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上元節(jié)

　　轉(zhuǎn)眼已經(jīng)到了上元節(jié)，王府張燈結(jié)彩，金絲楠木匾額都掛著紅綢，門外都掛著大紅燈籠，新雪如散花碎粉一般撲簌地下著，格棱格棱打著窗。

　　門外鏨銅鉤上懸著大紅撒花軟簾，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紅氈條，靠東邊板壁立著一個鎖子錦靠背與一個引枕，鋪著金心綠閃緞大坐褥，旁邊有雕漆痰盒。

　　我穿著一件秋板貂鼠昭君套，圍著攢珠勒子，穿著桃紅撒花襖，石青刻絲灰鼠披風(fēng)，大紅洋縐銀鼠皮裙，粉光脂艷，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內(nèi)拿著小銅火箸兒撥手爐內(nèi)的灰。小翠站在炕沿邊，捧著小小的一個填漆茶盤，盤內(nèi)一個小蓋鐘。

　　屋內(nèi)火盆里燃著上等的銀屑炭，暖洋如春。一時小廚房送了細(xì)米白粥來，共八樣小菜，素什錦、鹵雞脯、糟鵪鶉、脆腌黃瓜、胭脂鵝肝、炸春卷、香熏蘿卜、風(fēng)腌果子貍、梅花豆腐、油鹽炒枸杞芽兒，還有一小碗元宵。

　　我吃了一口元宵，那元宵做工細(xì)巧，摻了玫瑰花瓣的蜜糖芝麻餡，水磨粉皮，湯中點了金黃的桂花蕊?！胺蚓煺堄谩！?p>　　“今天晚上我們?nèi)シ潞派徎羝砀０?。”葵麟說道，我點了點頭。

　　夜晚的湖是靜的，月亮和繁星靜靜地被一針一針的縫在湖面上。湖面蕩起粼粼波光，月光照在波紋細(xì)碎湖面上，像給水面鋪上了一層閃閃發(fā)亮的碎銀，又像被揉皺了的綠鍛。

　　微風(fēng)徐徐，湖水滿盈盈的，浪濤像頑皮的小孩子似的跳躍不定。夜晚的湖上泛著一片青煙似的薄霧，遠(yuǎn)望微山，只隱約辨出灰色的山影。點點的星光在湖面上鋪下一束束深一道淺一道的光輝。

　　我和葵麟放了蓮花燈后，小廝們就在院內(nèi)安下屏架，將煙火設(shè)吊齊備，這煙火皆系各處進(jìn)貢之物，雖不甚大，卻極精巧，各色故事俱全，夾著各色花炮，于是外面一色一色的放了又放，又有許多的滿天星，九龍入云，一聲雷，飛天十響之類的零碎小爆竹。

　　我看著小翠笑嘻嘻的，問她怎么了，小翠說葵麟怕我煩悶，過些時日要帶我去京都附近游玩。小翠一臉艷羨。

　　看出了小翠的心思，我說道，“那到時候你也跟著去吧。我總不能沒人伺候。”

　　小翠興高采烈地答應(yīng)了。

　　過了三天，葵麟果然說要帶著我去游玩。為了不引起人注意，我們打扮一如一對民間夫婦。我著一身粉霞錦綬藕絲羅衣，蜜合色大朵簇錦團(tuán)花的芍藥紋錦長裙，葵麟笑道，“好喜氣的顏色，倒像是一位閨閣小姐了?！?p>　　我吐了吐舌頭：“是不是不太合適呀？我都已經(jīng)是少婦了還梳墮馬髻?！?p>　　葵麟溫潤一笑，“是有些不妥，小翠……”

　　“姑爺，奴婢失禮了，只是想更好地掩蓋小姐的身份?！?p>　　“無妨的?！笨腚S手為我搭上一件銀絲邊掐花對襟外裳。“小心別冷著了?！蔽铱戳丝此?，一身雪白絲綢松竹紋緞袍，細(xì)密的紫色花紋顯得如雍容華貴的公子哥。

　　我嘆了口氣：“許久不作這樣的打扮，我竟渾忘了，民間女子是梳什么發(fā)髻的?！?p>　　葵麟搖了搖頭:“不難的?！彼贿呎f，一邊手勢嫻熟地把她的頭發(fā)梳成一個尋常的芭蕉髻，挑選一枝赤金榴釵插上。那釵也不過是赤金的質(zhì)地，只是上頭一雙明珠拇指一般大，潔白渾圓，熠熠生輝，越發(fā)同映得人容顏出彩，亦如明珠生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