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也不光是我自己琢磨的。”
唐果果被問得不知所措,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又匆忙補充:
“我還看了一些視頻,還在網上搜了很多帖子和博物館的文物,還有那個、古裝電視劇里那些頭飾的造型我也有參考......”
“也就是說?!比~舫妤適時打斷,語氣中毫無半點波瀾,“這樣的花絲鑲嵌作品,都是你在沒有專人指導下,參考別人的實物做出來的,是嗎?”
聽到這里,唐果果已經緊張得雙手發(fā)抖。
她不知道葉老師為什么有此一問,難道是覺得自己做得不好?還是覺得沒有自己的創(chuàng)意?
不知如何回答的唐果果,急忙向何楹投去求救的目光。
何楹雖然也摸不清這位葉老師的脾氣,可她覺得實話實說總是沒錯的。便無聲在旁邊跟她比劃:
穩(wěn)?。∧隳苄?!
正在兩人眼神交流之時,葉舫妤因為遲遲聽不到回答,又開始催促:“怎么不說話?到底是不是?”
“......是?!碧乒f完,便低著頭等待批評。
“好?!闭l知葉舫妤根本沒有多余的話,只是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錄著什么,而后素手一抬,“下一個,那朵斗拱,是誰做的?”
面對這樣的結果,唐果果更是滿腹疑問。
就這么問完了,一點指導和點評也沒有?
一瞬間,這個從來不敢爭取的女孩,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
竟是直接打斷葉舫妤的問話:
“葉老師,您剛才不是點評了初明辰的作品嗎?那我這個,我做的好還是不好,您能不能也點評一下?”
“還是、還是您覺得我做得太差了,連指點都......”可她問著問著,方才那股沖勁兒竟是慢慢消散,連聲音也漸漸低沉了下去,“都沒有意義了......”
唐果果說完就后悔了。
她原以為葉舫妤會因自己的莽撞而生氣,哪知,葉舫妤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兩聲,在座位上搖了搖頭:
“花絲鑲嵌是一門傳承久遠的傳統(tǒng)手工技藝,我不過是略懂皮毛,怎么能隨便給你點評優(yōu)劣?這不是誤人子弟嗎?”
唐果果更是不解:“那您剛才,為什么還要那樣問?”
“我雖然不甚精通,可私下還是結實了幾位研究花絲鑲嵌的專業(yè)人士,所以就問問你有沒有經人指導?!?p> 葉舫妤開門見山說著,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對唐果果的認可:
“你雖然只是自學,用的銅絲都是網上買來的現成素絲和花絲,掐絲、添絲和焊接的手法也非常稚嫩,可你在添絲環(huán)節(jié)時卻能完成精準的塑形,把這么復雜的樓閣金簪做得像模像樣。我想他們,不會錯過這么有天賦的學生。”
聽罷原委,唐果果愣在原地。
這樣客觀而讓她對自己有清晰認知的評價,是她活了十九年來,從沒聽過的。
沒有一味的否定,也不是毫無意義的夸贊,而是一針見血,醍醐灌頂。
葉舫妤的話就好像漆黑迷霧中的一盞明燈,將唐果果的前路照亮。
“謝謝葉老師,我知道了!”
聽到這個小姑娘又高興起來,葉舫妤瞬間恢復方才的嚴肅:“別急著謝我,既然報名了古建大賽,我還是希望你能全心投入,不然我可沒那么好心幫他們找學生?!?p> “我會努力的!”
唐果果急忙表明態(tài)度,然后又吐了吐舌頭站在原處。
顧招娣見狀,不等葉舫妤招呼,就繼續(xù)介紹自己的作品:“葉老師,我是顧己,因為古建大賽中制作古建模型最重要的就是木作和結構,所以我做了一朵斗拱,讓您看看我的能力。”
“斗拱做的不錯,能說說,你是怎么完成的嗎?”葉舫妤的提問極盡簡潔。
“我先是放實樣?!鳖櫿墟返幕卮鹨膊煌夏鄮?,“按照設計尺寸在三合板上畫出1:1的足尺大樣,然后分別將坐斗、翹、昂、耍頭,撐頭木及桁碗、瓜、萬、廂拱、十八斗、三才升這些部件,逐個套出樣板。用它們作為斗拱單件畫線制作的依據,然后按樣板在加工好的規(guī)格料上畫線,再按照畫線鋸解剔鑿?!?p> 顧招娣這一席話,也只有何楹和初明辰勉強聽得懂。唐果果和樓心月早就滿頭問號,如同聽天書一般了。
可葉舫妤卻聽得極為認真,并未有絲毫打斷她的意思。
“接下來是組裝?!鳖櫿墟返穆暰€依舊平靜而冷酷,“為保證斗拱組裝順利,在正式安裝之前還需要‘草驗’,就是我們平時說的試裝。試裝的時候,要看看榫卯結合嚴不嚴,如果不嚴就再修理,直到符合要求,保證翹、昂、耍頭出入平齊,高低一致。不過這只是一朵也就是一攢斗拱,如果要安裝到建筑實體上,就要更多的步驟?!?p> “可以了,更多的內容,我們以后再多做理解?!比~舫妤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在筆記本上簡單記錄后,又補充,“不過我要跟你說個題外話?!?p> “葉老師您說。”
“因為你改名后的身份證原件還沒送到學生處,所以學校的系統(tǒng)里,你的名字還是‘顧招娣’,報名表也會自動提取這個名字?!?p> 葉舫妤說完,其他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顧招娣略帶驚訝的臉龐。
“所以,你將用‘顧招娣’這個名字參加入圍賽,在這期間,我們也仍然會這樣稱呼你?!比~舫妤的話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希望你能調整好自己的心態(tài),正視自己的能力,而不是被名字這個代號左右情緒?!?p> 可這句話才一落地,何楹便看到顧招娣眼中的鋒芒,肉眼可見地暗淡了下去。
顧招娣不甘心。
她明明可以跟這個讓自己難堪、讓自己被嘲笑了十九年的名字,永遠地說再見了!卻還是因為陰差陽錯,要頂著它出現在全市那么多所高校的參賽小組面前。
還是只差那么一點點!
可她卻無力改變。
點了點頭,顧招娣輕聲說了句:“知道了?!?p> 葉舫妤卻沒有時間在乎她微妙的情緒變化,只是繼續(xù)問道:“那匹云錦,跟古建大賽有什么關系嗎?誰拿來的?”
樓心月聽到這里,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回道:“是我!葉老師!”
“這是你織的嗎?”葉舫妤簡直不敢相信。
“當然不是了!”樓心月渾然不覺自己所做欠妥,竟開始向葉舫妤介紹起來這匹云錦,“這是我買的!絕對是貨真價實的!我覺得這花色做成旗袍,特別適合葉老師......”
哪知她還沒說完,卻聽葉舫妤毫不留情地拒絕道:
“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