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什么???”
初明辰見唐果果傻愣愣地看著門外,話都忘了說,也好奇地隨她目光向外看去:
“你看什么吶?敲門的是個帥哥嗎......”
待他瞥了一眼門口人的樣貌時,嬉笑著的臉龐登時冷得如冰塊一般,連同拳頭也緊緊攥了起來。
想到唐果果這么憨厚老實的女孩,竟然就是為了這小子減肥進(jìn)了校醫(yī)室,他更是控制不住脾氣起身便要與之理論:
“怎么著?中午在食堂,他妹妹那么欺負(fù)唐果果,他連個屁都沒放說走就走,現(xiàn)在來找唐果果干嘛?給她難堪?還是為妹妹報仇?欺負(fù)家里沒兄弟嗎?”
“初明辰!你先別沖動!看果果怎么說?”
何楹急忙上去攔住他,回頭卻見顧招娣竟也默默起身,在那里活動筋骨。
唐果果自然知道顧招娣八卦掌的厲害,她生怕王瑾澤因此受傷,也不愿再讓大家為自己出頭,終于擋在幾人跟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留下一句:
“我、我自己能搞定!”便轉(zhuǎn)身打開了教室的門。
“你自己能行嗎?”
初明辰想要跟上去,卻見何楹一臉平靜地對自己說:
“有些事總要她自己去面對,畢竟以后,他們是要在同一個賽場做對手的?!?p> “也是?!背趺鞒剿查g沒了脾氣,“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果子也該醒醒了,總不能到了賽場上還這副慫樣,平白讓他們壓一頭?!?p> “被偏愛?!”樓心月聽這二人話茬,忽然意識到,好像有個大瓜自己還沒吃到,八卦之魂的熊熊烈火瞬間被點燃,“那個男生是唐果果的暗戀對象嗎?我的天吶!他不是~”
“哎呀你小聲點!”何楹連忙去捂她的嘴。
“唔唔~~~”
門口的唐果果,對身后幾人的議論充耳不聞。
兩只圓圓的眼睛完全被面前這個,梳著干凈短發(fā)、笑起來眼睛彎彎、睫毛比自己還長的男生的,陽光面龐所占據(jù)。
想開口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嗓子干澀,只能發(fā)出“呃呃”的聲音。
她曾經(jīng)幻想過無數(shù)次,王瑾澤第一次主動來找自己,會說些什么。即便是拒絕或者羞辱的話,也已經(jīng)在心里排練好要怎么得體地應(yīng)答。
可萬萬沒想到。
這個男生只是笑著對自己打了個招呼,然后問:
“那個,唐果果,你們教室有粉筆嗎?”
“啊?”唐果果眨眨眼睛,似是沒聽懂一般。
“哦,是這樣?!蓖蹊獫芍噶酥感睂γ娴慕淌?,“我們小組今天在那邊研究初賽作品,教室里沒有粉筆,我就想看看哪間教室有人,想借幾根。想不到這么巧,才出來就看到你了?!?p> “哦!有、有......”
唐果果嘴巴張得老大,慌亂地回到講臺上找粉筆。
沒有她的遮擋,王瑾澤很自然地看到教室里坐著的另外四個人,他又看了看投影屏上的字,便對迎面走來的唐果果笑道:
“你們也是在研究古建大賽嗎?”
“嗯?!毙⌒囊硪淼貙⑹终普归_,唐果果直直盯著掌心的幾根粉筆,卻是連頭也不敢抬。
“真的嗎?那太好了?!蓖蹊獫伤坪鹾芤馔?,伸手從唐果果手里拿起粉筆,語氣輕松自然,“那你要加油啊!有什么不會的,隨時去我們教室找我,我沒課時候一直都在!”
道了謝,王瑾澤便走開了。
唐果果卻仍然伸著手站在原地。
那個渾身都是陽光的男生,從自己手中拿起粉筆的瞬間,不斷在她腦中回閃。
他的指尖雖然只是蜻蜓點水般,在自己掌心留下了淡淡的體溫??赡切┕膭畹脑?,卻在她心里掀起了一圈圈永不停歇的漣漪。
他讓自己去找他。
還說,他一直都在。
唐果果忽然發(fā)現(xiàn),王瑾澤之所以不再說拒絕的話,就是因為知道自己,要參加古建大賽。
上午選修課葉老師和何楹說的,“勢均力敵”的戀愛,就是這樣的嗎?不依附、不奢望,只是做好自己,自然會有靈魂伴侶出現(xiàn)。
是,一定是這樣的。
那她,再也不要唯唯諾諾,也不要為了誰而改變。
她,要為了自己變得更好!
在教室內(nèi)四人震驚的目光中,唐果果渾身散發(fā)著自信的光芒,又重新站在講臺上。
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剛才那幾句話的意思就是,園林的地基不受方向的限制,地勢也可以任其高下起伏。進(jìn)入園林就應(yīng)有山水的趣味,景觀都得自自然的地形,要么與山林相依,要么與河沼相連......”
而在唐果果短暫的分享之后。
顧招娣也站上講臺,將中國古建筑木作營造技術(shù)的核心內(nèi)容拿出來探討??蛇@門技術(shù)課程在她嚴(yán)肅精煉的講說之下,實在太過枯燥。何楹和初明辰還能勉強跟得上,唐果果和樓心月卻是聽得云山霧繞,見時間不早便就吵著要去吃飯。
幾人便鎖了門向食堂走去。
夕陽低垂,晚霞濃得好似從橡木桶漫出的葡萄美酒一般,浸透了成排的海棠樹。花瓣醉意朦朧地翩然落地,連枝椏上的麻雀也吃醉酒似的,停止了歡唱。
正當(dāng)它們慵懶地梳理翅羽時,卻被一陣“哈哈”大笑聲,驚得四處飛散。
“你現(xiàn)在連面寬和進(jìn)深是什么都不懂?!這么簡單很難理解嗎?”
聽到樓心月抱怨,顧招娣講的清代建筑通則中,單體建筑的“面寬”與“進(jìn)深”太難懂。
初明辰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可他笑過之后,還是耐著性子蹲在食堂門口給她講解:
“別的你不用記,只要記住中國古建筑的平面多為長方形。那它的長邊就是寬,短邊就是深。拿一棟三間北房為例,它的東西方向為寬,南北方向為深。”
怕她聽不明白,又撿來樹枝掰成四截放在地上:
“那單體建筑又是由最基本的單元——‘間’組成。每四根柱子圍成一間,一間的寬為‘面寬’,深為‘進(jìn)深’。那么若干個單間面寬之和組成一棟建筑的總面寬,就叫‘通面寬’,那么若干個單間的進(jìn)深組成一組,就叫‘通進(jìn)深’。而面寬的規(guī)定......”
他再想說,卻見樓心月已經(jīng)拉著唐果果走進(jìn)了食堂大門。
何楹和顧招娣也剛剛打好了飯菜,招呼三人坐下,邊吃邊聊。
“喂!~樓大小姐,這么簡單的基礎(chǔ)常識你都聽不懂,那還怎么參加比賽啊?”初明辰說完,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塞在嘴里。
哪知樓心月倒是想得開,只是坐在何楹和顧招娣中間,抬手指了指兩邊:
“有她們倆在,我不懂也沒關(guān)系?。∥抑回?fù)責(zé)貌美如花,然后讓我們家袁磊注意到我就行了!~”
這回?fù)Q初明辰?jīng)]話說了。
畢竟,樓心月最開始,就是用來湊數(shù)的嘛!~
看來,她對自己的定位還是相當(dāng)準(zhǔn)確的。
可一直冥思苦想,卻不得要領(lǐng)的唐果果,卻是急得不行:
“其實我就是想知道,為什么古建筑的形式有那么多種類?光是亭子就有幾十種,更別提宮殿、府邸、衙署和皇家園林了。那到底要怎么分,才能記住???”
“這很好記啊?!鄙婕暗阶约旱膶I(yè)領(lǐng)域,顧招娣便又開始話多起來,“古建筑的形式雖然很多,可歸結(jié)起來無外乎硬山、懸山、歇山、廡殿、攢尖五種基本形式?!?p> 而對于每一個形式的細(xì)分,她更是如數(shù)家珍:
“廡殿又有單檐廡殿、重檐廡殿;歇山有單檐歇山、重檐歇山、三滴水樓閣式歇山、大屋脊歇山、卷棚歇山等;硬山、懸山,常見的既有一層也有兩層樓房;攢尖建筑則有三角、四角、五角、六角、八角、圓形、單檐、重檐、多層檐等多種形式。除此之外,還有扇形、套方......”
“停停停停停?。。。?!”
顧招娣這一番介紹,語速極快又非常專業(yè),連初明辰也覺得難以理解:
“她們兩個現(xiàn)在,還停留在相當(dāng)基礎(chǔ)的階段,你說這些,她們腦子里沒概念的!”
“是嗎?”
顧招娣茫然地看了看唐果果,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看了看自己的老板樓心月。
見她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便又看向何楹:“何楹,那你呢?今天我說的根據(jù)斗拱攢數(shù)定面寬是什么意思,你還記得嗎?”
“我?”
何楹略略思考了一番,便將今天顧招娣所舉例的《清工部工程做法則例》的原文背誦出來:
“凡面闊、進(jìn)深以斗科攢數(shù)而定,每攢以斗口數(shù)十一份定寬,如斗口二寸五分,以科中分算,得斗科每攢寬二尺七寸五分。如面闊用平身斗科六攢,加兩邊柱頭科各半攢,得面闊一丈九尺二寸五分。次間收分一攢,得面闊一丈六尺五寸。梢間同,或再收一攢,臨期酌定。至于到底是什么樣子的,我覺得光憑想象確實不容易理解,如果見到實物展示,就更直觀了!”
哪知她話音剛落,初明辰就發(fā)出不可思議的尖叫:
“何楹!你還是人嗎?這么一會兒你就能把這段古文背下來了?”
“這還好吧?!焙伍翰挥X得這有什么難度,“《營造法式》我也是這么背的??!這很難嗎?”
唐果果聽罷第一次有了想掀桌子的沖動:“何楹你又來!你這樣說,還要不要我們活了!”
“天吶!我竟然跟一個能過目不忘的人組隊比賽!可這個人卻牛叉而不自知!”初明辰搖了搖頭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以為何楹的獎學(xué)金是那么容易拿到的?”樓心月只覺得初明辰?jīng)]見識,“區(qū)區(qū)背書有什么難的?我們何楹還會彈吉他,彈古箏,做傳統(tǒng)顏料呢!”
“真的嗎?有機(jī)會也給我露一手啊!”
“你是誰呀?憑什么給你看?!”
幾人大吵大鬧引來了數(shù)道目光,何楹覺得如芒在背,又對上顧招娣似乎想要把自己看透的眼神,恨不得把頭埋進(jìn)米飯里:
“快吃飯吧!吃完飯回去睡覺,明天還要繼續(xù)補課呢??!”
“好!~”
吃完飯,初明辰將送四個女生送回寢室。
樓心月一進(jìn)門就沖進(jìn)浴室,開始卸妝洗漱,做面膜、發(fā)膜、手膜、腳膜……全方位護(hù)膚。
顧招娣則打開電腦,整理今天收獲的古建筑歷史常識。
唐果果認(rèn)為今天自己緊張,完全是因為肚子沒有墨水的緣故。便秉著笨鳥先飛的信念,用王瑾澤觸碰過的手,把每一本專業(yè)課教材都翻了一遍。爭取明天上午為大家講中式園林的時候,做到言之有物。
而何楹,竟發(fā)現(xiàn)自己的石綠顏料還沒等用烤箱烘干,就已經(jīng)風(fēng)干結(jié)塊了。可見位于北方的天陽,氣候就是比家里干燥。
她便趁著沒有熄燈,又把顏料放在擂缽里磨成粉末,裝瓶保存。
接著拿出手機(jī),給遠(yuǎn)在老家的老爸發(fā)微信,想告訴他下次郵寄顏料還是換個塑料包裝比較好。
初明辰與四個女生告別后,照例給譚偉民打電話匯報今天的學(xué)習(xí)成果,可卻聽到電話中傳來“您所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的聲音,繼而就是被掛斷的“嘟嘟”忙音。
“嘿!這老頭,又跟誰煲電話粥呢!”
不過他也并非無所事事。
他覺得何楹方才提出,用實物展示面闊和進(jìn)深會更直觀的想法,非常有道理。于是馬不停蹄地回到自己寢室,拿出幾塊木頭和刻刀想著先雕出幾個零件,明天可以給顧招娣當(dāng)教具用。
與此同時,天陽大學(xué)的一間教師宿舍里,卻忽然響起“嘀鈴鈴”的電話鈴音。
灑滿月暉的窗邊,一個披著月白色披肩的身影正伏在案頭,準(zhǔn)備明天下午選修課的內(nèi)容。她聽到電話聲響,放下鋼筆,拿起聽筒。
不等她發(fā)問,電話那頭的人自報家門。
“小葉?。∥沂亲T偉民,抱歉這么晚打攪你?!?p> “是譚院長?!比~舫妤輕抬黛眉,“您......有什么事嗎?”
“是這樣。”電話那頭的譚偉民頓了頓,“前幾天去BJ,我見到了戴云亭?!?p> 聽到這個名字,葉舫妤的睫毛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眸光短暫地游移片刻后,又落在了案頭一張四人合照上面。
而后才緩緩問道:
“哦,那他最近......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