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女蠻國(五)
“路上行人在隆冬,過河無橋走薄冰,小心謹(jǐn)慎過得去,一步錯了落水中。云棲已經(jīng)隨大軍進(jìn)了秦嶺,在山里頭難道會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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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德如常端坐在灑滿清輝的幾案前,拋出六枚銅錢卜了一卦。
萬空和尚的藏書,除去云棲帶走的,其余自然一本不落地進(jìn)了他的書房。
他看了看卦象,對著正在翻看的《六十四卦》查找一番,找到后,又開始研讀晦澀難懂的卦文:《風(fēng)山漸》卦,行走薄冰,“漸”者進(jìn)也,故有行走薄冰之象也。
“不好,”他皺起眉,對著卦文喃喃:“路上行人在隆冬,過河無橋走薄冰,小心謹(jǐn)慎過得去,一步錯了落水中。云棲已經(jīng)隨大軍進(jìn)了秦嶺,在山里頭難道會有危險?”
秦嶺群山重重,月下魖黑的山影宛若迷宮層疊。
身著緋紅色喜袍的秦王闊步走入寢帳。
紅燭火光搖曳,卻愈發(fā)襯得女子頭上的龍鳳銀帽璀璨耀眼,搖曳的銀光照得女子嬌顏光華四射,胸口上垂綴的銀鈴,窸窣脆響。
秦王用手指勾起她瑩潤的下頜,拇指拂過她紅艷的朱唇,邪惑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身子一軟,柔柔跌進(jìn)他的懷里,聲音更是能把人融化了,“銀魅。”
秦王半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鼻翼間充滿著惑人的異香,令他嗓子堵住了般,陡然暗啞,“果然魅人。”
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粒藥丸就被他塞入櫻唇,銀魅吃了一驚,直覺將藥丸含在舌下。
不料那人立馬攻入,一頂一送,那粒古怪的藥丸便滾入喉嚨。
一陣熱吻之后,銀魅好不容易喘上口氣,愕然發(fā)問:“將軍,那是什么?”
回答她的只有一雙探尋的眼睛,秦王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好像她臉上長著一朵大紅花,片刻后,問:“你現(xiàn)在有什么感覺?”
能有什么感覺?
豬八戒吃人參果,還沒來得及嚼碎嘗嘗味道就吞下去了。
銀魅潤潤喉嚨品了品,愕然后兩側(cè)臉頰飛起紅云,一時間嬌羞無限:“有點辣,想不到將軍還準(zhǔn)備了助興的丹藥,也不跟魅兒提前說一聲,嚇?biāo)琅伊死?!?p> 秦王劍眉挑了挑,蛟龍雄風(fēng)丸里的藥材,可沒有一味是辣的。
他心中暗自慶幸“料事如神啊”,又問:“怎么個辣法?辣椒的辣?”
銀魅遲疑地?fù)u了搖頭,嗔道:“味道很怪,酸酸辣辣,還有點澀苦,到底是什么?人家從來都沒吃過的啦!”
秦王微笑,“覺不覺得熱?渾身燥熱的熱?”
女子抬眸盯著他看,恍然大悟,明眸里面立刻涌出火熱的欲望,柔柔撲入他的懷里,小手捶胸:“殿下真壞,真壞……”
壯陽藥酸酸辣辣,還會苦澀!
那是什么鬼?
懷抱溫香軟玉,他只得作罷,心里頭莫名忿忿,什么蛟龍雄風(fēng)丸,如果自己老老實實吃下去,還不知道會出什么丑?!
臭丫頭肯定躲在哪里等著看戲,他四下看了看,你不是好奇嗎,本王索性讓你看個夠。
秦王忽然開懷大笑:“今晚本將軍讓你欲仙欲死?!?p> 銀魅只覺身子一輕,整個人已被秦王攔腰抱起。
女子嬌笑晏晏,“大將軍,我們這是去哪?”
穿過夜色彌漫的營地,就在山谷一處僻靜的角落,懸崖瀑布邊水聲激越。
銀魅忍不住四顧,林莽幽暗,天地間一片靜謐,白練般的水流噴薄而下,轟轟然盡掩歡娛,月光下的泉水閃亮,光彩盈盈。
女子魅聲嬌笑:“秦王果然名不虛傳,即便在情場也總能推陳出新!”
秦王抱著銀魅步入溫柔的泉水中,俯身咬住她的耳垂低語:“所謂魚水之歡自然要有水,今晚要洪水漫天,你怕不怕?”
耳垂上婆娑的痛楚,與富含男人氣息的熱氣交織在一起,女子渾身禁不住地顫栗起來。
秦王邪魅一笑,他的熱吻,他的情欲如暴雨般落下。
......
任憑她予索予求,可是他卻昂著頭,抬眼機(jī)敏地搜索過昏暗的樹林。
月色勾勒出蛟龍般盤踞的山影,重重疊疊的樹影里,他總覺得有視線落在身上,如芒在背。
是她,一定是她?!
你要明白,做本王的女人就必須容得下其他女人,秦王妃如此,你也必須接受這一點。
王云前來稟報說你已經(jīng)走了,本王不信,你絕舍不得離開我!
正在汪洋里沉浮,身下的女子忽然咬住他的肩,陰狠的力道,讓他不禁呻吟出聲。
就在這時,銀芒一閃,全身不著一縷的女子,掌心卻隱藏著一支銳利的銀簪,朝著肩膀上的咬痕而來。
剛才銀魅脫去銀帽時,他留意過,女子高高的苗髻上仍舊別著一只銀簪。
銀簪喜鵲銜珠的式樣別致,立在枝頭上的喜鵲惟妙惟俏。
然而,喜鵲口中的銀珠卻是中空,里面養(yǎng)著蠱。
豢養(yǎng)多年的蠱用主人的鮮血喂大。
只要有傷口,蠱物嗅到鮮血的滋味兒,便破繭而出,立刻從傷口處鉆入。
本該捂住咬痕直到蠱物破繭而出,然而緊握銀簪的手卻在半空中凝結(jié)。
被秦王鐵指鉗住的手,愈顯蒼白而纖弱,無力地張開,伴著女子痛苦的呻吟,那枚銀簪“撲通”跌落泉中,濺起一抹晶瑩的水花,便沒于無形。
“殿下,”女子顫抖的聲音驚呼,“好痛——”
秦王垂目緊盯著水面,就在銀簪緩緩墜入水底的剎那,盈滿月華的水波里閃出一道金芒,他吃了一驚,想都沒想已縱身躍到岸上。
“好痛?”秦王捂著鮮血淋漓的右肩冷笑,“妖女,剛才好像被咬的是我,你痛?!”
正欲起身的女子忽然臉色一變,捂著小腹彎下腰去,整個人蜷成一團(tuán),疼得嚶嚶叫喚。
“哎呦,我肚子好痛,哪里有地方方便……你剛才到底給我吃了什么?”
套上衣袍的秦王,斜睨著光溜溜滿世界找地方的銀魅,忍俊不禁冷笑:“偷雞不成蝕把米,罷了,本王恕不奉陪!”
本想拿銀魅問個死罪,被這副搞笑情景一摻和,他就只想笑,捂著鼻子準(zhǔn)備撤,此地不宜久留。
妖女啊,若是本王服用了這粒蛟龍雄風(fēng)丸,不但雄風(fēng)不再,還會威儀掃地。
看她一直篤定,云淡風(fēng)輕,不急不惱,本想給她來點刺激的,熟料這個臭丫頭竟然出此下策。
他頓覺此事一點都不好玩,恨得甚是牙癢。
山風(fēng)卷著煙氣撲面而來,秦王舉目探看,正是營地方向。
他縱身一躍,攀到樹上。
只見位于營地地勢最高處的主軍帳正燃起熊熊大火。
烈火燒得牛皮帳篷噼啪作響,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炙烤時特有的焦香。
而整個營地卻如同墳?zāi)拱惆察o,沒有巡邏的軍士,沒有求救聲,任憑烈焰將他的軍帳和寢帳吞噬。
而主軍帳外面的空地上,卻圍著一群夜行人。
這些夜行人手中高舉弩弓,腰配長劍,體型高大健碩。
憑他多年征戰(zhàn)南北,一看就知道,這些人訓(xùn)練有素,行動敏捷,都是軍人,但絕不是個頭瘦小精干的南人。
秦王半靠著樹丫,摸了摸唇邊蜷曲的八字胡,又暼眼看了看正在樹下方便的銀魅。
心下了然。
妖女跟這伙人必是同伙。
他縱身躍到樹下,一把扯住已經(jīng)穿戴整齊,正打算逃走的銀魅,笑瞇瞇地問,“紅花魁,你這是要去哪?”
銀魅身形一滯,卻立刻否認(rèn),“殿下這是在叫我?我可不姓紅!”
秦王嘿然冷笑,“你終于說了一句實話,初云公主?”
銀魅忽而斂去風(fēng)塵之色,昂身玉立,不動聲色的眼睛深不見底,淡淡的回答,“秦王殿下,你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p> 秦王冷笑,“你父王連自己有幾個公主都記不清楚,他值得你犧牲一切、甚至生命嗎?”
女子已然換成一副凜然不可冒犯的儀容,表情冷肅宛若石雕,冷冷道:“只要我姓楊,便要為楊家報仇雪恨,不像那個賤人,竟然以身侍賊!”
“你在我兄弟間虛與委蛇,意欲何為,說,是誰派你來的?”
楊初云嫣然一笑,悠然道:“我恨不得把你和你的大哥剝皮拆骨,哈哈……”
嬌笑間,玉手一翻,指間揮出一道銀芒,銀芒直奔秦王的咽喉而去。
秦王早有防備,側(cè)身避過,反手在女子后頸上猛然一擊。
倔強(qiáng)的女子撲倒在地,登時暈了過去。
秦王壓低嗓門吼了一聲,“老八,熱鬧看得還不夠?!還不趕緊給我出來!”
說著從袖口掏出一塊雪白絲帕,若有所思地抹了抹自己的唇。
瀑布旁茂密的蕨葉忽然窸窣響動,一道黑影如同夜梟般掠出,立在秦王身旁,拱手拜了拜,“主人?!?p> 秦王偏頭瞥眼望了望地上的女子,若有所思地嘆了口氣,“帶她會回長安,嚴(yán)加拷問,她的眼睛究竟是誰治好的,受誰指使,幕后之人在哪里……”
老八疑惑道:“這妞在明月寨時并未接觸到特別的人,被太子派來的人帶走時,眼睛竟然已經(jīng)復(fù)明?!?p> 秦王思索著,“她住在何處?”
“她住在村民家中,只可惜那家人都被燒死了,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也許縱火之人并不是帶走她的人?!?p> 太子的手下并不是濫殺無辜之輩。
老八回憶著喃喃,“那火出現(xiàn)得甚是古怪,仿佛從天而降,不像是人力所能及。”
秦王舉目望向營地,主軍帳已經(jīng)被燒得只剩下架子,鷹眸中光芒一閃,忽然道:“你這身衣服給我來一套?!?p> “主人,你要做什么?”
“我去會會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