)了冷宮的嬪妃,就沒一個能囫圇個地出來過,就這番承諾,她居然也信了?!?p> 曹貴人免不了臉色難看起來:“妹妹若是來挖苦我的,那大可不必,娘娘此番盛怒,要不是我攔著兩分,妹妹近來未必能這般好過?!?p> “曹姐姐,我是心疼你呢?!卑擦耆菪χ〔苜F人的手,溫聲說道,“能養(yǎng)在宮里的孩子不多,除了齊妃的三阿哥,也就姐姐的溫宜公主是帶在身邊養(yǎng)著的,我知道,依照姐姐的位分,原是沒有資格養(yǎng)育公主的,只是當(dāng)年姐姐難產(chǎn),九死一生才生下溫宜公主,皇上恩赦,華妃又處處幫姐姐說話,這才留得公主在身邊長大。姐姐感念華妃恩情,所以才一直效忠于她,即便受盡諸多委屈,也不曾有過旁的心思?!?p> 曹貴人心里觸動,言語也軟和了不少:“妹妹心思剔透,姐姐自愧不如?!?p> “我理解姐姐,但也實在是擔(dān)心姐姐,為著溫宜,妹妹不得不提醒姐姐兩句?!卑擦耆莩脵C(jī)說道,“華妃并不可靠,她將溫宜留在翊坤宮里,終究是為了她自己而不是為著姐姐和溫宜,她自己沒有孩子,只想著手里握著一個孩子當(dāng)做自己的本錢罷了。姐姐慈母之心,當(dāng)為溫宜多加考慮?。 ?p> “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知,只是華妃背后有年家,權(quán)勢滔天,我如何能抵擋。華妃縱使有私心,但她這些年來對溫宜確實也是疼愛有加,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曹貴人不為所動,她投靠華妃這么多年,雖然受委屈,但也得到了不少好處,不是安陵容三言兩語就能挑撥的。
安陵容也不急,只淡淡說道:“是啊,年大將軍最近似乎又立了大功呢,真是勞苦功高?!?p> 最后四個字她說得極輕,落在曹貴人耳朵里卻如同驚雷一般。
“妹妹你……”
“姐姐,碎玉軒到了,我就先回去了?!卑擦耆菟剖菦]有聽見曹貴人的聲音,笑瞇瞇地松開了手,“日后姐姐若得了空,可以帶溫宜公主來碎玉軒坐坐,我和莞貴人都很喜歡孩子呢?!?p> 曹貴人張了張嘴,沒有說話,眼看著安陵容的身影消失在碎玉軒門口。
她忽然覺得疲憊如潮水般席卷而來。
沒等她走遠(yuǎn),身后就傳來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
蒔蘿小跑著趕上曹貴人的步子,行了一禮后說道:“我家小主遣奴婢過來同貴人說一聲,麗嬪膽小怕鬼,與其許諾好處安撫她,不如讓她真瘋,也算了結(jié)此事。”頓了頓,蒔蘿又說道,“我家小主說了,實在是和貴人合得來,此事只算做是和貴人私下的情誼?!?p> 曹貴人心里豁然開朗:“替我謝過你家小主?!?p> 蒔蘿得體地笑笑,行禮退下。
晚間,安陵容與甄嬛一道用飯,飯后在院子里喝茶賞月,閑話家常。
“不知道皇上在郊外怎么樣了,這天越發(fā)的熱起來,蚊蠅也多了,郊外不比宮里,沒法事事齊備,蘇培盛和小夏子都沒跟著去,也不知道是誰在皇上身邊伺候?!闭鐙痔稍谔僖紊希粗炷粦覓斓囊坏缽澰?,悵然說道。
“姐姐不必憂心,皇上過幾日就能回來了。”安陵容捻著半塊糕點慢慢吃了一口,“流朱的手藝真是好,這太師糕甜而不膩,我身邊的蒔蘿和豆蔻竟沒一個會這些,小印子的手藝都比她倆好些。”
小印子在一旁謙遜地笑笑。
甄嬛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而同安陵容說道:“難為你那日巴巴地去求皇上把他要過來,這些日子經(jīng)你提點著,倒是像模像樣了很多?!?p> 安陵容只是一笑,說起旁的事情來:“說起來,這藤椅也是小印子扎的,姐姐覺得怎么樣?”
“搖搖晃晃的,倒也悠閑?!闭鐙终f著,躺在藤椅上晃了兩下,做矜不住笑出來,“讓小印子再扎一個放庫房里,等改明兒眉姐姐身子大好了,讓她也過來坐坐?!?p> 安陵容正要答話,忽的一聲凄厲的尖叫聲響徹后宮。
“有鬼啊————”
安陵容和甄嬛都被嚇了一跳。
甄嬛細(xì)細(xì)地聽辯了,才猜度著說道:“似乎,是富察貴人的聲音?”頓了頓,又說道,“她喊的什么?有鬼?”
安陵容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緒,附和說道:“聽不真切,好像是這么喊著。小印子,你和小允子一道出去看看,是個什么情況?!?p> 小印子和小允子各自應(yīng)了一聲,趕著跑出去打聽,不多時,小允子就回來稟告:“回兩位小主的話,富察貴人在御花園暈過去了?!?p> “什么?”甄嬛詫異地看了看安陵容,兩人對視一眼,“你在前頭帶路,我們過去看看?!?p> 安陵容遂攜手和甄嬛一路朝著御花園走去,身后帶了幾個得力的小太監(jiān)一同跟著。
小印子守在那里,只見富察貴人似是受了極大的驚嚇,在轎攆上昏死了過去,身旁竟一個宮女太監(jiān)都沒有,甄嬛掃了一眼,在富察貴人正前方的樹蔭下面發(fā)現(xiàn)了一灘血,趕緊錯開眼。
“你們幾個,先把富察貴人抬回延禧宮,槿汐,你跟著一道去幫忙打點一番。”安陵容吩咐小太監(jiān)們道,又囑咐了崔槿汐,轉(zhuǎn)而又和豆蔻說道,“你去太醫(yī)院找一下今天當(dāng)值的太醫(yī),讓他到延禧宮給富察貴人看看?!?p> 甄嬛看了看時辰:“眼看著夜深了,不好再打攪皇后娘娘,槿汐,你今晚就留在延禧宮照顧一下富察貴人,明兒一早再回來?!?p> 崔槿汐和豆蔻皆是俯身領(lǐng)命。
晚風(fēng)吹過,卻帶不走初夏的燥熱,甄嬛心里惴惴,握著安陵容的手掌慢慢滲出汗來。她雖不信鬼神之說,但眼前的情形這般詭異,她怕的是人心叵測。
身后只留下了蒔蘿和流朱,浣碧看著門戶沒有跟來,一行四人急匆匆地往回走。
但是緊接著又是一聲慘叫,比剛才富察貴人叫得還要凄厲,似乎是拼盡全力在嘶喊一般,響徹了整個后宮,一時間,六宮陸陸續(xù)續(xù)地點起燈來。
“這一聲,是冷宮那邊傳來的?!卑擦耆葸b遙看向冷宮的方向,沉聲說道。
甄嬛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力道,她抬眸,落進(jìn)安陵容的眼睛里,瞳孔倒映著她自己的面容,腦子一點點地清明起來:“是麗嬪?”話音落地的瞬間,她猛地反應(yīng)過來,壓低了聲音,微微顫抖著說,“是華妃。對外都說麗嬪瘋了,但是真瘋還是假瘋,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她來這么一出,不過是想坐實了麗嬪瘋癲的事實,好讓自己破了眼前這個困局?!?p> 安陵容點了點頭:“快回去吧,蒔蘿,你跑一趟咸福宮,把事情和沈貴人說道說道,讓她心里有個底,看今晚這情形,明日皇后宮里怕是要鬧得不可開交?!?p> 蒔蘿連忙趕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