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留了心,上回在茶坊遇到那個非要讓自己喊二哥的小公子不就自稱廉國公府的嗎?好像是叫劉尉來著。
伙計一說一廳的人都笑了,七嘴八舌的議論。
“有幾日沒打了!”
“怎地又讓這兩個小祖宗撞上了?”
“這回不知道哪個能贏?!?p> “肯定是尉公子啊,廉國公世子軍功出身,虎父無犬子,良國公家都是文臣,這位小公子估計不是對手?!?p> “不好說不好說,兩位公子能自己動手?。窟€不是得靠身邊的家將得力?!?p> 立時又是一陣哄笑:“兄臺剛來京都的吧?這兩位公子向來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家將攔都攔不及的。”
那新來的好奇,都是貴公子,怎地這樣不矜身份?廳里自有好事的細說原委,六娘支了頭聽得熱鬧。
廉國公是開國時就封的國公,到太宗武帝時又封了良國公,本來文武就相輕,老一代的勛貴與后起之秀間又互相忌憚,偏兩人封號“廉”與“良”讀音相近,時有聽錯的時候,據(jù)說還有皇帝在朝上喊一句,結(jié)果站出來倆國公的場面,實在尷尬。
一來二去的,兩家就互相看不順眼了,等良國公有了孫子,這梁子就結(jié)了到第三代。
偏這一代廉國公的寶貝嫡孫取名叫劉尉,康國公家的活祖宗叫游為。
一個尉,一個為,讀音之差,搞得私底下廉國公罵良國公沒眼色,不會避著取嗎?良國公罵廉國公,我家取名干你何事?憑什么要避著你家的?
大人都這樣,何況小孩子?游為本來在家都是文人教育,偏遇上個武將種子,所謂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吃了兩回虧以后也不干了,良國公也是氣糊涂了,硬給孫子請了習武的師傅,打著打著,廉國公與兒子欣喜孫子/兒子練武勤奮,良國公越來越頭疼孫子沒有文人風度。
上了廉國公的賊當了??!良國公一心覺得是被廉國公這老頭兒算計了,這個恨啊,要不是實在打不過廉國公,只怕朝堂上都擼袖子干過幾仗了。
兩家也是鬧得太厲害,兩個公子見面就打,滿京都就沒有不知道的。
六娘聽得津津有味,出來就是好,原來大寧的朝堂這么熱鬧,一點都不是她想象中的莊嚴肅穆,據(jù)說禮部給諸位大人的朝服都是多備了好幾套的,哪天拉架沒拉及誰家打壞了朝服就能立馬花錢去補一套,就是太貴,一些兩袖清風的大人為了衣服都克制多了……
咯咯直樂的六娘又想起那位“尉公子”,上回見了就是脾氣好的,原來這么“兇悍”,爆竹一樣,旁觀挺可樂的,炸到自己身上就不好了!六娘決定若是以后再遇見務必要謹慎些。
要是讓趙晉元知道了自己頂著劉尉的名頭居然在六娘這落個這印象,不知道會不會后悔。
大堂里聊得正熱鬧,伙計又跑回來報:“打完了打完了?!?p> “誰贏了?”一群人異口同聲地問。
這一會兒的工夫賭局都開出來了。
“沒打完呢,尉公子這邊瑞王世子過來了,為公子那邊成王世子過來了,就拉開了?!?p> 唔……
大堂里一片哀嚎,幾乎沒一個賭贏的,全歸了開這局的莊家,一時間一片解荷包摸袖口的。
“成王世子也太慫了,他都十四了,瑞王世子才八歲,怎得就不打了呢?”這是輸急了口不擇言的。
立刻就有人勸:“快留心口德吧,禍從口出,你當哪個都跟瑞王爺那么大方的???”
這人說完也察覺自己又諷刺了成王,連忙閉嘴喝茶遮掩。
大堂里的人一時悻悻然沒人亂說話了,過一會兒才好像忘了這事,各自低低地與同桌交談起來。
安家祖孫也吃得差不多了,會了賬,安老爺問孫女:“困不困?”
往日在家都是要歇晌的。
難得出來一回,兩個都是強打了精神也不要回去睡的,紛紛搖頭。安老爺失笑,縱容孫女胡鬧,帶了她們繼續(xù)閑逛。
晚上回去的時候守業(yè)抱了一堆面人、玩具,甚至還有一只做工精致畫了蓮花童子的撥浪鼓,也不知道這么大的姑娘還買來干嘛。
四娘興沖沖拎了一只鳥籠子走在前面,里面一對金絲雀被她搖晃了一路不大有精神的窩著,六娘則拎了個草編的小籃子,里面趴了只還沒她手掌大的烏龜,還在同安老爺商量:“我要個養(yǎng)它的小缸,還有鵝卵石?!?p> “這么丁點兒大的東西哪用得著缸?等阿爺給你淘個好東西?!?p> 一進門看見阮氏,四娘瞬間老實下來,把鳥籠遞給白萱,自己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娘親萬福?!?p> 阮氏心里其實是嬌寵女兒的,只她懂得比吳氏多,性子也把得住,為了女兒的教養(yǎng)就拘得狠些,不像吳氏,知道的規(guī)矩還是跟她學的,學來的四不象,過得去就行,對六娘又是一心溺愛,就是有覺得不好的,最多板了臉嚇唬嚇唬女兒,一指頭都舍不得碰。
“爹累了一天,趕緊去歇歇吧?!比钍喜焕硭?,恭敬的請安老爺先去歇了,她還得忙晚飯的安排呢,自打安老爺回來,兩房就都來東院正房用晚飯了。
六娘送了阿爺回屋,辭了大伯娘回西院換衣服梳妝,出去跑一天再不能這個樣子上桌的。
那烏龜叫彤兒瞧了個新鮮,先找了個大海碗底下淺淺盛點水養(yǎng)著,烏龜在里頭努力往上爬,爬不到一半就要滑下去,彤兒使壞,摁著它的殼子不讓它動,初時還嚇得頭尾都縮回殼里,過一會兒又伸出來,四肢奮力劃動,就是分毫不動,逗得彤兒咯咯直笑。
竹青看不下去了,這丫頭,哪成個樣子,板了臉訓她:“就知道玩兒,眼里一點活兒都沒有,還不快去打水!仔細我告訴順娘……”
彤兒脖子一縮,顧不得烏龜了,兔子一樣跳起來就往外跑:“我去打水?!?p> 六娘噴笑,總愛板著臉的順娘可真成鎮(zhèn)宅神物了。
洗漱過重新梳頭,彤兒沒事做了又想逗那烏龜,竹青在又不敢,只能想別的:“娘子給它取名字了嗎?”
“剛買回來,還沒想呢?!?p> “奴婢想了個,‘長壽’怎么樣?不是都說烏龜長壽嗎?”
六娘正想點頭,忽然想起來那位尉公子的小廝叫長喜來著,古代給身邊的下人取名字總愛連帶著,焉知就沒個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