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寂寞的火車

　　這是一列開往沙漠的火車，車里只有我一個人，窗外飛過去天使與撒旦，接著是殷紅的落日，再接著便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無盡黑暗。

　　無盡的黑暗……無盡的黑暗……

　　“查票了，查票了，師傅你醒醒?！?p>　　我從一場噩夢驚醒。

　　車廂一陣騷動，檢票結(jié)束，又恢復到原來的樣子，望著窗外的人繼續(xù)望著窗外，睡覺的人頭一歪接著睡覺，不遠處，打牌的幾個人重新把腦袋湊在一起。

　　這是客運淡季，車廂里并不擁擠。

　　我的對面坐著一對年輕夫妻，女人懷孕顯得很是嬌滴，男人呵護有加。

　　窗外，烈日在漸漸變成黃昏，風在吹走樹梢上面的故事，阡陌上放羊的人在歸家的途中……

　　而我的腦海里，全是林曉歡的影子。我不確定，這次去看曉歡，她是否還能認得我，假如她真把我忘得一干二凈了，我該怎么辦？

　　見到曉歡，我能做什么……

　　這是一列寂寞的火車，我守著一個日出日落的窗口，度過了一天一夜。

　　到達開封，第一時間，我就趕去了KF市精神病醫(yī)院。

　　辦好探視手續(xù)，我被一名年輕護士帶進里面一個院子。院里與院外，雖只是隔著一道鐵門，卻是兩個完全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張石桌，四個人圍坐在一起打牌，牌有字的一面向外，背面朝著自己，倒扣著出牌，石桌上蹲著一個人，專門負責翻牌。桌上那人見進來生人，朝我嘿嘿一笑。綠化臺邊坐著一位詩人，戴著系有繩子的老花鏡，手里拿著紙和筆，如無人之境，一會兒涂涂寫寫，一會兒搖頭晃腦朗誦：“??！我的妻子，你像一朵桃花，你終于嫁給我了（頓了頓，又似恍然大悟說）呀！不對呀，桃花雖艷卻無長久，不能這么寫……”。右邊的空地上，兩名男子抬著一名女子，用女子的屁股砸著地面上的核桃，另一名女子蹲在一旁看熱鬧，時而指揮他們往左往右移動，時而又撇嘴，不屑一顧地說道：“一群瘋子！”。樓梯口，柱上靠著一對男女，男人大約六十歲，女人四十歲左右，他們在談戀愛，表情如情竇初開的樣子，目光朦朦朧朧地望著天空。我聽見了他們的一部分對白：“你真喜歡我嗎？”“我真的很喜歡你！晚上我請你吃夜宵？”“什么宵夜？”“昨天中午，我在食堂存了一坨紅燒肉……”

　　走上三樓，氣氛開始變得越來越怪異。過道很長，幽暗，時而從小間的屋子里飄出幽怨的低聲的吟唱。

　　曉歡就住在這層樓里，她的每一天是怎么度過的？她也像樓下的那些人嗎？從此沉浸在另一個世界，從此再沒有我的存在？

　　曉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