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冬月,翰林院的公務(wù)比較繁忙,因為哥哥最近也回來的很晚。先前因為要照顧顧姐姐,告假頻繁,好多事情都扔給陸景宸。如今,陸景宸過幾日又要去江州,哥哥也只能去翰林院了,陪伴顧姐姐的任務(wù)就只能我來代勞了。
城門口,一對青年男女依依惜別。
“景宸,照顧好自己,路上小心吶”。我拉著他的手,紅了眼眶。今天天氣很好,太陽暖洋洋的,偶爾吹個小風。
“我知道了,你已經(jīng)說了好幾遍了?!彼旖枪雌?,一副不耐煩的語氣,溫柔的拂過我的臉頰。
“嘖”,我一把推開他的手,嗔怒道:“差事辦完了,早些回來,別耽誤過年”。
“知道了”。說罷,陸景宸招呼著幾位同僚和隨從,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馬蹄奮起,揚起灰塵,人影很快越來越小,這一去又得一個來月。
“小姐,回吧,已經(jīng)看不見了”。云夢哈著氣,搓著手,將我從愣神中喚醒。
“走吧,外面怪冷的”。我們悠哉悠哉的穿過繁華熱鬧的大街,走在回家的路上。
這些時日也很是繁忙,陪著顧姐姐聊天解悶,跑腿打雜,買些她喜歡吃的糕點和小嬰兒的用物,叮囑廚房每天的菜式,還有安胎藥…事無巨細,哥哥也會很欣慰的說道,這芷蘭也會搭理家務(wù)了…
嘁,本來嘛,該他操心的事情,偏偏他忙的顧不上,只能我這個妹妹來了…也是給未出世的侄子或侄女做個好榜樣。
一日,我陪著顧姐姐在院里曬太陽,她縫著小孩兒衣服,我剝著橘子,細心清著掉橘絡(luò),她一瓣兒我一瓣兒,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討論著以后家里有個小孩子,會是個什么場景。
“哎,陸景宸最近沒寫信嗎?沒說他什么時候回來”?顧姐姐突然問道。
“寫了,還不清楚,不過他說,最多十天半個月左右吧”。我語氣平平,沒有期待。
她察覺到一絲異樣,停下手里的針線,揚起頭,試探性的問道:“你倆鬧別扭了?”
“沒有,連人都看不到,怎么鬧?他今年好像特別忙,經(jīng)常見不到人,見了也說不了幾句話,飯也沒一起吃幾次”。我故作輕松說了很多,卻也頗有埋怨。
顧姐姐聽到這,立馬笑了一聲,然后說道:“他以前天天都在家里,你可有憐惜過他”。
聽到這句話,我瞪大眼睛,嘴巴張了張,沒說一句話。想到以前,確是十分可惜如此有才的人,偏偏命運捉弄。如今他無病無災(zāi),才學過人,仕途平順,我應(yīng)該高興才對。
看到我的神情逐漸放松,顧姐姐握著我的手說:“妹妹,別胡思亂想了,他…哎呦”!
“怎么了,怎么了?”我慌忙站起身來,焦急的問道。
顧姐姐一臉笑意,忙說:“沒什么,這小家伙踢了我一下”。
“??!是嗎?我可以摸一下嗎”?我驚嘆于生命的神奇,喜不自勝,將手輕輕放到姐姐隆起的腹部,慢慢撫摸著,怕驚動了小家伙。他是不是感知到了有人在摸他,又使勁踢了一下。
“呀呀呀!他也踢了我一下”。我驚喜的說道。
“他在和你玩,說明他很喜歡你呀!”顧姐姐一臉笑意的低頭看著。
聽到姐姐這樣說,我輕輕的和小家伙說起話來。“喂,小寶寶,我是姑姑,你好呀,姑姑以后帶你騎馬好不好呀”!他又踢了我一下,我和姐姐相視一笑,又和他說起話來。
生命真的很神奇。
聽說,糕點鋪子又出了幾種新品,我和云夢便出門去買,順便再買些給小孩襁褓的布。
我們走在街上,發(fā)現(xiàn)今天外面的人尤其多,時不時的聽到回來了,終于回來了…我們有些好奇,問了路人,才知道今天駐扎西北風的軍隊回來了。
“這么快嗎,不是說要年后了嗎”?我有些納悶。
我們快快去買了東西,在回來的路上,碰到官兵開道,行人迅速退到路邊,我們被擠在人群里,不能走動,也只能在原地張望。感覺大地都在震顫,看著隊伍由遠及近,身邊的路人都在振臂吶喊。
“小姐,你說會不會有陳公子呀”?云夢扯著嗓門喊,周圍聲音嘈雜,我有些聽不清,她又說了一遍。
“不知道呀!我們找找看”。我不知道會不會有陳伯遠,只能一直盯著看,快五年了,不知道他變沒變。
他們都穿著鎧甲,皮膚黝黑,要看花眼了。
我還在尋找,突然云夢拽著我說:“小姐,你看那個是不是陳公子?”
“哪個”?我順著她的手看過去。
“后面第二個,騎著馬”。云夢說。
“有點像,”。我看著那人,只覺眉眼有些相似。
“肯定是?!痹茐艉芎V定,那人真是陳伯遠。她蹦起,揮手大喊:“陳伯遠陳公子…”那人似乎聽到了,轉(zhuǎn)過頭來,掃視著人群,似乎也在找熟悉的身影。
看到這一舉動,我也大喊起來。周圍嘈雜,我們的聲音很快被淹沒,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也不知聽沒聽到。
回城的軍隊,英姿颯爽,似乎也是等待著百姓的檢閱。
這一隊人馬很快就過去了,聽旁邊人說,這是先鋒隊,大部隊留在城外安營扎寨。
百姓們跟著這隊伍,這里有他們?nèi)账家瓜氲募胰耍彩撬麄円詾榘恋膽?zhàn)士。大家洋溢著笑容,感慨著西北的苦寒和他們舍身為國的大義。
我們也跟著人群走著,想看看那個人到底是不是陳伯遠。
他們想必還有公務(wù),后面的士兵告知百姓,明天開始,會分批讓士兵回家團聚,大家安心等待親人朋友,然后揮手讓大家散了。
眾人慢慢散去,只留我們還在原地??粗T著高頭大馬,穿著盔甲的人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士兵。看著那人走進宅院,我大喊一聲“陳伯遠”。侍衛(wèi)攔著我們,讓快快走開。
“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是真的很像”。云夢小聲嘀咕著。我們也看不真切,遂向那侍衛(wèi)打聽,認不認識一個叫陳伯遠的,臨州人氏。
那侍衛(wèi)上下打量著我們,又警惕的問道:“你們是何人,怎得認識陳將軍”?
“?。£悓④??剛才進去得是不是他?我們是他的朋友”。我有些驚訝,以前不學無術(shù),如今竟然變成將軍了。
“是他”。那侍衛(wèi)回答道。
“啊!小姐,真的是陳公子”。云夢激動的拉著我的手說。
“真的是他,他終于回來了”。我和云夢對視著,眼眶竟有些泛紅,如同他當初與我告別時,只不過當初是失落,而今是高興。
那侍衛(wèi)瞧著我倆的神情舉動,語氣稍緩,接著說:“兩位姑娘,今日怕是見不上將軍,剛回京,將軍還有許多軍務(wù)”。
“不打緊,來日方長,今日知道是他,我們已經(jīng)很高興了,方便時,可否給他說一聲,就說,有個云小姐找他?!蔽医K于放下心來,想著他現(xiàn)在回來了,以后有的是機會見,也不在乎這幾天了。
“是”。那侍衛(wèi)點了下頭。
我們也朝侍衛(wèi)點頭致謝,隨即轉(zhuǎn)身離開。
那侍衛(wèi)望著我倆許久,另外一個侍衛(wèi)上前來詢問,兩人還猶豫著要不要去通報,卻聽見從里面?zhèn)鱽硪粋€聲音,那倆快快的跑回去。
宅院里,陳伯遠脫掉盔甲,已然換了一身行頭,蒼勁挺拔,身形壯碩,皮膚黝黑粗糙,一副沉穩(wěn)內(nèi)斂的模樣,再也不似從前吊兒郎當,欺負弱小的公子哥兒。
陳伯遠交待完士兵探親事宜,準備去兵部報到。
出門時卻聽見后面那兩侍衛(wèi)推搡著,有些好奇,便厲聲說道,你倆想領(lǐng)軍棍了,有事快說。
他倆不知怎么開口,旁邊的林副將走到他們,揚起了拳頭,嚇得那倆侍衛(wèi)立馬彎腰稟告。
“剛才在大門外,攔了兩名女子,想見將軍”。
“哦,女子,還是兩位…”林副將收起了拳頭,有些疑惑的看著陳伯遠。
“什么女子”?陳伯遠眉頭緊皺,想了一下,他在錦州并未有認識的女子。
“將軍剛回錦州,莫非是剛才在街上,有人對將軍一見傾心,追了過來?!蹦橇指睂⑹种冈诳罩斜葎澲?,臆想著一出好戲。
陳伯遠眼神凌厲,那副將立馬閉上嘴。
“那兩位女子是主仆二人,說是將軍的朋友?!蹦莾扇擞行┟恢^腦。
先前那個侍衛(wèi)則補充道:“那兩人應(yīng)該并未瞧清將軍模樣,只是向我打聽認不認識有個臨州人氏,叫陳伯遠的。”
陳伯遠想著,眼神微微一震,恐怕是她,早前給家里寫信時,便打聽到她來了錦州,除了她不會是旁人。
陳伯遠繞過那兩人,飛快向前走了幾步…大家都不明所以,突然又聽到那侍衛(wèi)說了一句:“哦,那女子說,她姓云”。
陳伯遠收回剛要跨出門的腳,怔怔的站著,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果然是她。
那剛才在街上聽到的那聲音,就是她,只是那會人太多,自己并未發(fā)現(xiàn),也沒想到剛進城,就能遇見她。還想著等手頭事情了了,再去找她,快五年了,不知她過得如何,是否還像當年那樣無所畏懼。
她與陸景宸定親了。這個他意料之內(nèi)的消息,是他的隨從偷偷寫信告訴他的。事實上,自從知道她來錦州找陸景宸時,他就下定決心,只把她當朋友,不給她寫信,也不再想知道她的消息。
如今,她也在錦州,我該如何面對她,我該怎樣訴說這份思念。
“將軍,將軍…”林副將一聲聲將自己喚過神來。
陳伯遠迅速調(diào)整好表情,轉(zhuǎn)過身來說:“走吧,去拜見肖大人吧”!
那兩侍衛(wèi)更是疑惑了,不容多想,只得乖乖跟在他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