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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秋

(七十九)槲寄生

愈秋 途若 3263 2023-07-21 17:29:28

  遲休看著手上的佛珠串,彎起眼角。

  “謝謝。”

  忽地,她打開包,摸出一個小盒。

  韶諶安靜看她打開盒子,從里拿出兩條紅繩。

  “這條,你的?!边t休遞出其中一條紅繩。

  韶諶接過,打量起鑲嵌其上的金制木香花,一小截金色枝葉與細(xì)繩纏繞。

  “我?guī)湍愦魃???p>  韶諶不假思索地伸出左手。

  小巧玲瓏的木香花與男人粗獷的手臂線條形成鮮明對比,遲休戴好后,沒忍住揚起唇角。

  “這是……怎么個寓意?”韶諶故作嚴(yán)肅。

  “沒什么寓意?!边t休遞出自己的那條,“幫我戴上?!?p>  韶諶又細(xì)看遲休的紅繩――

  飾物同樣是金制,只不過換成一小截帶了兩片樹葉的白楊枝椏。

  因為左手戴了佛珠,所以韶諶牽過遲休的右手小心戴好。

  完后,遲休含笑與韶諶對視。

  “喜歡么?”

  “嗯?!?p>  遲休突然有些感慨,去年的彼此還形同陌路,而如今,觸手可及。

  這會兒閑下心再看四周,遲休望著頭頂?shù)陌咨珴{果,不禁疑惑。

  “槲寄生?”

  “嗯?!鄙刂R順手摘下枝葉。

  遲休反應(yīng)過來這其中的含義,側(cè)過臉瞥韶諶。

  韶諶注意到遲休的表情,將她攬到身前,揉進懷里,依偎著遠(yuǎn)眺夜景。

  “槲寄生,寓意很好?!?p>  “知道?!?p>  “一開始我并不了解?!鄙刂R頓了頓,接著補充,“畢竟花語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一種營銷手段,與植物本身沒多大關(guān)系?!?p>  “想不起來是哪年,出了趟國?!?p>  “在那邊兒過圣誕節(jié)時,聚會上有人開起玩笑來,說站在槲寄生之下的女人不能拒絕男人的吻,然后就有人趁大家伙兒喝醉了,拿著槲寄生去跟在場的女人們索吻。”

  遲休偏頭看著韶諶的下顎,靜靜聽他講。

  “當(dāng)時沒在意,只覺得是那群人為了占便宜而編出來的荒唐理由?!?p>  “后來才聽聞,還真有這么個說法?!?p>  遲休揚眉:“怎么?后悔了?”

  韶諶失笑:“后悔不至于,以這種杜撰的傳說對女士進行道德綁架,本來也不是什么好事兒?!?p>  “而且,我所了解到的寓意,比這更有意義?!?p>  “什么?”遲休接過韶諶手里的槲寄生,拿在手里把弄。

  “曾經(jīng)拜訪過一個神父,他跟我說,槲寄生所祝福過的人,將擁有超強的意志力,堅定的人生目標(biāo),可以抵御任何誘惑,面對困難絕不輕言放棄?!鄙刂R輕嗤一聲,“他當(dāng)時說完,我就覺得這玩意兒純粹扯淡?!?p>  遲休也跟著笑出聲:“那既然你不信,為什么今晚還找來這么多槲寄生掛在陽臺上?”

  “因為在我打算反駁那瞎扯淡的神父之前,他補了一句話。”

  “哦?”

  “他說?!鄙刂R垂眸,眼底盛滿遲休的倒影,“圣誕節(jié)那天站在槲寄生下的姑娘,會得到幸福?!?p>  遲休抿唇,指間依舊捏著槲寄生的葉片。

  “或許有點兒迷信,又是佛珠又是槲寄生?!鄙刂R扳過遲休的肩,直視她,“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平安幸福,所愿皆順意?!?p>  遲休睫羽顫了顫,溫柔化作眼尾的一抹笑意。

  “謝謝。”

  韶諶望著陽臺外的夜色沉默,半晌又吱聲。

  “零點過了?!?p>  “嗯?”遲休拿出手機看時間。

  剛過零點。

  “遲處秋,圣誕快樂?!?p>  “圣誕快樂。”

  話音剛落,韶諶輕扳過遲休的臉。

  “不過現(xiàn)在,我更愿意相信那個荒唐的傳說?!?p>  遲休眨了眨眼,笑著踮腳,韶諶也順勢垂頭。

  以吻封唇。

  -

  “……這么久沒聯(lián)系,遲休姐最近過得怎么樣?”雨聲曉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明朗。

  遲休指間夾著煙,站在落地窗前。

  “還好。”

  “那就好。”雨聲曉頓了頓,笑著補充,“對了姐,上次你說的那個學(xué)生,我找到了渠道,第一筆助學(xué)金已經(jīng)打過去了?!?p>  “嗯,好?!?p>  “據(jù)我了解,那小姑娘成績還不錯……姐,你跟她認(rèn)識嗎?”

  “朋友托的關(guān)系,說是小姑娘家里出了點兒意外,經(jīng)濟困難?!?p>  遲休望著窗外的雪,緩緩?fù)鲁鰺煛?p>  “我不認(rèn)識?!?p>  “這樣啊……”雨聲曉話語一滯,似在跟身旁人交談。

  遲休掐掉煙,扭頭拿起茶杯。

  “在忙?”

  “沒有,剛遇到熟人?!?p>  “嗯,怎么想起要資助學(xué)生了?”

  雨聲曉斟酌片刻,才答:“活這么久沒做過什么好事?”

  遲休輕笑一聲,雨聲曉也跟著樂了。

  “就當(dāng),給自己積德吧?!?p>  “行。”遲休坐回椅子,“還有點事兒,就先這樣了?!?p>  “好,再見!”

  “嗯?!?p>  掛斷電話沒忙一會兒,楊覺的電話打進。

  “喂?嫂子?”

  “嗯,有什么事嗎?”

  自上次韶諶出事后,遲休有意留下韶諶常聯(lián)系幾人的電話,以備不時之需。

  “啊,是這樣,韶諶呢有點兒事兒,叫我過來接你。”

  遲休聞言瞥了瞥掛鐘。

  “行,我馬上下來?!?p>  “不急不急,等著呢?!?p>  下樓,遲休遠(yuǎn)遠(yuǎn)便望見白色車輛前的楊覺。

  “快,上車吧,這天兒冷得瘆人?!睏钣X迎上去。

  遲休在后排落座,拍去圍巾上的冰晶。

  “你們公司今晚不是有年會?”

  “昂,對?!睏钣X壓下油門,“沒啥好玩兒的,就一群人瞎樂呵。”

  “很晚結(jié)束?”

  “也不是,也有提前走的,看個人吧。”

  “嗯?!?p>  遲休收住話語,扭頭看窗外。

  昨晚韶諶提前跟她說過,今晚要參加公司年會。

  路還走不了幾步,參加年會倒是挺積極,遲休默默地想。

  車開到半途,遲休忽地發(fā)現(xiàn)不是回濱啟天居的路。

  “韶諶讓你接我去云上?”

  “啊?”楊覺抬眼看后視鏡,“他沒跟你說?”

  遲休懵然,搖了搖頭。

  楊覺反應(yīng)過來,笑道:“那行,我?guī)氵^去你就知道了?!?p>  車在一棟陌生大樓前停下。

  雪勢猛了些,遲休疾步跨進大門,楊覺引著她上樓。

  電梯到了樓層自動開門,遲休瞇眼打量起空曠的大廳,走出門。

  楊覺在電梯轎廂里擺手:“嫂子,我就負(fù)責(zé)送你到這兒了,先走了啊拜拜!”

  遲休微微頷首,接著往前走。

  似乎就是普通的觀景樓,她轉(zhuǎn)了一圈也沒發(fā)現(xiàn)韶諶的人影。

  除了角落里的一扇門。

  遲休推開門,里面卻漆黑一片。

  試探著往里走兩步,腳下傳來地毯的柔軟觸感。

  倏然間。

  一束光打在她跟前,照亮一小片空間。

  遲休借著光勉強辨認(rèn)出身邊類似于觀眾席的靠椅。

  燈束滯停幾秒,開始緩緩游走。

  意識到這是在為她引路,遲休跟上移動的光束,不時在漆黑里四處張望。

  走了會兒,燈束停在其中一個空位上。

  遲休不緊不慢地在位置上落座后,燈束熄滅,她浸在黑暗里不明所以。

  下一秒,燈光再次驟亮。

  遲休望著臺上的暖光,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正身處于演奏廳里。

  燈光下,身著黑色燕尾服的韶諶扔下拐杖,朝臺下的遲休緩緩鞠了一躬。

  遲休難掩笑容,安靜看他接下來的動作,但又為他的傷腿暗暗擔(dān)心。

  只見韶諶慢騰騰轉(zhuǎn)身,落座,抬手撫上琴鍵。

  悄無聲息地,指尖下漸漸淌出悠揚曲調(diào)。

  遲休對這支曲子有些陌生,卻又隱隱覺得似曾相識。

  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

  她總感覺這首曲子,應(yīng)該是描繪秋季的。

  琴音清脆利落,似是要穿透耳膜,如同秋日里萬物的竊竊私語。

  隨后,旋律轉(zhuǎn)作細(xì)碎的音節(jié),猶如淅瀝秋雨落入靜謐湖面,漾開滿水秋色,掀起溫柔漣漪。

  遲休微微闔眼,被昔日流光恍了神。

  每到秋季,湛橋一中關(guān)住了滿園秋色,卻關(guān)不住學(xué)生們對打掃公區(qū)的無邊抱怨。

  輪到遲休所在組別打掃操場外沿的人行道,這天風(fēng)大,路上的樹葉堆積得能沒過腳踝。

  剛吃過午飯,陸長遠(yuǎn)應(yīng)學(xué)校要求叫上人打掃衛(wèi)生。

  遲休拖著被睡意侵蝕的身軀跟出去,直至午自習(xí)快結(jié)束,才慢悠悠回來。

  輕聲落座,身邊的韶諶已經(jīng)收好書趴在桌子上睡覺。

  她將打掃時撿來的一片梧桐葉放在桌角,而后扛不住困意也趴下睡著了。

  醒來時,遲休條件反射般拿出資料書和老師沒評講完的試卷,再看桌面――

  葉子呢?

  翻了翻桌上的書堆,又彎下腰看桌底。

  毫無蹤跡。

  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但這樣莫名其妙地消失,遲休難免覺得不爽。

  韶諶接完水淡定返回,見遲休似在翻找什么,不解出聲。

  “找什么呢?”

  遲休沒看他,從書疊里抽出錯題本。

  “沒什么?!?p>  韶諶揚揚眉,云淡風(fēng)輕地入座。

  遲休拋開弄丟樹葉的煩躁,認(rèn)認(rèn)真真地往本子上抄題。

  下午第三節(jié)課是體育課,反正體育老師也不來,遲休干脆留在教室里看書。

  天氣涼快,就她一人在教室里邊,其余人都在操場上閑逛。

  一本厚實的小說被她翻了大半,遲休剛打算合上書休息會兒,偶然想起自己撿回梧桐葉當(dāng)書簽的最初目的,莫名來了火。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遲休應(yīng)聲側(cè)過頭,彼時韶諶抱著籃球氣喘吁吁地出現(xiàn)在后門。

  遲休看他:“……怎么了?”

  韶諶似乎剛從球場上回來,額角還掛著汗珠。

  聞聲,他緩下氣走進教室。

  “這個。”韶諶在座位前站定,伸出手,“給?!?p>  少年手里橘黃的楓葉讓遲休眸間一亮。

  韶諶表情略顯別扭:“先前我以為是你打掃衛(wèi)生不小心帶回來的葉子,不小心……扔了。”

  遲休接過他手里的楓葉,抿唇:“沒事,謝謝。”

  “不過――”

  韶諶放下籃球,拍了拍手上的灰后坐下,繼續(xù)聽遲休講。

  遲休平靜道:“我的那片,是梧桐葉?!?p>  “……”韶諶霎時紅了耳稍,“哦,梧桐葉不好看,楓葉好看?!?p>  

途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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