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陳粒早知道江姜會找上門,但沒想到江姜深更半夜不在家睡覺,還就這么來了她家,就為了這事兒!
陳粒開門的一瞬間一度以為自己已經(jīng)開始夢游了,然后下一秒江姜就打破了她的“以為”,上次陳粒看見江姜這個表情,是在越女劍的首演臺上。
“您不睡覺嗎?”陳粒扒著門框,讓出路,發(fā)自內(nèi)心的困惑。
江姜當然睡覺,但家里又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單就這兩天的相處來看——尤其是今天,她并不覺得早點兒回去跟蕭肅共處一室是個不錯的決定。
“余姚是怎么回事?”
“……”陳粒順著門框上滑,站直了,“沒怎么,因為那孩子不適合,所以勸退了回家了?!?p> 陳粒抱胸,皮笑肉不笑:“沒提前告訴首席是我的疏忽,但您大晚上來興師問罪,是不是不太禮貌呢?”
“一聲不吭辭掉團里成員,上臺前都還在掩飾,到底是誰不禮貌?”
“都是副主任級別,我以為,按照團里規(guī)章制度,我做事不需要跟同級報備,不是么?江副主任?!?p> “都是第一負責人,我也以為,協(xié)同推進每一次舞臺呈現(xiàn),都是職責范圍,不是么?陳副主任?!苯椭惲5目谖牵捜恿嘶厝?。
兩個人就這么僵持著,半晌沒人動作。
樓道里的燈噗的滅了,再亮起時,門口的兩個人都不見蹤影,只有緊閉的房門和空蕩蕩的樓道在燈管下透著森森的涼。
門里,陳粒從廚房出來,拿著兩罐啤酒,遞給了江姜一罐,然后自己癱在沙發(fā)上打開了另一罐。
悶頭喝了一大口,陳粒望著天花板,嘆氣,她說:“他們今年要塞關(guān)系戶進來,原本招的那個他們得罪不起,就盯上了團里吊車尾的余姚,沒背景沒實力沒學歷,甚至都沒上過臺?!?p> “'這種事情別人能忍你不行,事前讓你知道了大家都得玩兒完,只能瞞著,那這壞人只有我這么個冤大頭能當了??!”
江姜看她那姿勢眼睛疼,低頭看著手里涼沁沁的啤酒,說:“然后呢?”
“然后,余姚回了地方,我托人寫了推薦信,下個星期去他們當?shù)貏F報到,雖然規(guī)模小點兒錢少點兒,但人少場次也少,有足夠的時間讓她慢慢磨,不用每天都跟打仗一樣,就是……就是可能只能在那養(yǎng)老了?!?p> 陳粒也是跟著他們過來的,這群人有多辛苦她很了解,但就因為了解,才更知道余姚是真的天賦不夠,同樣八個月,方妙妙能上臺能獨舞甚至能教余姚了,而余姚呢,彩排還在出錯,上臺都勉勉強強。
即使,余姚天天泡在練功房里,即使,余姚每次都是第一個來最后一個走,即使,余姚從小學跳舞一天不停歇。
但是,天賦就是欠缺那么一點兒。
“余姚天資不夠,但之前說的不是這一家劇團?!苯匀磺宄嘁υ趧F留不久,或早或晚而已,她得對劇團負責,所以,其實私底下她們早就找過小劇團了。
陳粒嘆了口氣坐起來,搖頭道:“沒用,那家劇團門檻也不低,余姚去了算是中下水平,可人家今年不缺新人,關(guān)鍵是,他們說余姚沒上過臺,就不能算我們團的正式演員,給不到那個待遇,硬塞進去了也得受排擠,還不如地方。”
“硬塞可以。”江姜翻了翻通訊錄,頭也不太抬的說:“他們首席我打過交道,只要證明余姚配得上他們團,那就不是問題?!?p> 陳粒:“……你不早說!”
“我現(xiàn)在聯(lián)——聯(lián)系個屁,深更半夜的,你不是要給人打電話吧?”陳粒摸到手機才反應過來,屏保上碩大的22:16一竿子愣是給人敲回來了,扭頭她就把這罪名送給江姜了。
江姜撩起眼皮,看她,說:“我只是看看我有沒有他們團長的聯(lián)系方式,深更半夜擾人清夢,是不是不太禮貌?”
深更半夜被擾清夢的陳粒:“……”
“什么關(guān)系戶這么大費周章?”
“說來話長,不過你好像并不意外?”陳粒又喝了一口,琢磨著該從哪兒說這破事,略一沉思,她提醒道:“你還記得李副團嗎?”
江姜看著陳粒,不解的問:“不是病退了么?”
“呵呵,要回來了,帶著關(guān)系戶回來,還是倆!今年只招一個人,她還要帶倆關(guān)系戶進來,一個是她親女兒,一個說是她故交的親徒弟?!标惲M臉寫著臟話。
到這,兩個人對視一眼,齊齊想起來了那位李副團,頭疼之余還覺得惡心。
“人是沖你來的啊,別說我沒提醒,上次病退,對內(nèi)她可一直都說是你氣的,業(yè)界說你脾氣不怎么好,一半都是因為這。”另一半是因為見過自帶出塵貌的江姜本人。
陳粒抿了抿唇,又說:“還有個事兒,團里突然提出要給你找個B角,兩件事趕一起,我有種預感,那倆關(guān)系戶里,恐怕有一個是有點兒真本事的,沒錯,還是沖著你來的。”
B角,必要的時候代替A角上臺,俗稱萬年老二,雅稱臺下的首席。
可進團十年,江姜什么時候有過B角,三百六十五天風雨無阻,年年巡演爆滿,需要什么B角?什么人能做她的B角?什么情況下需要她的B角上臺?
沒有。
“沒辦法,三年前因為三月門,她被你當眾下了面子,媒體罵得那么難聽,事后又不得不病退息事寧人,現(xiàn)在時過境遷,她再不病好出來,明年換屆她就得退下來跟咱倆同級了,沒錯,不出意外的話,明年換屆咱倆肯定升,年底你再拿了獎,那說不好誰高誰低呢,她得氣死?!?p> 陳粒想想就覺得有意思,但眼下這局面,還真挺麻煩。
“她人還沒回來,就急著惡心咱倆了,這明晃晃的離間計,也不知道那幾個主任是不是也看年紀太大了,居然沒人在意——剛剛就挺不錯的,有你臺上一半的功力,出了這個門,咱倆就絕交了,別露餡兒啊!”
順水推舟的意思太明顯,可看陳粒的樣子,明顯這事兒她干得也不高興極了,江姜突然問:“他們威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