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諶站在門內(nèi),眼看著遲休拿下玫瑰,躊躇良久后轉(zhuǎn)身離去。
他想開門,但又不知該以何種理由挽留她。
韶諶轉(zhuǎn)身靠在門后,望著桌上大束的白玫瑰,一時走神。
……
“遲休姐,你到了嗎?”盛葉聲音略顯焦急。
“快了。”
遲休一手拿著電話,一手翻閱文件夾。
三人應(yīng)邀前往一家西餐廳,結(jié)果半路上發(fā)現(xiàn),因為雨聲曉的失誤遲休拿錯了稿件,于是遲休只身重返工作室。
在廣場外下車,遲休加緊腳步往樓里趕。
走進旋轉(zhuǎn)門的前一瞬,遲休余光瞥見兩個熟悉的身影。
沒多想,她疾步上樓與盛葉他們會合。
“啊啊啊!”盛葉一看到出現(xiàn)在不遠(yuǎn)處的遲休,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沖過去,“姐我真的,他們不讓我們見老板!”
雨聲曉也忙走過來:“對不起遲休姐?!?p> 遲休緩下氣,示意兩人跟她走。
進到餐廳,遲休講明身份,服務(wù)員立時轉(zhuǎn)身走進后廚。
不一會兒,走出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盛葉和雨聲曉不可置信。
兩人費了那么多口舌,對方總以老板不在為由拒絕,遲休兩句話就把人給叫了出來。
男人靠近遲休,伸出手。
“你好,遲小姐,鄙人杜右。”
遲休掃了一眼杜右的手,淡淡道:“遲休?!?p> 杜右收手,指了指樓梯。
“那我們上去談?”
“嗯?!?p> 三人跟著杜右上樓。
樓上與樓下結(jié)構(gòu)無異,只不過看上去簡陋一些,或紅或藍(lán)的電線散落一地,墻面也只刷了層白漆。
一行人在一張空桌前落座。
“好?!边t休拿出紙筆,“現(xiàn)在你可以向我們講述你的要求?!?p> “工作咱們可以先放放?!倍庞倚Φ靡馕恫幻鳎安环亮牧倪t小姐對西餐的偏好?!?p> 遲休面無表情:“我對西餐不感興趣?!?p> 杜右笑笑:“哦?那你可得多來本店坐坐,我們的廚師可以為你定制私人菜單,包你對西餐一見鐘情?!?p> “老板客氣?!?p> “應(yīng)該的?!倍庞衣柤纾艾F(xiàn)在大多數(shù)人約會地點會選在西餐廳,足以證明歐式浪漫的魅力,不過我很好奇,遲小姐身邊現(xiàn)在有能共享浪漫的人嗎?”
盛葉越聽越懵,雨聲曉聞言也鎖緊眉頭。
遲休冷下臉:“請問杜老板對壁畫的主題要求是什么?”
杜右見狀,識趣改口:“文藝復(fù)興?!?p> 遲休面不改色:“具體要求?”
“這個嘛……”杜右故作苦惱地用指尖敲敲桌面,“和你氣質(zhì)完美貼合的――紅玫瑰?”
盛葉瞬間起雞皮疙瘩。
雨聲曉皮笑肉不笑:“那您是要將玫瑰作為主體,還是以玫瑰襯托主體?”
杜右看都沒看他:“我想聽聽遲小姐的看法?!?p> “……”
-
“我去!那個杜老板到底是個什么人間油物?。?!”盛葉抱住雙臂,“雞皮疙瘩給我掉一地?!?p> 雨聲曉擔(dān)憂:“遲休姐,你的男客戶們都是這樣的?”
遲休搖了搖頭。
“今天這個情況我屬實沒想到,讓你們見笑了。”
盛葉憤憤不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遲休抿唇:“你的工資從他手上來,他還暫時是個好東西?!?p> “害,萬惡的資本家……”
三人走出大樓。
“我先過去取車!”雨聲曉指指某個方向,“你們站會兒!”
盛葉戳戳遲休的肩:“姐,你知道哪里有廁所嗎?我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遲休想了想,剛才從樓里出來有看見洗手間的標(biāo)識。
“進去,左拐?!边t休輕抬下巴,“帶了嗎?”
“嗯嗯!謝謝姐!等我!”
盛葉慌忙離開。
遲休站在原地,又翻開文件夾。
“遲……休?”
遲休應(yīng)聲抬眼。
皺眉。
位香看到遲休,忙拍了拍身旁的男人。
“就是她就是她……”
遲休看清男人的那刻瞳孔驟然一縮。
遲寬看見遲休,臉上倏忽擠出一抹笑。
“遲處秋!”
遲休緊盯二人,不作聲。
“讓我好找啊!我的女兒!”說著,遲寬作勢要上前擁抱遲休。
遲休厭惡躲開。
“你干什么?”
位香突然也做出一副苦情的模樣走向她。
“女兒啊!”
遲休莫名其妙,語氣也跟著重了些。
“干什么?!”
位香上前拉住遲休的手:“我現(xiàn)在才知道我還有個繼女,我真是……”
繼女?
遲休冷眼看向遲寬。
“你爸爸都告訴我了,我之前也沒想過打擾你,但是,你畢竟還是我的女兒?。 ?p> 遲休煩躁閉眼。
荒謬至極。
“我身上沒有一滴血是從你他媽身上掉下來的,你不要臉面我不管,但請你他媽別丟我身上!”
“遲處秋!”遲寬瞪眼,“這是你繼母!”
遲休冷嗤:“吼什么,你他媽哪位?”
遲寬急眼:“老子是你爹!”
“我爹?”遲休目光睥睨,“那你倒是說說你從哪個棺材里爬出來的?說對了我就認(rèn)你,再給你整個正兒八經(jīng)的牌位供上?!?p> “你!”
遲寬揚起手臂就要揮下,身旁的位香忙攔住他。
“別別……”位香拍拍遲寬的后背,在他耳畔低語,“別弄出太大動靜……”
“你們干什么?!”
遠(yuǎn)處的雨聲曉大吼一聲,忙跑過來攔在遲休跟前。
“你沒事吧?”
遲休怒意未減,搖頭。
“喲?”遲寬情緒緩和了些,看著雨聲曉露出一抹猙獰的笑,“這你小男朋友?”
雨聲曉橫眉:“光天化日,你們想干什么?!”
遲寬目光上下打量雨聲曉一番,又越過他看向背后的遲休。
“怎么?當(dāng)?shù)母畠赫f話還要你一個外人插嘴?”
雨聲曉一愣,背后的遲休突然發(fā)話。
“一個老賴?!?p> 有了遲休的話,雨聲曉放下顧慮。
“敢亂來就報警!”
“嘿!你這小兔崽子……”
遲寬剛要上前揮拳,又被位香攔下。
位香換上一副可憐模樣:“遲休啊,雖然你不認(rèn)可我們,但是我們會等你回家的?!?p> 說罷,位香拉著遲寬走遠(yuǎn)。
雨聲曉轉(zhuǎn)身,看著遲休眼底的猩紅呆住。
“姐?你……怎么了?”
盛葉恰好趕來。
“我好了,走吧走吧!”
遲休低頭,往反方向走去。
“不是,姐?”雨聲曉不明所以。
正打算跟上去,遲休冷聲沖雨聲曉甩了一句“別跟來”。
盛葉疑惑:“遲休姐有急事嗎?”
雨聲曉駐足,目送遲休的背影遠(yuǎn)去。
-
不知為何,遲休一看見遲寬便覺渾身發(fā)冷,冷汗淌過脊背的不適感讓她煩躁、焦慮。
甚至恐慌。
腦海里遲寬和位香的話一遍遍重復(fù)。
向來冷靜的遲休莫名覺得心悸,惡心、胸悶到快喘不過氣。
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高考前。
蹲在路邊,遲休緩了好一會兒,直至冷汗浸濕碎發(fā)而傳來的涼意讓她勉強清醒。
渾渾噩噩,遲休轉(zhuǎn)頭走進地鐵站。
地鐵隧道里如同鬼哭嘶鳴的聲音刺激著遲休的神經(jīng)。
遲寬當(dāng)年的話又在耳邊回響。
“你會倒霉一輩子……”
“老婆子是被你克死的……”
“……包括你身邊的人??!”
遲休猛然睜眼。
看了看站點,她起身走出地鐵。
遲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前行,雙目無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么那么害怕遲寬。
以她的性格,本應(yīng)該跟他周旋到底。
可每每看到遲寬的臉,總有其他人的影子重疊其上。
那恰是。
遲休最想逃避的。
走進超市隨便拿了幾瓶酒,遲休在小區(qū)里某處長椅上坐下。
遲休默默灌酒,絲毫不顧及路人的眼光。
她只想麻痹自己。
酒,何嘗不是一種良藥。
眼看天色漸暗。
遲休醉意濃烈,起身往單元樓走去。
走進電梯,轎廂里的其他人被一身酒氣的遲休嚇到。
有人小心發(fā)問:“姑娘,你是哪層的?”
面色緋紅的遲休頭抵轎壁,字眼在舌尖打轉(zhuǎn),也說不明白。
一個女人扶住她,細(xì)聽遲休吐字。
半晌,終于有了答案。
“九樓?!迸宿粝聵菍?,又問,“哪家的啊?”
遲休忽然側(cè)過臉,嚴(yán)肅注視女人。
“我沒醉。”
“……”
到了九樓,遲休拎包晃悠著走進樓道。
在包里摸出鑰匙,遲休瞇眼把鑰匙對準(zhǔn)孔,卻怎么也插不進去。
在門上搗鼓一陣,遲休皺眉,朝門板猛踹一腳。
“誰她媽……”
屋內(nèi)傳來罵聲,片刻,門被打開。
韶諶看著門外的遲休一愣。
混雜著木香花味的濃烈酒氣立時襲來。
“你又喝酒了?”
遲休面癱注視韶諶,良久,自顧自地往門里走。
韶諶不明就里。
只見遲休慢吞吞地把包放在桌上,轉(zhuǎn)身走進廚房。
然后抱著兩瓶酒出來。
韶諶皺眉上前。
“喝成這樣還惦記我的酒?”韶諶把遲休手里的酒拿走,“沒收?!?p> 韶諶抽走酒瓶,遲休直愣愣望著他,眼尾一片紅暈。
倏忽間。
遲休眼角滾落淚珠,依舊面無表情,就像是強忍委屈又不敢大聲哭出來的孩子一樣。
韶諶愣怔半秒,把酒瓶放在一旁。
遲休直直杵在他面前,淚水無聲滑落。
韶諶不由得心顫。
這還是。
他第一次看見她哭。
遲休始終沒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痕,默默低下頭。
韶諶喉結(jié)動了動,啞聲道:“怎么哭了?”
遲休終于有了反應(yīng),安靜抬腳朝他身后走去。
下一秒。
韶諶身體僵在原地。
和上次一樣,遲休頭抵住他的后背,雙手輕輕環(huán)上他的腰。
遲休溫?zé)岬纳眢w與韶諶相觸,化作點燃滾燙的存在。
韶諶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只得任由遲休摟著他。
遲休的清瘦身段與韶諶身材形成鮮明對比,手上的力度漸漸收緊。
腰部傳來的壓迫讓韶諶眉頭微皺,他頓了幾秒,抬手撫上遲休的手腕。
“遲處秋,你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