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賓哥和陶斯紅的事情,我也是后來聽別人說過一些。這陶斯紅也確實是個紅人。在城東那一片也算是個“角”了?;燠E于舞廳酒吧,前呼后涌,到底有多少任男朋友,沒人說得清楚。城東那些亂糟糟的舞廳里,經(jīng)常因為為她爭風(fēng)吃醋得打架。這“妖精”也習(xí)慣了,好像更喜歡看見小混混們?yōu)樗蟠虺鍪?,讓她很有面子?p> 賓哥是在舞廳里泡上陶斯紅的。
賓哥好歹也人高馬大一表人才。這小子再沒錢,這穿著打扮是少不了的。西裝筆挺,頭發(fā)油亮。加上這些年跑營銷練出來的嘴皮子,還有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再擺出一副派頭出來,還真能迷到一大批。比起陶斯紅周圍的那幫混混們來說,要高一個檔次。
這陶斯紅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跟賓哥可謂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賓哥擺派,擺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勢和斯文得體。陶斯紅就裝逼,裝出一副純潔羞澀溫柔大方。其實誰心里都清楚對方是個什么貨色,只是不愿意揭穿罷了。兩人在一種虛擬迷幻的境界中發(fā)展。賓哥憋足了勁要把這妞哄上床去。陶斯紅當(dāng)然知道男人的秉性,就使勁裝出一種冰清玉潔,一一種矜持和害羞。始終讓賓哥摸得著吃不到,可望不可及。
賓哥那次給我還鑰匙的時候,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兩口唾沫,說:“媽的,給老子裝!”我才知道,賓哥那天并沒有如愿以償。只是在我房間里玩了一場老鷹抓小雞,最后在欲火和郁悶中,放棄了。他對這女人還有有幾份畏懼。他怕真的惹急了,突然哪一天被一幫小混混給偷襲了,也不值得。
賓哥終究還是把陶斯紅給上了。他有個毛病,喜歡在我們面前炫耀,以顯示他的鶴立雞群和手段、魅力。
那天我正和藏威下象棋。我們晚上沒事的時候經(jīng)常這樣打發(fā)時間。老譚在一邊觀戰(zhàn)。其實老譚的水平更高,只是我們玩賭錢的,他就不敢來。他怕輸,輸了錢不好和老婆交代。老譚家在農(nóng)村,為了生個兒子,他加班加點一口氣生了三個女兒才引出一個寶貝兒子。兩個女兒初中畢業(yè)就去廣東打工了。還有兩個在上學(xué)。老譚很節(jié)省,甚至有點摳門了。他的每一分錢都是計算著的。他的電話一到晚上都是關(guān)機,留成我的號碼。以至于我的手機一響,老譚就跑門口來,注視著我,生怕我掛掉找他的電話。其實,我們也不和他計較,他人還是很不錯的,熱心,愛幫忙。我們?nèi)绻约洪_伙的話,從買菜到洗碗刷鍋,都是他一人包了。
賓哥來的時候,我和藏威正在為一步悔棋爭吵。我要悔,藏威不肯。我有些急了。當(dāng)然,這輸一把就是五十塊錢呢!
“吵,吵,吵什么?我不在你們就翻了天了?”賓哥總喜歡擺出一副老大的樣子。
我沒理會他,我從骨子里有點煩他。
“不就是一步棋嗎,來我來跟你下,讓你悔!你要是輸了,喝酒的錢算你的,也不多,超不過五十塊。你贏了就我請客。”
我答應(yīng)了。我憋著一股子勁,跟賓哥下殘局。我在賓哥和藏威他們的奚落中,逐漸失利,被逼入了絕境。我很不服氣地認輸了。心里很不舒服。
我裝出一副無所謂,勝敗乃兵家常事的大度。瀟灑地摸出五十塊錢,讓藏威出去買東西回來吃。
“就在村口那個四川婆娘那買,買點鹵腸、豆腐干、花生米,切點豬頭肉。酒還是來瓶白的吧,你看著辦吧?!?p> 賓哥把藏威打發(fā)出門,就迫不及待地講起了他的風(fēng)流韻事。一副得意和神氣,仿佛是打勝了一場戰(zhàn)役的將軍。
“我說嘛,要拿下她陶斯紅也不是什么難事。盡管她在城東算是有名氣的大美人,很多人追。但要看追她的人是誰!對吧?只要我賓哥出手,那就是小李飛刀,例不虛發(fā)。”
賓哥邊說,邊拍拍在一旁嘻笑著的老譚,“把你的好煙拿出來,給哥們抽抽?!崩献T依舊嬉笑著:“沒有了,發(fā)完了。抽這個吧。”從口袋皺巴巴地摸出一盒煙來。
“你這人怎么這樣,不就是幾支煙嗎?”賓哥略帶鄙夷地看著老譚。
老譚和賓哥一樣,平時是裝兩盒煙的。出去跑業(yè)務(wù),給客戶發(fā)的是好煙,自己抽得都是低價的煙。
賓哥沒理會老譚,兀自伸手抓過我扔在桌上的煙,彈一顆叼上。
“不是說吹的!這陶斯紅真不是一般的妞,哎呀媽呀,身材一級棒,那功夫,絕了!那叫消魂啊……”賓哥說完這句,猛吸一口煙,仰著頭,慢慢地吐著煙。似乎還在回味那消魂的感覺。
藏威拎著幾個塑料袋上來。老譚趕緊收拾碗筷桌子。不一會,我們就迫不及待地圍著茶幾,吃了起來。
這樣打牙祭以前我們經(jīng)常搞。我們都是跑業(yè)務(wù)的,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外面,吃飯很不規(guī)律。加上經(jīng)濟也都不寬裕,一般都是在街上吃份快餐或小吃什么的,只要填飽肚子就行。晚上有時候自己做飯,有時候就湊一塊出去吃。多數(shù)時候,為了刺激,我們打撲克牌,決定誰出錢。每次都很開心,很熱鬧。盡管說是牙祭,其實也沒什么,最多到村口的川菜館里炒幾個普通的菜,喝上點酒。
這樣在房間里喝酒,我更喜歡,氣氛更加自然親切。一瓶白酒被倒在四個大玻璃杯中。老譚堅決推辭說不能喝,我和賓哥都一直勸,“喝呀,喝這點酒怕什么?你老婆又不在身邊,沒人管你的。”老譚推辭了半天,說這有毛病,那不舒服的。
老譚笑了笑,把酒折了一半到我的杯子。我們四個豪壯地舉起玻璃杯:“喝!喝!緣分??!緣分??!”
酒才下去幾口,賓哥的臉就紅得像剝了皮的豬肉。他舉著筷子,繼續(xù)興奮地給我們說:“這他媽的女人呀,都一樣。裝!陶斯紅不是裝得跟處女一樣?還當(dāng)我他媽的不知道她的底細一樣。不過,我也裝,裝著不知道。這陶斯紅,還裝成一副真的愛上我的樣子,一副要跟我居家過日子的樣。跟我逛商場,還專門逛賣床上用品呀家具呀兒童床呀等等,跟我憧憬我們的未來……”
“我看她是真的想嫁給你了。要不才不會帶你去看家具。女人只有想嫁給一個男人時,才會這樣。”藏威夾著一片豬頭肉,很認真地說。
“切,傻了吧你。別老把你從書本上看的那些言情小說當(dāng)愛情。你沒經(jīng)歷過,很多事情你不懂?!?p> 藏威被賓哥一句話賭了回去,有點不樂意。藏威是今年才住過來,他比我們都年輕,才24歲。以前在工廠里干質(zhì)檢,覺得沒勁,沒前途。聽說干營銷有前途,具有挑戰(zhàn)性,就出來干起了營銷?,F(xiàn)在幫福建兩家服裝和制鞋公司開拓G市市場,剛開始做,業(yè)績還是不理想。藏威很瘦,戴一個大框眼鏡,厚厚的鏡片后面一對小眼睛,總是充滿了對什么都好奇的目光。藏威不愛說話,總是喜歡瞪大小眼睛聽別人講,聽到興奮之處,他那凸出的喉結(jié)會上下抖動一下。藏威聽賓哥講風(fēng)流事的時候,喉結(jié)格外地顯眼,不停地上下游走。
賓哥依然滔滔不絕地講著,眉飛色舞。講起了他和陶斯紅之間的斗勇斗智。賓哥口才不錯,講得很生動,我們都聽得很興奮。
“哈哈……那天,陶斯紅在戴上我給她賣的金戒指后,半推半就跟我進了賓館。靠!這娘們,真厲害。讓老子消魂啊消魂啊……”
賓哥只顧夾菜吃了。似乎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就像看精彩的電視劇,正到緊張決定生死命運的關(guān)頭,插播廣告了。讓人泄氣。
“你真的送戒指給她了,那要多少錢?”老譚急切地問。
“哎,快講,你們進賓館去怎么了?”藏威一臉的興奮。
賓哥夾了塊豬頭肉包進嘴里,白了一眼藏威:“孤男寡女的,干柴烈火的,進了賓館能怎呀?”
我們都笑了,藏威眨著眼睛有些不自然,喉結(jié)抖動得似乎更有力了。
老譚笑著說:“他是想聽細節(jié)的,這個稚公雞,想學(xué)學(xué)怎么踏蛋?!?p> 賓哥在咽下幾口菜后,繼續(xù)興奮地講:
“買戒指給她?我才沒那么傻。我還想讓她買給我呢。我只是裝得對她特別用心,特別真誠。好像真的死心塌地愛上她了,要娶他一樣。其實吧,那個戒指是我在地攤上買的,五塊錢。我找了個紅絨布的首飾盒,很精制的,裝起來。跟真的一樣?!?p> 我和老譚都瞪大了眼,佩服這小子有點無恥的手段。
藏威更是兩眼放出崇拜的光芒。
“她奶奶的,跟我玩!”賓哥大口地嚼著鹵肉。
老譚小心翼翼地夾著個花生米說:“以我看,你們之間不存在所謂的較量。這男女之間的事情,沒這個必要。行就行,不行就拉倒。何必搞得像扳手腕。即使是,這一局也說不上是誰贏誰輸?!?p> 賓哥不屑地說:“總之,我的目的是花最少的錢,在最短的時間里,把她上掉。我做到了。我就是贏了?!辟e哥依然大口地嚼著肉,得意著。
我們都不說話,心里有點怪怪得。有點嫉妒,也有點惋惜,還又種說不出的郁悶。
藏威一直興奮地喊著:“賓哥,你真行。你快點講講后面的呀,她是怎么讓你消魂的?”
老譚笑著,打了他一下:“小鬼頭,就想聽刺激的,小心流鼻血。”
我那天不知道怎么就喝醉了。我看見什么都在轉(zhuǎn),頭像要炸了一樣。我摸到洗手間去吐了兩次,還是很難受。我坐在凳子上傻笑著。我感覺自己在云里飄,在霧里飛。好大的霧,迷迷茫茫的,潮濕著,揮不開,抹不去,厚厚的,重重的,像沉重的門。我在霧里飄蕩,像一縷煙,一條絲帶,一根羽毛……我又像一具冰雕,在溶化。陽光強烈地照著,我慢慢地溶化,慢慢地往下沉。
我半夜醒來的時候,屋里亮著燈。屋里很雜亂,一片狼籍。滿地的煙頭,酒瓶。茶幾上的杯碗還有吃剩的殘渣……我聽見賓哥如豬哭一樣的酣聲。我摸起來找水喝,幾個礦泉水瓶都是空空的。我挑了一個,舉了半天,才有一兩滴水滴進我干渴的嘴。我喉嚨里像火在燒一樣,這一兩滴水,瞬間化成汽蒸騰了。我沮喪地扔掉空瓶子,在洗手間里對著水龍頭,喝了兩口生水。真他媽的難喝,一股帶澀味的水,冰涼涼地滑進肚子里。
我感覺頭還是有些難受。重重的,舉不起來。
我踢了踢窩在我床上死豬一樣的賓哥,擠在狹小的空間里。我閉上眼睛,想努力睡著,卻怎么也睡不著。頭腦里想放科幻片一樣,閃爍著怪異的光。一只蚊子,像巡邏兵一樣,嗡嗡地騷擾著我。我憋足了勁,想伏擊一下,每一次除了給自己扇一巴掌,別的一無所獲。我很煩躁,有些沮喪。干脆起來,想找支煙抽,撿遍了桌上的煙盒,全他媽是空的。我狠狠地捏扁,砸了出去。
天還沒亮,時間還早。我聽見對面樓下已經(jīng)在忙活了。他們在路邊擺早餐的,每天都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