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戎郡主失蹤一案,五年沒有結果,并非全因官府無能。
瑞王世代駐守營州,是為護國安邦,防的就是草原各部引兵來犯。在數(shù)百年的角力中,瑞王劉氏一族早已與乞戎族結下不世之仇。
朝廷繞開瑞王,私下與乞戎王結為姻親之盟,這是把瑞王當肉餡給包了......
若真是劉逸擄走了乞戎郡主,想必瑞王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毀了容貌以防被人認出也是有可能的。
陳鈺猛然想到周公子。
他握著劉逸這么大的把柄,卻并未以此相脅??梢娝膊淮_定那女子的身份,不敢貿(mào)然拿她試探劉逸。
周公子,是該見見這個人了。
......
翌日清晨,陳鈺并未如約陪蘇老夫人用早飯,而是急匆匆地乘著馬車趕往如意鏢局。
“小姐去如意鏢局做什么?”
蘇家的車夫用怪異的眼光望著陳鈺,營州的男子多半都知道這個地方......
陳鈺微微一怔,如意鏢局的名氣這么響嗎?
“談一樁生意!”
見她不愿多說,車夫也不好再問,趕著馬車向西城出發(fā)。
如意鏢局門可羅雀,不像生意紅火的樣子。
陳鈺從馬車上下來,門子見了她像見了討債鬼似的。目光怪異,帶著緊張的涎笑交頭接耳,還有一人飛奔著進內(nèi)報信。
不一會兒,一個面相兇惡的婦人帶著七八個壯漢來到門口。
“讓我看看是哪個傻女人!”
那婦人看到陳鈺,微微一愣,即刻換了一張笑臉:“陳當家的!”
“什么風把陳姑娘吹來了......”
南城蘇家的蘇老夫人和陳姑娘,是生意場上女子們的楷模。尤其是陳姑娘,為那個廢柴兄長還賭債,硬生生散去半數(shù)家財,那份擔當和魄力至今被人傳為美談。
她在街上多次見到這位美人兒,只是不曾有機會說上話。
婦人親熱地挽著陳鈺的手臂,將她迎進門。
門子的眼神愈發(fā)怪異了,像是等著看熱鬧......
陳鈺對婦人的熱情很不適應,囧笑道:“我來求見周公子。”
婦人臉上的笑意意味不明,她小心翼翼地環(huán)顧著四周,壓低了聲音道:“咱們屋里說去?!?p> “不知夫人如何稱呼?”
那婦人笑道:“夫家姓王。”
王.....不該姓周嗎......
婦人欲言又止,小心地探問道:“周公子可是占了姑娘的便宜?”還未等陳鈺回答,她又換了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姑娘在市井摸爬滾打多年,怎會栽在一個小子手里?”
難道周公子是專門詐人錢財?shù)尿_子?
陳鈺搖了搖頭:“那倒沒有?!?p> 婦人松了一口氣:“沒有就好......”
話音剛落,門外一陣嘈雜,一群男女簇擁著一個戴著帷帽的女子氣勢洶洶地直奔廳堂。
婦人忙把陳鈺推到屏風后:“姑娘暫且躲一躲。”
“李少主在哪里?”戴帷帽的女子恨聲道。
“哎喲,夫家姓王,可沒有什么李少主。”
“不出來?給我砸!”
......
一陣叮當亂響,桌椅被掀翻,杯盤茶盞滾落一地。好在那些器皿皆是銅鑄,未曾破碎。
那女子對著屏風伸手一指,她身邊的男女一擁而上。屏風轟然倒下,露出陳鈺驚愕的面容......
陳鈺恍然意識到,這位姑娘......聽聲音像是位年紀略大些的婦人,和她一樣,把那位什么公子當成了鏢局的少主。
王夫人瞧著那位婦人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忙把椅子扶正讓她坐下。
“唉,如意如意,我們鏢局做的就是讓客人如意的生意,鏢局上下所有的物件......和人皆可租用。”
王夫人瞥了那婦人一眼,緩緩道:“若是哪位公子為取悅心上人,租用馬車和仆人甚至服飾前去私會......我們定按要求置辦?!?p> 那婦人正待發(fā)怒,王夫人又道:“有些公子臉皮薄,戴著面具或帷帽前來,我們自然是要準備客房供他們更衣的......”
那婦人冷哼一聲:“我不為難你們,把交易時的票據(jù)拿來,人我自己找!”
王夫人猛然坐直了身子,義正辭嚴道:“做生意講究誠信,客人的身份我們從來不打聽,連真容也未必能見到。”
她又溫言解釋道:“夫人也不想想,客人怎么可能留下真名......”
“......”
陳鈺頓覺無語,如意鏢局竟是個掛羊頭賣狗肉的黑店!
她望著那位戴著帷帽的婦人,臉上不由一熱。敢毫不遮掩便上門尋人的女子,恐怕僅她一個......
“周公子年少英俊,我只是找他幫忙談樁買賣。既然他不在,我就先告辭了?!标愨晱娮枣?zhèn)定,向門外走去。
王夫人回了她一個“懂了”的眼神。
曾經(jīng)有位客官雇傭美男禍害一位富商的夫人,得手之后吞了富商的家產(chǎn)。這種事情一點也不稀奇......
陳鈺匆匆走出如意鏢局,一頭鉆進馬車,心中懊惱不已。
若周公子那么好找,劉逸又豈會聽他擺布?
唉,只能靠她自己了......
......
陳鈺才進家門,巧蘭便迎上來道:“老夫人見不到你,又胡思亂想呢?!?p> 陳鈺匆忙來到蘇老夫人房中,只見屋內(nèi)坐著個面生的姑娘。
那姑娘年約十七八歲,高束著馬尾,一身青衣勁裝,打扮得甚是利落。
蘇老夫人屏退左右,那姑娘起身抱拳道:“屬下名喚邱影,是素月姑姑派來保護公主......小姐的。”
說完便端端正正地立在一旁。
那筆直的身形,肅穆的神色,比營州城的衛(wèi)兵還要威嚴幾分。
陳鈺望著蘇老夫人,見她目光略有閃躲,便笑道:“是來保護我的還是來監(jiān)督我的?”
素月姑姑是以武師的身份留在蘇家的,三年前,她忽然不辭而別......
素月姑姑并非古板之人,卻唯獨把母妃的遺命奉為金科玉律,撇下她獨自行事也在意料之中。
蘇老夫人已默許她為父兄報仇,明知素月姑姑不會允準,卻又為何讓她派人到蘇家來?
邱影又一抱拳,一本正經(jīng)地答道:“素月姑姑怕小姐獨自外出不安全,特意讓屬下連夜趕來,是保護而非監(jiān)督?!?p> 陳鈺驚疑道:“連夜趕來?”
蘇老夫人一臉窘迫,忙輕咳一聲。
邱影一愣,旋即緘口不言。
“趕了二百多里的路,倒是夠辛苦的!”
她已有半年不曾夜間外出,蘇老夫人定是在昨夜她外出之后才讓人去給素月姑姑送信。
昨夜出發(fā),午時未到便趕回蘇家。即使他們的騎的是寶馬良駒,算起來路程也頂多二百余里......
距營州二百里之處,北城門外的云亭山算一個,再有就是向東與營州接壤的成州。
北城門防守極嚴,根本出不去,更何況還騎著馬。
其余三座城門,只要銀子給得足便可自如來去。
素月姑姑在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