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殘酷月光
米玉顏笑了笑,看了看眼前二人,很是平淡道:“若我想讓二位再回去婆娑暗城呢?可能辦到?”
米玉顏本以為二人會當(dāng)場拒絕,畢竟是九死一生才逃出來的,又豈會愿意再入虎穴?
哪知裴介和應(yīng)童只是很平靜地對視了一眼,應(yīng)童才開口答道:“回也能回,若是姑娘想要探聽什么消息,我二人走上一遭也沒什么不行,但是可能無法久留。”
緊接著,裴介也跟著說道:“若姑娘是為了找尋家中那位哥兒,裴介倒覺得,去婆娑暗城問不出什么,自那日應(yīng)六哥遇見姑娘,知道了姑娘可能是米家姐兒,我倆也曾商量過此事?!?p> “哦?愿聞其詳!”米玉顏一邊說,一邊很是隨意地坐在了河堤上,兩條腿向著河水,掛在外面,同時也示意應(yīng)童和裴介坐下說話。
裴介和應(yīng)童能在婆娑暗城存活下來,甚至闖城而出,會揣度人心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本事,對眼前的米家姑娘,他二人除了心存感激之外,還有一份不敢小覷之心,眼見她如此隨意的舉動,便知是對自己二人的分寸感比較滿意。
二人一左一右,挨著米玉顏?zhàn)讼聛?,?yīng)童開始解釋道:“姑娘有所不知,婆娑暗城之所以稱之為暗城,實(shí)際上就是個場所并不固定的鬼市?!?p> 裴介接著應(yīng)童的話往下說:“所謂鬼市,也就是個交易場所,賣的都是些不太能見光的物事,當(dāng)然也賣人,只是那里只有數(shù)目,沒有實(shí)物,更不知這些被當(dāng)作貨物的人,究竟從哪里拐來的,姓什么叫什么,是男是女,多大年歲……”
米玉顏只是默默聽著,并不插話,她知道這二人既是愿意說,必然會給她說個通透。
“真正關(guān)押和運(yùn)送這些人的,其實(shí)是那些山匪,他們根據(jù)婆娑暗城分發(fā)的單子,把這些人運(yùn)送到買主要求的地點(diǎn),所以要找那位哥兒的消息,應(yīng)當(dāng)從匪寨下手?!睉?yīng)童說完這些,又搖了搖頭。
裴介接著道:“不過從這個渠道也未必能得到最后確切的消息,因?yàn)樵S多買家接貨的地方,也未必就是這些人最終的去向?!?p> 米玉顏從兩人口中都聽出了一絲悲觀的意味:“照二位的意思,即便找到我弟弟的消息,想找到人依舊是非常渺茫的?!?p> 裴介略帶些安慰的語氣說道:“但起碼是有跡可循的,還有一個可能是婆娑暗城內(nèi)部也會留一些人,當(dāng)然留下的人可能都得有些特點(diǎn)。比如應(yīng)六哥被留下,是因?yàn)樗錾礴S局,打小兒就練的童子功……”
“嗯,裴二是讀過書,會識字,記性極好,被城中一個高人看中,收作了弟子。我倆是一起被擄進(jìn)去的,被關(guān)在一起,他教我識字,我便教他一些簡單卻能防身的招式,我倆就這樣從一堆被擄的孩子中拼殺出來,留在了婆娑暗城?!?p> 米玉顏聽著兩人一替一句,說著婆娑暗城的情況,也把他們過命的交情說得清清楚楚,那種殘忍而艱難,每天都在搏命,還要把自己的活建立在別人死的基礎(chǔ)上的日子,誰又愿意去回憶,米玉顏不由問道:“你們既然都知道自己的來處,后來能逃的時候,為何不逃?”
“婆娑暗城留下的人,一撥兒用來充當(dāng)殺手,會被灌藥,使其喪失心智,像我們這樣的,也有喂慢性毒藥的,除此之外,還會威脅我們,若敢逃出去,便有滅族之禍?!睉?yīng)童說到這里,嗓音已經(jīng)低沉了下來。
米玉顏微微瞇了瞇眼,這兩人當(dāng)初被山門救回的時候,既沒有迷失心智,也沒有中毒的跡象,但是他倆還逃了出來,只能說明一件事,而且是讓人無法啟齒,卻渾身發(fā)冷的事情。
米玉顏?zhàn)笥铱戳艘谎?,見二人的目光都投射在河面上,那些把水照出波光的月亮,總會叫人情不自禁想起家鄉(xiāng)和親人吧!
河面上夜風(fēng)吹過,掀起層層的波光,遠(yuǎn)處的群山越發(fā)顯得黝黑深邃,像一個無邊的黑洞,沉默了許久,裴介和應(yīng)童自是明白,這位姑娘已經(jīng)猜到了他們那些不可言說的傷痛。
還是裴介率先開口:“我們開始并不知道我們闔族都沒了,都不敢回去,時候來時日長了,被派了些任務(wù),才慢慢和外界有了接觸。應(yīng)六哥家里因是在蜀越開鏢局的,他是老來子,加之身上有疾,一大家子都極其寵愛?!?p> “他們家人又都會些功夫,所以從來沒有放棄找他,大概是摸到了婆娑暗城的一些底細(xì),最終滿門都被誅殺殆盡?!?p> “裴二家是盂南州的,他家阿爹是個私塾先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他和表姐被擄的那一日,不單是他家,便是他母親娘家,都被一把火燒了?!辈恢朗遣皇翘鎸Ψ秸f出那些隱痛,要容易出口些,應(yīng)童和裴介幫著對方,說出了自己無法言語的傷痛。
米玉顏瞬間明白,這二人為何現(xiàn)下都蟄伏于藺南州了,他們背負(fù)著家族被屠的血海深仇,可仇家卻是如此的強(qiáng)大,他們想要報仇,可兩個人的力量微乎其微,只能先保全機(jī)會,然后再尋找機(jī)會。
那哪里才是最合適的地方?如果讓米玉顏來選,她也會選擇藺南。這里南來北往,有西南最便利的消息收集途徑;這里人來人往,便于隱藏;這里經(jīng)濟(jì)在西南最好,自然也便于集些銀錢。
還有最重要的一條,便是這里離西南萬壽觀最近,整個西南,若說能叫婆娑暗城有所忌憚的,大約也只有西南萬壽觀和那支西南鐵軍了,可那支鐵軍太遠(yuǎn),不是距離上的遠(yuǎn),而是等閑不可能驚動。
“姑娘興許會覺得我二人是妄想蚍蜉撼樹,可我們除了這副身軀,一無所有,便是這幅身軀,也是父母所授,倘忘卻了這些仇恨,便也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p> 裴介的語氣中充滿了悲愴,讓米玉顏想起前世里自己出嫁那日,十里紅妝被鮮血染遍,變成了真正的十里紅妝,族中父兄傷的傷死的死,她脫下嫁衣披掛上陣之時,也是這般充滿悲愴之色。
那是國仇和家恨的交織,便是女兒家又如何?米玉顏從未懼過強(qiáng)大的對手,前世如是,今生亦如是!
蒹葭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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