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何為

　　謝欽聞言莫明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阿姊說的哪里話。明明是明玉郎的錯，若不是我找上余霜痕一行人，不僅沒個防備，還不夠謹慎，阿姊又怎會因我之故遭罪?！?p>　　見少年郎美玉般的面上皆是歉然，眼底亦含著一絲暗惱，謝寰藥微微彎起唇笑了笑。

　　“傻瓜！不是有你在嘛，再者我也并未遭什么罪啊。”

　　“別說這些，我們還是快些離開吧，就不必為些不相干的人多費唇舌了。不管怎么說，我心里知曉明玉郎的好就行?！?p>　　謝寰藥笑了笑便不再多言。

　　微張了唇本欲開口的謝欽怔在原地，待身旁的人先他一步上前去牽了馬，他才釋然一笑伸手接過對方遞到他手中的韁繩。

　　二人一路暢通無阻，無視沿途遇見的譚府下人牽著自己的馬出了譚宅。

　　“阿姊，當真就這么離開，將他們企圖禁錮你冒犯你的事輕易揭過?！?p>　　謝欽將謝寰藥送至馬上坐好，溫聲詢問。

　　謝寰藥略一思索，而后看了眼譚宅敞開的大門。

　　“他們無理在先，原本確實不該如此輕易了事，可你我幸在毫發(fā)無損。他們這樣的人家，有余霜痕這般有失德行的女主人，注定是沒有好結(jié)局的?！?p>　　“此番我有要事在身也不欲同他們多做糾纏，何況我們也實在不必和他們一家多有牽扯?！?p>　　“多行不義必自斃，再者我也不想明玉郎因為這些人臟了自己的手?！?p>　　謝寰藥說著安撫性的拍了拍謝欽手。

　　謝欽似被謝寰藥說服，盡管面色仍有不快，可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阿姊說什么就是什么，我都聽阿姊的?！?p>　　謝寰藥見此亦神色舒展，遂收回手。

　　“既如此我們先離開，等到了城外我們再去找點吃食將肚子填飽?！?p>　　“駕！”

　　隨著一聲輕喝，一襲紅裳的謝寰藥便已策馬朝繁華的街道駛?cè)ァ?p>　　望著紅衣女郎瀟灑飄逸的身姿，眼見那抹紅影越來越遠，謝欽遂也不再遲疑足下一點飛身落于白馬之上緊隨而去。

　　“阿姊著紅裳最是奪目，可那身被人私自換上的嫁衣卻實在礙眼。等到了下個城鎮(zhèn)定要為阿姊購置幾身新衣裙……”

　　謝欽想罷心里稍微舒暢了幾分，可思及膽敢對謝寰藥下毒，更心生歹意欲毀謝寰藥容貌的譚顏，便有些后悔未能給她些深刻的教訓，讓其多吃些苦頭。

　　他向來沒有多少惻隱之心，只是念在對方年少又是個女兒家的份上才不由多些寬容。先前對方被他內(nèi)勁擊中傷及肺腑，想必也受了重創(chuàng)，沒個一年半載也難以徹底復原。

　　謝欽想到此處亦覺也算為自家阿姊處氣了。

　　沒多時謝欽已和故意慢下速度等他的謝寰藥并駕齊驅(qū)。

　　謝寰藥瞥了眼趕上來的人與其相視一笑。

　　城中繁華，街市熱鬧，離開的人卻是無心在意流連的。很快兩人便到了城門口，隨即一前一后出了城。

　　郊外，行了一路的兩人放了馬，在一處林子里歇腳。

　　謝欽去河邊捉了魚，另還抓了一只野雞，此時正蹲在火邊烤著。而被其照顧的謝寰藥則坐在他不遠處的一塊樹墩上看著他忙活。

　　瞧著芝蘭玉樹一般的少年郎，一手各舉著架好的魚和滋滋冒油的野雞，專注無比的在火上左右旋轉(zhuǎn)，那熟練的模樣讓謝寰藥眼底不由染上一點笑意。

　　也是和她在一起，要不然滿身矜貴的少年郎哪里需要風餐露宿，自己動身捉魚烤雞。

　　謝寰藥想得入神，就聽撲哧聲響，正是她熟悉的一抹小身影朝他們兩人飛了過來。

　　未及多想謝寰藥伸手將之接在手中，觸及飛雁腿上所掛竹管，心中便已了然。

　　“明玉郎，應是你的信到了?！?p>　　謝欽聞言抬起頭視線亦落在飛雁所攜帶的信件之上。

　　“阿姊，你先幫我收著。這邊東西馬上就可以吃了，我再炙烤片刻。”

　　謝寰藥點點頭取下信件，隨后將手上的飛雁放飛。

　　不多會兒功夫謝欽便拿著烤熟的食物走到謝寰藥面前。

　　“阿姊，你吃。等你吃好了我再吃?！?p>　　謝寰藥不贊同地睨了謝欽一眼。

　　“這叫什么話，難道要你吃我吃剩的。魚有兩條，我們一人一條，山雞的我就要一只翅膀和一條雞腿就行。平時我就只吃得下這么多?！?p>　　謝欽聞言愣在那里。

　　“阿姊就吃這么些?！?p>　　看了下手中還算比較有分量的野雞，對謝寰藥只吃那么一點猶自有些不能茍同。

　　“難怪阿姊這么單薄，原來是吃得少。”

　　說著還露出一抹心疼來。

　　謝寰藥看著看著就笑了。

　　“你還嫌我單薄了。在阿姊眼里你這個年紀才該是多吃的時候，不然弱不禁風的可如何是好?！?p>　　謝欽下意識的就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板，不由得就想自己莫非在謝寰藥心里長得不夠結(jié)實高大，不夠可靠。思及此他也不敢再多話，只得乖乖按照對方的意思來。

　　兩人將各自的食物吃完，都覺得心滿意足。去溪邊洗過手，謝寰藥將袖中放著的竹管遞給謝欽。

　　謝欽接過打開看過信中內(nèi)容后，眼見的就變了神色。

　　謝寰藥見此眼底不禁浮現(xiàn)出一絲關切，心里也不乏擔憂。

　　“阿姊，此信乃是我阿父托云之兄所寄。信中言自我離家這些日子，我阿母因一直不得我消息，又加之憂思成疾，近日身體越發(fā)的不好。我阿父急召我回去一趟。我……”

　　“阿姊，我不想和你分開，也不愿任你獨自一人。我想陪你去建康?？桑也荒軣o視家中母親病體不顧，我必須回家看望母親才行?！?p>　　謝寰藥先是一陣失落，后又不由得在意起那個病體沉重的婦人來。

　　“難道她真的病得十分重嗎……”

　　“阿姊，你能先陪我回會稽嗎，等我見過家中母親，待她身體好轉(zhuǎn)，我們再一道去建康可好?！?p>　　謝寰藥張口欲拒絕，可觸及謝欽祈求的目光，和他眼里濃濃不舍。謝寰藥即使再故作冷硬，也說不出冷漠的話來。何況那個人病了，也不知病情如何，盡管理智告訴她她該一口回絕，可她到底還是擔心對方的。何況要與謝欽分開，她也的確不舍。若此次一旦和謝欽分別，他日再見也不知是何時。權(quán)衡過后，謝寰藥在謝欽期待的目光下終是說了聲好。

　　“這真是太好了！我們這就出發(fā)。”

　　“阿姊，你這么好，阿母見了你也一定會喜歡你。還有柳姨，對了，萱姜和梨奴也在。萱姜見了阿姊一定會特別高興，你們都好幾年沒見了?！?p>　　說到此處謝欽明顯有些激動，那模樣十足的歸心似箭。

　　謝寰藥只是看著并沒有接話，此刻她心里思緒太過復雜。如果不是因為謝欽她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再次去踏足謝園，那個充滿了回憶又令她排斥的地方。

　　——

　　“阿兄，公子莫明性情大變，對你長刀相向步步緊逼，我們難道不報去府衙將此揭過不理了嗎。”

　　心疼自家兄長的方蕓看著方靖擦了藥膏的傷處，心中很是憤憤不平。

　　“公子他憑什么這樣對你?！?p>　　方靖望向已經(jīng)氣哭的妹子，無奈嘆氣，一邊安撫一邊勸慰。

　　“沒事的，我傷的不重。你也看到了公子那個樣子明顯是身體出了岔子，此番定不是他本意。況且表小姐也很可憐不是嗎?！?p>　　“你有所不知無意中我得知公子他可能沒多少時日可活了，他的身體早已是油盡燈枯。不然你以為女君為何急欲為他娶妻，大施手段將那對姐弟扣下。”

　　“女君她也只是想在最快的時日內(nèi)給公子留下一條血脈?！?p>　　“這宅子里頭的不過都是些可憐人。等一切事了，我們兄妹也該離開了。此次不去府衙報官就當是償還女君昔日救過你的恩情，所以不必再節(jié)外生枝?！?p>　　方蕓聽后一時無味交雜，唏噓有之感慨有之。

　　“這一家子確實可憐，可我只想我們離開的那一日快些到來，我真的再不愿和他們一家有任何瓜葛了。”

　　方靖抬手撫摸了下自家妹子的頭發(fā)，無聲的沉默下來。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