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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秋

(四)自愈

愈秋 途若 3534 2023-05-08 14:44:13

  遲休奔向二樓,工作室的門正虛掩著。

  在屋里找尋一圈,也沒發(fā)現(xiàn)楊沛仁的蹤影。

  正想發(fā)火,事件主人公卻逃之夭夭――

  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遲休先把怒火放下,整理起工作室里的瑣碎和雜七雜八的訂單。

  為了讓工作室能夠長遠(yuǎn)發(fā)展,遲休除了畫畫,平時也接一些裝飾設(shè)計和藝術(shù)顧問的活。

  一個電話打來,遲休忙接通,隨后走出工作室。

  新苑城算是老小區(qū),遲休因為交通方便才定居下來。

  但物業(yè)管理相當(dāng)差勁。

  遲休趕回家站在門外,看著滿地浸濕的稿紙和水簾洞一般的天花板陷入沉思。

  “我們也是看著水都浸到我們樓下了,還以為上邊出了什么事兒……”

  好在樓下的業(yè)主態(tài)度比較平和,遲休道過謝,再聯(lián)系維修部門來解決屋內(nèi)的狼藉。

  收拾完房子,已是傍晚。

  遲休這才想起工作室的一大堆事,連忙趕回去。

  剛出小區(qū),天色便陰暗得過分。

  遲休疾步穿過街道,工作室近在對面的文化街。

  驟不及防間。

  豆大的雨點密密麻麻地打在臉上,遲休趕緊腳步,往工作室狂奔。

  終于跑到樓下的雨棚處躲雨,體內(nèi)的熱意與雨水的冰涼交融,不適感無法言傳。

  抬腳往二樓走去,門縫里透出的光讓她頓起怒意。

  砰!

  門內(nèi)的楊沛仁被突如其來的震響嚇一大跳。

  遲休又重力拍了幾下門,愈發(fā)上火,直接往門上踹。

  “楊沛仁,開門!”

  楊沛仁忙在門后抵住。

  “你發(fā)什么瘋?!”

  “你他媽沒事給我造什么次?!”遲休在門外怒吼。

  “我什么造什么次?!睏钆嫒市奶摲瘩g,“我還沒說你呢!”

  “背著我接私活,你有尊重過我的意愿嗎?!”

  “咱倆都是搞藝術(shù)的,憑什么唯你獨尊?!”

  “我現(xiàn)在真他媽的煩你,事事都不考慮別人的女人??!”

  遲休停下腳,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恢復(fù)一如既往的平靜。

  楊沛仁以為解除威脅,耳朵貼在門上細(xì)聽門外的動靜。

  猝不及防間。

  砰?。?!

  遲休全力甩出一腳,楊沛仁耳朵頓時被震得嗡鳴。

  楊沛仁捂住耳朵蹲下,無意發(fā)現(xiàn)門與墻的連接件從墻上脫落。

  他后背一顫。

  遲休發(fā)完火,轉(zhuǎn)身下樓。

  怒意涌出,疲憊也隨之襲來。

  雨勢較先前緩和些,遲休頂著細(xì)雨在夜色中慢步,默默點上一支煙。

  倏忽想起還沒吃飯。

  在路邊的烤串店落座,遲休隨便點了些東西,順便要了幾瓶啤酒。

  她安靜地往嘴里塞食物,面無表情。

  遲休記不得自己是怎么認(rèn)識楊沛仁的,并且對他一忍再忍。

  又或許,他說過那個人也說過的話,某一瞬,她看到了他的影子。

  以此為由,麻痹自己。

  深夜,遲休喝得面色緋紅,一手支起腦袋,拉扯意識。

  韶諶兩手懶散插兜,在遲休桌前站定。

  “找到了?!?p>  約莫三小時前――

  韶諶正悠閑靠在辦公椅上看資料,鄭連依忽然打來電話。

  “說?!?p>  “我找不到遲休了!”

  韶諶眉心一跳,抑住沖動。

  “最后一次聯(lián)系你是什么時候?”

  “就下午那會兒,遲休今天從赤楊出差回來,她沒回我電話,我就想著去找她,結(jié)果家里、工作室里,她能去的地方我都找了,都沒人。”

  “……那她最近和誰有過矛盾嗎?”

  鄭連依疑惑:“矛盾?沒聽說啊……”

  “哦對了,楊沛仁?!编嵾B依義憤填膺,“他不鬧騰天下太平!”

  “……”韶諶皺眉,“行,再找找,依她的性子跑不了多遠(yuǎn)?!?p>  “不行再報警?!?p>  “好?!?p>  本想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找著了。

  “嘖,煙鬼就算了,怎么還是個酒鬼?”

  韶諶緩緩蹲下身,與遲休略顯迷離的眼神對撞。

  漆黑的瞳仁里絲絲縷縷滿是柔軟。

  “不打算回家了?”

  遲休不應(yīng)他,定定注視面前的韶諶。

  韶諶唇角微勾,估摸著遲休可能看不清自己,又把臉湊近了些。

  遲休睫毛一顫。

  “你是……”

  韶諶挑眉,眼含笑意,等待她后面的話。

  “韶諶?”遲休安靜闔眼,“韶諶啊……”

  “嗯?!鄙刂R眸色幽深,“是我?!?p>  “跟我回去嗎?”

  -

  韶諶打過電話,告訴鄭連依遲休現(xiàn)在的狀況。

  鄭連依決定去街口接應(yīng)他倆。

  韶諶扶起醉得一臉正經(jīng)的遲休,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試圖取下她手里提著的空酒瓶。

  然而遲休抓住酒瓶死不撒手。

  韶諶無奈,只得由著她。

  走了兩步,遲休步伐不穩(wěn),好幾次站不住往地上摔。

  韶諶見狀,又在遲休面前半蹲下。

  “過來,我背你?!?p>  遲休怔怔盯了他幾秒,隨后聽話趴在韶諶背上。

  韶諶默默走著,遲休也安靜摟住他的肩。

  木香花的氣味縈繞鼻尖,韶諶垂睫,忍不住放慢腳步。

  她習(xí)慣自我消化,韶諶八年前便知。

  -

  高中那會兒,韶諶不明白遲休為何總被流言纏身。

  遲休對于那些謠言不予回應(yīng),也不予反擊,反應(yīng)平淡如靜水。

  但又會在風(fēng)浪大起之時躲起來,安靜自愈。

  疑惑始于表白墻的一條動態(tài)。

  遲休表面看著不學(xué)無術(shù),但年級第一的椅子早被她坐爛了。

  免不了讓旁人心生猜疑與嫉妒。

  那條視頻,使流言再度盛行。

  【原來七百分是抄的???!】

  【你別說,還真挺像六班那個遲休?!?p>  【連老師都沒發(fā)現(xiàn),她這是得多熟練?。俊?p>  視頻畫質(zhì)比較模糊,但也能看清長發(fā)少女的身影。

  與遲休的身段打扮勉強重合,可在無數(shù)張嘴里相傳,白紙也得被黑墨覆蓋。

  事態(tài)失控,遲休被年級組找去談話。

  韶諶站在教室外,看著對面辦公室的門口,遲休一臉平靜地進(jìn)去,也帶著同樣臉色出來。

  毫無波瀾。

  那天后,遲休一連幾天沒來學(xué)校。

  偶然,韶諶在大街上遇見買畫材的遲休――和她肩上的橘貓。

  止不住腳步,韶諶在遲休身后一路跟行,直至路邊的高樓大廈變成老舊街區(qū),韶諶才后知后覺自己跟了這么遠(yuǎn)。

  短暫的愧疚之后,韶諶看著遲休走進(jìn)院子,自己也悄步跟了進(jìn)去。

  院子里雜草叢生,卻在中央開出一條干凈的路,房子是老式的雙層樓房,窗戶的玻璃拼不出一塊完整的,雜亂錯綜的深綠色藤條爬滿半個房子。

  遲休走進(jìn)屋內(nèi),半晌沒了動靜。

  韶諶剛想踏進(jìn)門,身后傳來的動靜嚇?biāo)惶?p>  他轉(zhuǎn)身,輪椅上的老人正安靜地注視自己。

  韶諶張了張嘴想解釋,老人卻從他身邊靜靜路過。

  猶豫片刻,他也跟著進(jìn)門。

  房內(nèi)空曠破舊,只有幾張蒙灰的椅子醒目。

  老人在里屋坐定,木然地望著窗外陰云。

  韶諶進(jìn)門的響動讓老人應(yīng)聲側(cè)頭。

  “來了?”

  韶諶疑惑:“您……認(rèn)識我?”

  老人臉上閃過怔色,隨即安靜闔眼。

  “不是那丫頭啊……”

  韶諶走近,這才看清老人講究的穿著,頗有一派復(fù)古的英倫氣質(zhì)。

  唯獨褪色的雙眼里光彩全無。

  遲全笑得慈祥:“這地兒有些年代了,倒也清靜,我這瞎老頭子偶爾來這兒待上一會兒,雖不知你來這兒干什么,但能陪我閑扯也是極好的?!?p>  韶諶聞言笑笑。

  “其實我是……”

  “老遲!”

  韶諶話剛脫口,房子另一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他回頭,遲休正站在門口,懷里摟著那只橘貓,臉上劃過一絲詫色。

  老人依舊笑得和藹:“小遲啊?”

  兩人對視。

  “……”

  遲全在輪椅上閉目養(yǎng)神,遲休則領(lǐng)著韶諶去了二樓。

  相比樓下的荒涼,這里宛如另外一個世界。

  滿墻的畫作色彩鮮艷而大膽,天花板上垂下的繩子交錯縱橫,不盡其數(shù)的稿紙都被夾住懸掛其上。

  顏料盒擺了一地,或多或少地灑落在地面的紙張上。一幅剛鋪上底色且大致勾勒出形狀的畫板擺在屋子正中央。

  角落里,一架鋼琴吸引了韶諶的注意。

  “你跟來的?”

  韶諶心虛看向別處:“路過。”

  遲休瞇了瞇眼。

  “這里離城區(qū)多遠(yuǎn)你知道嗎?”

  “……”

  “十公里?!?p>  “……”

  韶諶敗下陣來,遲休不作聲,坐回凳子上繼續(xù)畫畫。

  “所以,這幾天沒來學(xué)校,你是來這兒躲著?”

  遲休揮筆的動作一頓,仍不出聲。

  韶諶沒再問下去,而是靠近那架舊鋼琴打量起來。

  鋼琴上不染一塵,韶諶抬手撫過時不禁訝異。

  “我能彈一下嗎?”

  遲休應(yīng)聲淡淡回眸,注視鋼琴幾秒,隨即點頭。

  揭開琴蓋,韶諶緩緩坐下,指尖撫過琴鍵。

  遲休背對著他專心作畫。

  琴聲響起,遲休微怔,手中動作再度停下。

  溫柔的樂聲讓她忍不住回頭。

  《雨的印記》。

  她最喜歡的曲子。

  韶諶也是偶然在遲休的記事本上發(fā)現(xiàn)曲子的名字,在一眾象形文字中,唯獨這四個字字跡勉強工整。

  當(dāng)初被逼著學(xué)鋼琴,曲譜都快爛在他心里。

  窗外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雨點墜落于地的聲音與空靈悠揚的琴聲纏綿。

  一曲結(jié)束,遲休終于開口。

  “我沒有躲,只是覺得沒必要歇斯底里?!?p>  韶諶聞聲回頭。

  視線相撞。

  遲休輕聲道:“沒必要去爭辯,只需按時吃飯、睡覺,像植物一樣安靜、思考?!?p>  “然后自愈?!?p>  -

  背上的遲休又動了動。

  韶諶被拉回思緒,在一家便利店前停下。

  “你在這兒坐好。”韶諶把遲休放在店外的長椅上,“我進(jìn)去買點東西?!?p>  遲休醉意正濃,茫然點頭。

  韶諶進(jìn)去后,遲休扯下身上披的外套,和酒瓶一塊緊抱在身前。

  旁邊忽然傳來口哨聲。

  遲休抬頭,看著兩個靠近的陌生男人發(fā)懵。

  “美女,跟我們一起玩玩兒?”

  “我的酒吧就在前邊?!?p>  遲休迷離繾綣的模樣讓男人明白她醉得不輕,兩人興奮不已。

  其中一個男人直接上手,抓住遲休懷里的衣服想讓她站起身。

  誰知遲休像被觸發(fā)警報似的,眼中頓時閃過危險的精光。

  她拽回衣服護(hù)在胸前,攥住手里的酒瓶往椅子上重力一敲。

  嘭――

  韶諶還在店里糾結(jié)選什么口味的酸奶,店外玻璃炸裂的響聲傳入耳中。

  他頓覺不妙,扔下手里的東西往外跑。

  門口,兩個陌生男子被遲休弄出的動靜嚇一跳,又看見店里聞聲奔來的韶諶,急忙離開。

  遲休手里還捏著被敲碎的半只酒瓶,神色冷戾。

  韶諶忙關(guān)心遲休。

  “他們干什么了?碰你了?打你了?亂說什么了?”

  遲休直直看著韶諶,許久,輕輕搖頭。

  韶諶松口氣。

  -

  買完東西,韶諶又背著遲休走到街口。

  把買來的酸奶插上吸管,遞到遲休面前,遲休默默接過。

  鄭連依的車恰巧停在路邊。

  “上車!”

  遲休沾到車座,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昏暗的車內(nèi),看著遲休恬靜的睡顏,韶諶眸色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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