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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暗潮

19、父親是左小楓心中永遠的痛

城市暗潮 秦楚川 2742 2023-06-13 10:21:43

  左小楓一直很忙。她喜歡這樣忙碌著。忙著才有活力,有激情,才感覺到自己存在的意義。閑下來吧,就像蔫了的氣球。更會想七想八的,平添很多煩惱。

  左小楓害怕閑下來。

  左小楓又不得不閑下來。這是個周末,她一個人去逛了一下G市內(nèi)的景區(qū)。到處是熙熙攘攘的,成群結(jié)隊的,或者說是情侶結(jié)伴的,唯獨她,彳亍而行,形單影只。

  盡管她已經(jīng)習慣一個人獨來獨往,仍然不免還是有些傷感。她知道,她在這個城市里舉目無親,但有一個心靈上最靠近的人,雪茄。

  左小楓承認,自己當初之所以毫不猶豫地選擇來G市,與雪茄有極大的關(guān)系。

  左小楓希望也幻想著自己能夠在G市,與雪茄來個美麗而浪漫的邂逅。在一個突降的大雨下,共同在一個公交站里躲雨,不期而遇。在一個鮮花爛漫的日子,在一個開滿櫻花的小道上不期而遇。在一個漫天大雪的日子,在濕滑的雪地里,不期而遇……。一切都似乎有種神秘的力量,讓他們在茫茫人海中邂逅。都似乎在一剎那間,感知到對方,在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像是兩股電流相遇,感知到對方的信息。如同兩顆彗星,在夜空中相撞。

  左小楓相信緣分。以至于左小楓會猜想每一個迎面走來的英俊帥哥就是雪茄……左小楓暗暗地為自己的猜想而發(fā)笑,也許雪茄是個滿臉滄桑的糟老頭呢?

  回到公寓已經(jīng)是夜晚了,華燈初上。夜色和霓虹燈將城市偽裝得慈祥又安寧,但身為律師的左小楓知道,大多數(shù)的邪惡都發(fā)生在夜晚。

  左小楓讓自己蜷縮在沙發(fā)上,抱著零食,習慣性地打開筆記本電腦。

  她猶豫了半天,點開那個帶著牛仔帽的頭像,雪茄。

  躲在殼里的蝸牛:“在干嘛?”

  雪茄:“剛吃完吃飯。”

  躲在殼里的蝸牛:“我過來洗碗。”

  “哈哈哈……蝸牛姑娘,那是田螺姑娘干的事情,咱別搶啊。”雪茄回答道。

  躲在殼里的蝸牛:“這么說,有田螺姑娘捷足先登了?”

  “那是,一大群田螺姑娘呢,為給雪茄洗碗,都快打得頭破血流了。蝸牛太慢了,還在路上呢?!?p>  躲在殼里的蝸牛:“真是一支幸福的雪茄啊。”

  “點燃自己,嗆死別人——是我雪茄的準則?!?p>  左小楓捂著嘴笑了,她喜歡跟雪茄聊天,喜歡他這種牛仔風格。

  躲在殼里的蝸牛:“渴望嗆死,所以努力地爬?!俏椅伵5男愿??!?p>  “得了吧,背那么厚重個殼,你不是被雪茄嗆死的,你是被理想給累死的?!?p>  雪茄的這句話讓左小楓一顫。她感覺這似乎是一句讖語。

  左小楓沉默了一會,她問道:“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雪茄:“小蝸牛,今天怎么了?告訴你吧,我是個男人。一個沖鋒在戰(zhàn)場上的勇士,是一個在叢林里狩獵的少年,是一個埋葬在荒野的靈魂。你呢?”

  “是你戰(zhàn)場上的鋼盔,是傍晚林間里奔跑的小鹿,是你的墓志銘。”

  “我去……。你今天是什么狀態(tài),失戀了吧,小蝸牛?”

  左小楓哭了,她是一個很少流淚的女孩子,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堅強的,她以為她是這黑夜里的斗士。但她卻感覺眼淚不爭氣地涌出了眼眶……

  這雪茄到底是什么人,這么一下就撓到了她的死穴,自己輕微的情感波動,就被他輕易地感受到了。

  左小楓想家了。想她的媽媽,也想她的爸爸。

  她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樣,軟弱的,軟弱得像一只蝸牛。只有厚重的殼,讓她縮進去,讓人看不見她的軟弱。

  左小楓想盡快關(guān)掉電腦,要不這雪茄會揭掉自己的殼的。就像被脫掉衣服一樣,赤裸地暴露在面前。

  父親是左小楓心中永遠的痛,是她解不開的心結(jié)。

  珍珠的美麗,是因為河蚌心中的傷痛磨礪而出的,將傷痛化成璀璨和光潔。

  對父親的痛和愛,就是左小楓心中結(jié)成的珍珠。

  父親的電話,左小楓是從來不接的,左小楓也從來沒給父親打過一個電話。原因是:恨!

  左小楓恨她的父親,自從父親拋棄她和母親那一刻起,這種恨就是一顆種在她心中的沙礫,像河蚌心中的一樣。如今,長大成人的左小楓,對父親更是一種復雜的情感,有恨,也有愛,有思念,有關(guān)懷,但是,她就是沒有勇氣去直面這個男人,這個給了她生命的男人,這個曾經(jīng)和現(xiàn)在甚至未來都一直關(guān)心她愛她的男人。這個每天都會發(fā)個短信給她的男人,只是照片中的一個笑臉,心中的一個離去的背影。

  父親,是左小楓最無法解釋的詞語。

  父親走的那年,左小楓剛上小學二年級。她無法接受,父親走了,跟另外一個女人走了,再也不要她了。從此,父親成了母親嘴里的:那個男人。成了左小楓心中最恨的人。

  此刻,關(guān)閉電腦,閉上眼睛。左小楓又想起父親最后的模樣。

  江南的小鎮(zhèn),梅雨季節(jié)的寂寥,讓雨滴拉得很長很長。

  濕滑的青石板,讓父親離去的腳步踉蹌,不時回過頭的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這樣的雨季,讓心都是潮濕的,長滿青苔,瘋狂地長滿青苔。

  左小楓在家門口站著,任憑母親怎么拉都不愿意回家。她要看著父親,看著那個急匆匆踉蹌的步伐,怎樣消失在悠長的巷子盡頭。

  巷子很窄,窄得像是個長長的煙囪,把父親的身影,從那一端飄了出去。

  至于父親為什么要走,為什么要拋棄她們母女,這是左小楓最想知道,又最不愿意去探究的問題。

  左小楓知道,父親來看過自己,七次。每一次的日子都是刻在左小楓心中的。

  第一次是三年級秋天的體育課,星期二,晴天。左小楓在日記里寫到:“我今天看見爸爸了。他在操場外的第三棵香樟樹下。我知道,他沒臉見我。后來,下體育課,老師交給我一雙白球鞋,說是給我的。我知道是誰給的,我就是不穿。我恨他。”

  以后,每隔一兩年,都是在秋天,父親都會來看她。

  最后一次是小楓上大學的第一年。開學的第五個星期一。還是秋天,也許是秋天容易傷感的原因吧,父親在秋天離去,又在秋天來看她。

  “今天的雨下得很大。上海的雨比無錫要更直接一些。吃過晚飯,校園里人很少,我在去圖書館的路上,遇到一個淋得像落湯雞一樣的中老年男人,向我打聽,法律系女生的宿舍。我看見,他懷里用塑料包裹著一間東西,雨很大,我匆匆地指給他。就在我轉(zhuǎn)身那一剎那,我知道他要找誰了。他那雙被雨淋著的眼睛,我一下子認出來了。跟那年他離去時一樣。他沒有認出我來,我裹著雨衣,我也沒回頭。因為我恨他。晚上,回到寢室,室友轉(zhuǎn)交給我一包東西,說是一個老頭送來的。里面有一套秋衣還有一包梅干菜?!边@是小楓關(guān)于父親的最后一篇日記。

  左小楓不知道父親在哪里,她只知道父親跟家里的保姆走了,去了鄉(xiāng)下。

  父親這些年幾乎每天都會發(fā)短信給小楓。多的時候是他在干活的照片,還有他的收獲,一根大蘿卜,一顆青菜,或者是夏天的黃瓜、絲瓜、苦瓜,秋天的玉米,還有剛挖出來的筍子。

  父親的樣子似乎很開心和滿足,他的話不多,總是那么幾句:“看,爸爸的絲瓜又開花了”,“爸爸今天上山挖筍了,看,好大個的?!薄昂⒆樱鞖鉀隽?,記得加衣服哦,老爸早就穿上秋衣了”……。

  這些無聊的話,還有照片,似乎慢慢瓦解了左小楓的恨,化解了左小楓心中的冰塊。如今看起來,左小楓有種心痛的感覺,感覺這個男人有些可憐,他一直在討好他的女兒,甚至有些奴顏婢膝,有些恬不知恥。

  左小楓打開手機,父親的短信來了,還是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父親似乎很健康開心,笑得有些感染人。還有一句話就是:G市風大,出門多穿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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