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著和日軍偵搜小隊消失的相反方向走了一段時間,天色愈發(fā)暗了。
深吸一口氣,靠著樹干停下腳步,侉侉看看鹿鳴錚:“官長,離開的距離夠遠了吧?”
雖說自己的水壺里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水,忠厚的巴~特~爾還是遞給了侉侉,隨后問鹿鳴錚:“官長,今晚在哪兒扎營?。俊?p> 看看左右,警惕地朝身后瞄了一眼,花臉貓低聲說:“就你知道心疼兄弟,我們都不知道侉侉這次是九死一生,最辛苦,體力消耗最大,你這么心疼他,娶回去當(dāng)媳婦吧?!?p> 思量片刻,巴~特~爾無比嚴(yán)肅地說:“侉侉人當(dāng)然好,可他是男人,生不了孩子,等著打完仗,我?guī)ゲ菰锐R奶酒,吃烤羊腿,天天吃都成,當(dāng)媳婦就算了吧?!?p> 斗嘴最怕遇到老實人,若是花臉貓對歐邊花說這樣的話,歐邊花必然回答他——好嘞,今晚就拜堂入洞房,明年給你生個親爸爸。可巴~特~爾嚴(yán)肅慣了,也很少有人跟他開玩笑,他太認真了。
干笑兩聲,花臉貓還不甘心,想把幽默細胞傳染一些給巴~特~爾:“這么多兄弟,就帶侉侉一個人去草原,太偏心了吧?我還老哥一個呢,怎么不我?guī)?,找個草原妹子結(jié)婚生娃娃?”
不待巴~特~爾開口,歐邊花早搶了話頭,要替巴~特~爾出氣:“草原妹子你消受的起?巴~特~爾倒有個妹子,雙手一晃那是五百斤的力氣,小牛犢生病了,她扛著就回蒙古包了。就你這貨,吃喝嫖賭,一天打你八遍,太陽還沒落山呢。”
“對對對,我知道巴~特~爾那妹子?!辟ㄙㄒ策^來湊熱鬧:“那妹子拳頭比腰粗,脾氣比牛還倔,別看你是闖過槍林彈雨的人,到她手里就是一團牛糞。知道草原的牛糞干啥的嗎?曬干了燒火啊。你要是不聽話,剁吧剁吧,就燒火,煮奶茶喝了。”
覺察到話頭不對,羌羌開口了:“你們倆個,是幫著巴~特~爾呢?還是跟著起哄呢,我怎么感覺越幫越忙呢?拳頭比腰的妹子還能看嗎?”
看看抿嘴偷笑的花臉貓,侉侉和歐邊花都不言語了。倒是巴~特~爾沉默片刻,反問了一句:“你們怎么知道我有妹妹?我沒說過呀?”
干咳兩聲,鹿鳴錚結(jié)束了兄弟們的調(diào)侃式休息:“晚上是該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可我心里還是沒底。鬼子的偵搜小隊明擺著不是吃干飯的,跟咱們一樣,都是打仗的行家,你們說說,要是你們是小鬼子,這個時候該怎么辦?”
趁機找了一快干爽的地方休息,羊倌擺擺手:“別問我,我不是小鬼子?!?p> 差點坐在螞蟻窩上,隨手撿了兩只螞蟻丟進羊倌的脖頸里,苗老八搖晃著腦袋說:“死了那么多人,還有傷員要照顧,我要是小鬼子,肯定只顧著自保,別的啥也顧不上了。”
看看其他人都沒說話,似乎贊同苗老八的話,巴~特~爾開口了:“我要是小鬼子,死了那么多兄弟,還被耍的跟猴似的,我肯定帶著剩下的人,追到死,打到死?!?p> 拍拍身旁的苗老八,嘴里輕笑著,倮倮說:“聽見沒有,巴~特~爾說的在理。你們這幫家伙,說正事的時候也胡鬧。巴~特~爾,我同意你說的。兵不厭詐,打仗打的就是一股子血性,小鬼子能沒血性?我估摸著小鬼子會有這么一招?!?p> 看到其他幾個兄弟頻頻點頭,鹿鳴錚朝巴~特~爾投去贊嘆的目光:“既然都同意巴~特~爾說的,那咱就找個好地方宿營?!?p> 舔舔干裂的嘴唇,喉結(jié)蠕動了一下,巴~特~爾說:“這深山老林的,上哪兒去找有酒有肉的地方?”
“噗哧”笑出了聲,苗老八從螞蟻窩上抓了一把,連細小的枯枝和螞蟻,一起朝巴~特~爾丟了過去:“剛說你聰明,又糊涂上了。官長說的好地方,那意思是有水有住的地方,還方便警戒。得了,官長今晚估計要派你放哨了?!?p> 折斷一根樹枝,用樹枝抽掉了巴~特~爾后背的螞蟻和細小的樹枝,鹿鳴錚說:“對,就得地形開闊的地方,我估摸著小鬼子真刀真槍的大規(guī)模進攻不會有,搞點偷雞摸狗的事倒是有可能。侉侉今天確實辛苦,休息下,倮倮、歐邊花、老八,你們幾個走一趟,順帶著偵察一下附近的地形?!?p> “得嘞?!泵缋习苏酒饋砼呐钠ü?,對著倮倮和歐邊花說:“我這個人的能力比官長就差那么一點,以后我就是你們的副隊長,出去都得聽我的?。 ?p> 朝倮倮擠了擠眼睛,歐邊花說:“你個瓜皮,想指揮老子,行啊,你這個副隊長是不是得愛護下屬?。俊?p> 大手往胸脯一拍,苗老八仰著臉說:“絕對愛護啊?!?p> “那行了,槍幫我背著吧?!睔W邊花把自己的溫徹斯特防衛(wèi)者型散彈槍丟給了苗老八,順手從倮倮肩上卸下了他的槍,也丟給了苗老八。
下意識地接住溫徹斯特防衛(wèi)者型散彈槍,苗老八一臉無辜:“這不是副隊長待遇吧,這是抓苦力呢。”
迅速收起笑容,鹿鳴錚說:“歐邊花,出去偵察一定要注意安全,把兄弟們的手榴彈都帶著吧。”
“官長英明!”歐邊花顛顛地把巴~特~爾和羊倌的手榴彈都收了起來,拼命往苗老八身上掛。
甩了甩手,苗老八一個勁后退:“玩笑,玩笑啊,純屬玩笑,這幾個人有官長一個人負責(zé)就行了,我當(dāng)什么副隊長啊?!?p> 嘴里說這話,苗老八又甩了甩手:“我這手怎么癢癢???”
“你不是手癢癢,是嘴皮子癢癢了,欠抽?!辟蕾酪呀?jīng)邁開步子朝遠處走了:“追上我們,我們就背著槍,追不上,你老人家就幫我們背著吧。”
說話的功夫,倮倮已經(jīng)沖了出去,歐邊花自然是緊隨其后。苗老八捧著一堆裝備只有猛追,總不能把這兩個兄弟的槍都丟下,萬一有情況,他一個人可玩不轉(zhuǎn)。
很快,三個人就回來了,他們找到了一個理想的宿營地。鹿鳴錚帶著眾兄弟離開的時候,苗老八借著月光看了看手掌,粗糙的手掌起了幾個紅點。
把手在樹干上搓了兩下,苗老八罵了一句:“螞蟻不大,嘴挺好使,咬得老子這個癢。”
羊倌走在他的前面,伸手抓著自己的后頸,苗老八那會把螞蟻丟進了他的衣領(lǐng)里。
回頭看看幾乎不看見的螞蟻堆,羊倌嘀咕了一句:“老八,你個王八蛋除了螞蟻,還往我脖子里搞什么了?癢得厲害,好像有條蛇在爬?!?p> 使勁甩甩手,苗老八嘴里還是不老實:“還有頭野豬,比你個頭還大呢?!?p> 來到了宿營地,苗老八真看到了野豬,不過看到的是野豬的背影。
宿營地是倮倮找到的,建筑風(fēng)格和上次他們進入的克欽族寨子基本相同,只是小了一些。依舊是竹木結(jié)構(gòu)的兩層低矮的小樓,下面用來喂牲口,上面住人。還有一個掛有紅綠色布條和牛頭的房間,不過這次沒有人敢冒險進入,那個擺放著克欽族祖宗靈位的“鬼屋”
倮倮、歐邊花和苗老八找到這兒的時候,確實猶豫了一番,畢竟上次的空寨子有些蹊蹺,還有人窺視他們,而且這個寨子離上次的寨子并不太遠。不過這里的環(huán)境確實太完美了,寨子建在兩片樹林之間,四周有幾十米的開闊地,即便日軍的偵搜小隊想打他們的主意,也休想順利通過開闊地而不被察覺。尤其重要的是,東面的小樹林附近有一條流淌的小溪,可以給他們提供足夠的飲用水。
他們第一次偵察的時候,看到房間里的簡陋家具上落滿了灰塵,沒有看到什么野物。倒是人到齊了以后,忽然從“鬼屋”里竄出了一頭野豬沖出了寨子。野豬的個頭比羊倌大多了。
雖說心里有些忌憚,都不約而同地想著,野豬該不會是克欽族的祖宗顯靈,或者供奉的什么神物吧?不過他們都是見過太多生死的人,不會想亂七八糟的臟東西。野豬的出現(xiàn)恰好證明了這個寨子被廢棄了很久。
繞著寨子走了兩圈,鹿鳴錚也猶豫了,都是生活在叢林里的民族,山兵不好惹,克欽族勇士就好惹了?他們闖過人家的“鬼屋”禁地,如果那個窺視他們的人是克欽族的勇士,他們可是惹上**煩了。
以前的麻煩還沒解決,現(xiàn)在又未經(jīng)準(zhǔn)許,跑到人家的寨子里來扎營,這可不是好耍的事情。
可是,兄弟們出生入死一整天,都累壞了,尤其是寨子外面那條小溪太誘人了,缺水導(dǎo)致他們?nèi)菀灼7?,體力也跟不上,要是痛飲上幾次,再帶一些干凈的溪水,未來幾天都會是充滿陽光的日子。
看著兄弟們熱切,而又懇求的目光,鹿鳴錚說:“就這兒宿營了,都睡,我放哨?!?p> 老兵們互相看看,也沒人爭著放哨,都了解鹿鳴錚的脾氣秉性,爭是沒用的,搞不好還會阿諛你幾句,不如先讓他放哨,睡一會再去換他。
走在叢林里,時刻提防著會不會有危險出現(xiàn),這班老兵的神經(jīng)一直繃著,倒也不覺得累。一旦放松,可以躺下的時候,每個人都在瞬間進入了最佳睡眠狀態(tài),一時間鼾聲四起,鼾聲如雷,像是一輛輛坦克車反復(fù)碾壓著寨子。
苗老八是被癢醒的,他醒來的時候看到手掌已經(jīng)腫成大餅,睡在他身邊的羊倌許是太累了,顧不得脖頸的癢,他在睡夢中多次無意識抓癢,把脖頸抓出了一片血淋淋。
心里猛地顫了一下,叢林的毒物太多了,難道那些螞蟻有毒,要真是這樣,他苗老八不僅害了自己,還害了羊倌。
推開羊倌抓癢的手,苗老八掙扎著起身,想去換鹿鳴錚的崗,順便跟他說說螞蟻的事??砂汀亍珷栂袷巧狭唆[鐘似的,機靈一下跳起來,踉踉蹌蹌朝寨子外面走去,走了一段路才恢復(fù)正常的走路姿態(tài)。
估摸著巴~特~爾也要去換鹿鳴錚的崗,苗老八卻發(fā)現(xiàn)腫脹的手掌連槍都抓不牢了。
這時寨子外面忽然響起了爆炸聲,苗老八跳起來,挨個踢兄弟們的屁股:“手榴彈,是手榴彈爆炸,小鬼子來了,都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