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休緩緩睜眼。
天花板懸掛著韶諶給她選的吊燈。
“沒品……”
遲休瞇了瞇眼。
從沙發(fā)上掙扎起身，頭卻重如注鉛，昏昏沉沉。
又栽回沙發(fā)。
倏忽起身。
遲休茫然環(huán)視工作室里的種種。
怎么會睡在工作室里？
地上的酒瓶被清理干凈，東西都擺放整齊――
連蓋在身上的毯子也是她自己提前準(zhǔn)備好的。
遲休陷入沉思。
自己醉酒后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聽話？
沒多想，遲休頂著酒氣去洗手間隨便洗了一把臉。
又坐回寫字臺，準(zhǔn)備開始工作。
遲休自上次和楊沛仁解約后，新作品的發(fā)布仍處于沉寂狀態(tài)。
現(xiàn)在她的個人工作室已然成立，不僅要面對許多新的轉(zhuǎn)型，還要應(yīng)付輿論壓力。
遲休猶豫著，在鍵盤上敲擊一陣，忽又刪除。
以前都是楊沛仁在擺弄這些，現(xiàn)在突然換成自己，遲休還有些不適應(yīng)。
嘆口氣。
遲休再一次輸入。
-
手機(jī)不住振響。
頭蓋在被褥里的韶諶動了動，半晌，又沒了動靜。
韶諶頭被蓋住，身子卻裸露在外，胸脯線條隨著勻長的呼吸起伏。
“喵――”
一只橘貓悠悠跳上床，臥在韶諶腹部。
還在昏睡的韶諶被突然壓醒。
“嘖……”
韶諶支起身子，沒好氣地看著睡在自己肚子上的貓。
“秋天，起開。”
橘貓懶懶掀眼看了看韶諶，又閉上眼睛。
韶諶無奈，只得抱起貓往床下趕。
起床。
隨便找件衣服披在身上，韶諶懶散拐進(jìn)浴室。
正打算擰開花灑洗澡，韶諶余光瞥見鏡子里的自己。
脖頸上的紅色勒痕惹目。
韶諶注視幾秒。
昨晚的種種在腦海里清晰得過分。
紅暈悄然爬上耳稍。
韶諶閉了閉眼，就著冷水沖澡。
洗完澡，韶諶悠然從冰箱里拿出面包，靠在椅子上查看手機(jī)消息。
除了客戶指定，韶諶平時基本上不會自己找活干，悠閑宛若無業(yè)游民。
一條資訊推送吸引了他的注意。
【畫家遲休個人工作室官宣，疑似與合伙人不合】
韶諶揚眉，點進(jìn)。
遲休發(fā)布的公告被截屏放在新聞主頁，轉(zhuǎn)發(fā)人次已過萬。
【她這是什么意思，自己火了就把別人踹了？】
【肯定與之前的合伙人鬧不和啊！】
【這意圖簡直不要太明顯好吧】
【……】
韶諶視線掠過一眾或好或壞的評論，略微皺眉。
跳轉(zhuǎn)頁面，點點屏幕。
一條新動態(tài)發(fā)出。
遲休正忙著趕一副定制油畫，鄭連依的電話突然打來。
遲休平靜接過：“說。”
“我去姐妹兒，你怎么這么冷靜？！”
鄭連依的語氣偏激，遲休聽罷不禁蹙眉。
“什么？”
“你微博炸了！”
“……”
遲休無語：“說人話?！?p> “呃不是，是連同韶諶的動態(tài)一塊兒炸了！”
遲休云里霧里，掛斷電話打開微博。
熱搜榜第一――
【遲休個人工作室官宣】
熱搜榜第二――
【韶諶居然關(guān)注畫家遲休！】
遲休一頭霧水。
點進(jìn)話題，韶諶的一條動態(tài)格外醒目。
【天下誰人不識君@遲休工作室】
評論鋪天蓋地。
【你不發(fā)動態(tài)我都快忘了你也是個大帥哥】
【韶大設(shè)計師你來湊什么熱鬧】
【韶設(shè)計今天也放甲方鴿子了嗎？】
【……】
他搞什么名堂？
遲休煩躁揉揉眉心。
―你干什么？
韶諶被遲休突如其來的消息嚇一跳。
―什么？
遲休：微博
韶諶：哦
韶諶：手滑了
遲休：……
手滑上熱搜？
遲休無語，放棄盤問。
韶諶則看著屏幕彎起眼角。
被推上輿論頂峰，自然有人心在暗處叵測。
楊沛仁指尖劃過一條條帖子，眼底的不可置信逐漸演變成憤怒。
“好啊你個遲休……”
翻過頁面。
楊沛仁指尖停在一張圖片上。
-
“喂遲休，你到底出門了沒？！”
遲休慢吞吞戴上耳環(huán)：“出了?！?p> 鄭連依：“出哪兒的門了？”
“臥室門。”
“……”
鄭連依催促：“哎喲祖宗你能不能快點兒？”
遲休慢條斯理補(bǔ)口紅，電話另一頭傳來另一個男聲。
“沒事兒遲休，慢慢來?！?p> 遲休一頓。
“你你……你走開……”鄭連依似乎趕走了身旁人，“你快點給我下來啊，不然你自己走路過去?！?p> 遲休心平氣和：“我會打車?！?p> “……”鄭連依強(qiáng)忍揍她的沖動，“快點下來！”
為了慶祝遲休新工作室的成立，鄭連依主張給她辦一個開業(yè)聚會。
遲休的朋友不多，于是由鄭連依替她張羅。
等遲休收拾完從小區(qū)走出時，一輛白色轎車正停在大門口。
鄭連依朝她招招手。
遲休戴上眼鏡。
鄭連依身旁的兩個男人面容熟悉。
“遲休。”段以純上前，溫柔笑了笑，“好久不見?！?p> 另一個男人摘下墨鏡：“我去，太他媽漂亮了！”
鄭連依抽一下嘴角：“顏青，注意你的措辭?！?p> “哦哦。”顏青沖遲休揚揚手里的墨鏡，“遲休，別來無恙?。 ?p> 遲休抬了抬手：“嗯，許久未見?！?p> 鄭連依邀功似的摟住遲休：“怎么樣？這下不社恐了吧？”
遲休看似清冷生人勿近。
實則社恐。
遲休微微頷首。
“嘿嘿。”鄭連依拉住遲休，“快上車?！?p> 顏青也忙招呼：“哦對對，快上去，這兒好像不能停車。”
車內(nèi)，幾人就著遲休的加入寒暄。
“……遲休從高中到現(xiàn)在一直都很漂亮?！倍我约冏诟瘪{駛，往后視鏡里的遲休望望。
“唉可惜了，八班在你們樓上，我沒能享這個眼福?！鳖伹鄧@口氣，“早知道我就選理科了。”
“哦對，遲休那會兒是年級第一來著？”
段以純點頭：“一直都是?！?p> “哈！”顏青又想起什么，“喂喂，還記得韶諶那小子嗎？”
遲休聞聲一顫。
段以純：“當(dāng)然?！?p> 顏青繼續(xù)碎碎念：“遲休不是一直都是年級第一嗎？那小子特逗，自從轉(zhuǎn)校過來，一直都是年級第二?！?p> “有時跟遲休差十多二十分，有時就差零點五分，但就是上不去第一，我還嘲笑他來著?！?p> 鄭連依無語：“就你那點兒分你還嘲笑人家。”
遲休望著窗外不語。
-
“……下面，我宣布，湛橋一中月考總結(jié)會現(xiàn)在開始！”
因為人數(shù)原因，遲休被排在隊伍的最后一列，倍感無聊。
最后一排只有身高出眾的韶諶和莫名多余的遲休。
遲休眼皮被困意拉扯。
臺上校長仍在滔滔不絕。
“……本次月考，本科上線人數(shù)較上次增加了約五十人，重本上線更是較上次增加了八十余人……”
“……同學(xué)們啊，考得不好的，不要灰心，當(dāng)然，考好的更要努力突破自己……”
韶諶余光瞥了瞥困意正濃的遲休，唇角上揚。
“……就比如，第一名要不斷突破自己，第二名，就努力向第一名靠近……”
猝不及防間。
遲休感覺手肘被人推了推。
恍惚睜眼，韶諶的聲音在耳邊逐漸清晰。
“聽見沒……”
遲休一驚，望向身旁的韶諶。
從她的角度看去，韶諶的身子半陷在光的盲區(qū)，傾斜的陽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冷峻，身段透著幾分野性。
“叫我向你靠近?！?p> “第一名?！?p> -
車子在酒店前停下。
“嚯！”顏青下車便是一聲驚嘆，“伊甸之東？鄭連依你可以??！”
鄭連依揚眉：“不是，這是遲休找的酒店，我只負(fù)責(zé)拉人?！?p> 遲休：“我朋友在這兒工作?！?p> “先進(jìn)去吧?！倍我约冃π?，“不然其他人來都找不到主角在哪兒。”
提前讓程鈞啟給她留了包廂，遲休領(lǐng)著一行人走進(jìn)大廳。
“真氣派！”顏青走進(jìn)房間，“我也想要個在酒店工作的朋友?！?p> 段以純落座，看向鄭連依：“還有很多人嗎？”
鄭連依聞聲，突然結(jié)巴：“對……對。就……這一桌……人。”
遲休也蹙眉看向鄭連依。
記憶里，鄭連依說話一向直率。
不一會兒，從門外陸續(xù)走進(jìn)男男女女。
遲休茫然望去。
除了認(rèn)識的同學(xué)，大多是與她只有一面之緣的鄭連依的朋友。
鄭連依身子向呆愣的遲休斜了斜：“那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會來這么多人……”
空曠的房間立時被人群的嘈雜填滿。
遲休面對眾人雜七雜八的話題有些無措。
“……我剛還刷到你了，畫家誒，好出名的……”
“聽說你還做設(shè)計，能不能免費幫我……”
“……一幅畫大概多少錢啊……”
咚咚！
喧鬧倏忽平息。
眾人往門口看去。
身著黑色西裝的韶諶單手插兜，剛敲門的一只手還沒來得及收回。
微卷的發(fā)絲梳了上去，雖是背頭卻顯得散漫慵懶，眉眼依舊冷淡。
面對懵然的眾人，韶諶扯起唇角。
“抱歉，來晚了?！?p> “喲呵！”顏青從座位上跳起，“你小子！”
遲休愣了幾秒，又看向鄭連依。
鄭連依無辜：“這次真不是我?！?p> 顏青熱情地把韶諶拉到座位上，恰與遲休正對面。
段以純：“工作很忙嗎？這么晚才來？”
韶諶淡淡挑眉：“也沒，就開了個會?！?p> “韶諶現(xiàn)在可以哈，都成大設(shè)計師了！”
“就是……”
本是這場聚會的東道主，遲休卻縮在人堆里一言不發(fā)。
倒也不是不想說話。
只是單純不知道該說什么。
遲休只得放任鄭連依和顏青熱場子。
韶諶視線幽幽掃過安靜的遲休。
菜已上齊。
鄭連依起身舉杯。
“祝我們遲休大畫家――事業(yè)更上一層樓！”
眾人紛紛起身。
遲休正愣神，被身旁的鄭連依暗戳戳拍了拍，也站起身拿起酒杯。
喝得正歡，鄭連依離開座位，拿著酒杯跑去嘮嗑。
遲休怕自己又喝斷片，只端著橙汁輕抿。
“遲休?！?p> 遲休應(yīng)聲看去。
余曦不知何時坐在遲休身邊，滿臉笑意。
遲休看見她，沒多大反應(yīng)。
初高中時，這位說過的關(guān)于遲休的壞話，光是傳進(jìn)遲休耳朵里的都數(shù)不勝數(shù)。
鄭連依可能也沒想過她會被人帶來。
余曦笑笑：“誒遲休，你現(xiàn)在跟韶諶怎么樣了？”
遲休瞇了瞇眼。
“沒有聯(lián)系。”
余曦臉色頓時精彩，像是在面對一個荒謬至極的事情。
“沒聯(lián)系？怎么可能？”
遲休抿了一口橙汁，沒說話。
余曦自顧自地說起來：“他高中追你追得那么明顯，現(xiàn)在居然告訴我你倆啥結(jié)果都沒有？！”
遲休睫毛顫了顫。
“害，拜托！”余曦又?jǐn)[擺手，“別開玩笑。”
“他喜歡你?！?p> “喜歡得人盡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