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星辰璀璨的夜晚。
凌菘獨自坐在茅草屋的屋頂,抱著雙膝,孤獨地仰望天空。
羽化神朝的人說哥哥去了天外,天外是哪里?
天上那么多星星,是否其中一顆就是哥哥所在的地方?
四年了啊……
凌菘摩挲著手指上的青銅指環(huán),心中思念如水。
哥哥如果回來的話,還認得出她嗎?
這四年里,許多個像這樣寧靜的夜晚,凌菘都在懷念著當初兄長在身邊時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
即便那時的生活并不富足,但她過得很開心。
離別時的場景歷歷在目,兄長站在祭壇上朝她揮手的畫面,甚至多次出現(xiàn)在凌菘的夢中。
“哥哥你到底還要多久才能回來呢?囡囡真的好想你……”凌菘把腦袋埋在膝蓋之間,聲音愁悶而委屈。
她就這樣在屋頂上坐了一夜。
直到清晨的第一縷霞光地平線上升起,凌菘才深呼吸一番,長身而起,迎著朝陽紫氣,清澈的雙眸中隱去思念之意,恢復(fù)了往常的清冷。
她結(jié)束了一個月的恬淡生活,重新進入修行狀態(tài)。
兄長還未歸來,她要努力修煉,為將來的重逢做準備。
這種思念之苦,凌菘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
時光匆匆。
此后的一個月里,凌菘認真研讀《太陰古經(jīng)》道宮卷的經(jīng)文。
彼岸境界是輪海秘境的最后一個小境界了,凌菘已經(jīng)跨過了“迷失之禍”這一步,成功登臨了彼岸,后續(xù)便只需要按部就班的修行,便可逐步將這境界臻至圓滿。
關(guān)鍵是要如何進入下一個秘境。
一個月的研讀,再結(jié)合往昔公羊雍明傳授過的一些修行感悟,凌菘對于下一步進入道宮秘境,已經(jīng)有所體悟。
她以神識內(nèi)視己身,臍下苦海之中,一條璀璨的天脈橫貫在苦海上方。
曾經(jīng)死寂一片的苦海如今大變樣。
碧波翻涌,滾滾如潮。
中心那一口命泉汩汩不絕,生命精氣如狼煙噴薄而出,在苦海上方匯聚,數(shù)不清的神紋繚繞在那一節(jié)天脈上,如長虹貫日。
苦海的盡頭——彼岸,那是一方凈土。
凈土中云霧縈繞,生機勃勃,在天穹云端,隱約間有一座巨大的神宮坐落,神秘而不凡。
凌菘只來得及看到了一眼,轉(zhuǎn)瞬便被云霧擋住了視線,再也感應(yīng)不到。
“那座神宮應(yīng)該就是傳說中的道宮,可惜我才進入彼岸境界沒多久,能得驚鴻一瞥,已是不易,想要現(xiàn)在就登入其中,確實有些好高騖遠了?!?p> 凌菘并不氣餒。
她修的是人族最強大的母經(jīng)之一,師父還仔細給她講解過道宮秘境的經(jīng)文要義,傳授了許多修行感悟。
而今一個月的研讀體悟之后,她愈發(fā)堅信,只要能將彼岸境界修至圓滿,登入道宮必將水到渠成。
……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轉(zhuǎn)眼間,按時令來算,已是寒冬臘月。
不過羽化神朝中央天城所在的這片區(qū)域氣候非常怡人,臘月時節(jié),也不見什么風(fēng)雪,僅僅只是有些許寒意。
村子里幾個嬸嬸都來問過凌菘,說是想給她量量身段,好為她裁剪一套新衣出來。
這種事,前幾年也有,不過凌菘都拒絕了,今年也一樣。
因為那些村民們也不富裕,如果要為她裁剪新衣,需要這些人省吃儉用很久才能攢出來。
即便大家聯(lián)手出力,凌菘也沒答應(yīng)。
她只讓柳家嬸嬸送來了一尺布,自己動手,把身上這套已經(jīng)穿了整整四年的衣服進行縫補延長,方便繼續(xù)穿著。
并非是凌菘刻意節(jié)儉,只是因為這身衣服是與兄長分別時穿戴的,她希望不久的將來與凌粟重逢時,哥哥能一眼就在人群中認出她來。
……
除夕夜,爆竹聲中萬家歡樂。
凌菘沒有拒絕柳連義一家的邀請,同他們一起吃了年夜飯。
和柳家大虎與二虎兩兄弟守歲到子時,凌菘才獨自回到自己的住所。
可她卻毫無睡意。
干脆躍上屋頂,面朝羽化神朝五色祭壇所在的方向,準備靜坐一番。
可就在這時,一道巨大的鐘鳴聲從羽化神朝中央天城所在的方向上傳來——
鐺!
烈烈鐘聲仿佛自蠻荒時代跨越時空而來,充滿了一股滄桑與厚重感。
四年多的時間,凌菘從未聽到過這種鐘聲。
但這絕非是普通的大鐘,否則聲音不可能傳得這么遠。
她豁然起身,一躍而起,騰上了高空。
凌菘極目遠眺,隱約間似乎看見了羽化神朝有許多人影匆忙飛向天城,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鐘聲中有一種很古老的意志,跟當年哥哥離開時那種號角聲似乎同出一脈?!绷栎苦哉Z,臉上隱隱有些激動。
幾乎沒有多少猶豫,凌菘踏著神虹,朝著五色祭壇那邊飛馳而去。
一刻鐘后,凌菘在離祭壇約五里左右的地方降落下來。
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再靠近了。
羽化神朝必然是出了什么事,附近巡邏的天兵明顯多了不少,戒備格外森嚴。
“是哥哥回來了嗎?”凌菘心中焦急。
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情況。
凌菘一咬牙,故技重施,刻意將自己弄得臟兮兮的,然后朝著祭壇那邊走了過去。
不出所料,剛走出一小段距離,她就被發(fā)現(xiàn)了。
“止步!”
“再敢往前,殺無赦!”前來喝止她的天兵并不認得她,語氣非常冷漠。
“叔叔,我……我聽到了鐘聲,是不是我哥哥回來了?四年前他從這里離開的,我……”
“立刻離開!”
凌菘話沒說完,就被對方強勢打斷了。
“求求你了,叔叔,你就告訴我吧……”凌菘眼巴巴望著那黑甲天兵,努力想要打探到一些消息。
可惜對方根本沒有耐心。
見她不聽勸,直接上前一把揪住了凌菘的衣領(lǐng),反手就把她給扔了出去。
凌菘沒敢動用神力保護自己,就那樣硬生生地摔在了地上,任由滿地的泥水浸濕衣服,變得格外狼狽。
“看你還小,我不想再說第三次,立刻離開!”那黑甲兵士發(fā)出了最嚴厲的警告。
凌菘知道不能再繼續(xù)糾纏下去了。
只能爬起來,抹了抹臉上的泥水污漬,一步三回頭地離去。
接下來的幾天,凌菘一直在這附近徘徊。
不少負責(zé)巡邏的黑甲天兵都看見了她,只是發(fā)現(xiàn)她很守規(guī)矩,沒有跨越五色祭壇方圓五里的警戒范圍。再加上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孩兒,那些天兵也就沒有過于理會她。
直到正月初七這天。
凡間傳說,正月初七是人族的誕辰。
這本該是一個喜慶的日子,可當五色祭壇上光華閃爍,一大群神態(tài)疲憊、渾身傷痕的人陡然出現(xiàn)時,凌菘呆住了。
她認出了那些人,就是四年前從這里帶著兄長離開的那些修士。
羽化神朝的恒陽王姚嘯天、數(shù)位長老,還有喬成耀、楚家明等一些年輕弟子。
雖然隔著五里左右的距離,可是這里地勢平坦,凌菘為了能觀察到祭壇的情況更是刻意找了個較高的小土坡,以她的修為,正好可以輕松看清祭壇上的情況。
姚嘯天這些人出現(xiàn)在五色祭壇上之后,羽化神朝立刻有人迎了上去。
不一會兒,那些修為高深的長老們飛上了中央天城,而這位恒陽王則抬手一揮,從衣袖中將一大片尸體丟了出來。
凌菘努力在人群中搜索著兄長的身影,可是她看了又看,怎么也沒找到凌粟。
凌菘不信哥哥沒有回來。
她忍不住躍下小土坡,朝著五色祭壇飛奔了過去。
此時,羽化神朝的人注意力都在五色祭壇這里,幾乎沒有注意到凌菘的舉動,直到她抵近祭壇只有不到十幾丈距離時,才終于是被天兵發(fā)現(xiàn)。
“又是你!”
那天兵認出了凌菘,一把揪住了她,“膽敢往這里闖,找死!”
凌菘卻不管不顧,用力掙脫開來,繼續(xù)往祭壇那里沖去。
“哥哥??!”
“你在哪兒?”
她大呼,想要聽到凌粟的回應(yīng)。
人太多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眼花了,怎么始終沒看到兄長的身影呢?
都已經(jīng)這么近了。
凌菘的心中慌亂無比,她下意識動用了修為,一步躍出,就要跳上祭壇,可下一息,虛空中突然探來一只手掌,將其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