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骨很快反應過來。
他冷哼一聲：“說吧，找我何事？”
孟離回頭望了一眼陳鈺和邱影。
陳鈺和邱影知道自己多余，卻絲毫沒有避嫌的意思。
瑞王膽敢劫走乞戎郡主，顯然已經(jīng)破釜沉舟。若他企圖與乞戎人勾結(jié)，舉兵進犯中原，依大榮國現(xiàn)在的情形，只怕危如累卵。
當年瑞王構(gòu)陷太子時，罪名就是企圖勾結(jié)乞戎人謀反！
于公于私，都不能置若罔聞。
“什么樣的好話還要防著你們自己人？”阿木骨一副嘲諷的口吻。
孟離回頭道：“瑞王妃是經(jīng)過朝廷正式冊封的，給她一個余將軍之女的身份，也是為了在百姓面前維護朝廷臉面?；噬隙紵o可奈何，又有什么好背人的?！?p> 皇上知情！
陳鈺暗自驚疑，瑞王如此囂張的挑釁，都沒讓朝廷放棄對恒王的征討，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隱情？
“瑞王有意扶持九王子繼任乞戎王之位?！泵想x微微一頓：“這也是瑞王妃的意思?！?p> 他掃了一眼阿木骨：“她是為了你和乞戎王妃！”
乞戎族的習俗，新任乞戎王接替王位的同時，也可將前任乞戎王的女人一并納為妻妾。
阿木骨和郁珠郡主受母親的影響，自然不像乞戎人那樣，坦然接受這種悖倫之事。
“王妃可還好？”
阿木骨默然良久，伸手扯下孟離馬上的幾個酒囊，頭也不回地向西走去。
瑞王突襲永和宮，乞戎王倉皇逃回乞戎草原。半道上得知大王子已奪取了王位，之后三王子以勤王為名，與大王子混戰(zhàn)。六王子趁機占了大王子的地盤，八王子也加入混戰(zhàn)……
乞戎王的九個兒子，除阿木骨外，皆爭相奪位。
乞戎王郁憤交加，月余病逝，王妃被幾個兒子爭來奪去……
大榮國的女人視貞潔如命，若不是記掛著失蹤的女兒，她早就自戕了。阿木骨雖僥幸逃生，卻已無路可走！
孟離望著阿木骨落寞的背影，暗自唏噓。
據(jù)他收到的消息，赤峰族已蠢蠢欲動，想乘機將乞戎一族吞并。這位逃亡在外的王子，應該還不知情……
月亮漸漸升起，清冷的輝光下，陳鈺將孟離臉上的憂慮盡收眼底。
“孟先生的經(jīng)歷還真是坎坷！”陳鈺走上前，提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先生乃飽學之士，應該清楚自己是誰的臣子。”
孟離回過神來，淡然一笑：“與乞戎人和平共處，互不侵犯不好嗎？”
“讓百姓免受襲擾當然好，可……”
瑞王娶了乞戎郡主，若再派兵擁立阿木骨為王，他們將永結(jié)盟好。他日瑞王生了不臣之心，想必乞戎人也會派兵響應。
孟離抬頭望著夜空中皎潔的明月，堅定道：“你擔心的事絕不會發(fā)生！”
他的語氣像是自己對大榮國的承諾，而非對瑞王效忠朝廷的篤定。
“我要去幫瑞王妃找一樣東西，你們跟來嗎？”
陳鈺望著不知通往何處的大小宮道，點了點頭。
孟離牽馬直行，越過正中的大殿之后向東走去。再進入一道宮門，里面花木繁盛，亭臺樓榭、假山奇石應有盡有。
水榭旁一簇簇秋菊輕舞，疏疏落落丹桂飄香。
邱影嘀咕道：“明明有水，也不肯洗澡！”
那個乞戎王子身上有一股陳年的酸臭味兒，當面他沒好意思說出來。
“這一眼活泉，是皇上派京城的能工巧匠開掘的?！?p> 皇上下這么大功夫向乞戎王示好，最終卻被瑞王截胡。
陳鈺摸了一下鼻子：“孟先生也該洗洗?！?p> 他身上沾染了阿木骨的氣味……
孟離抬起手臂湊到鼻子下，又慌忙移開了，是挺難聞的。
水榭后一座宮苑，看不清上面的字跡。
孟離悵然道：“這是郡主的住處?！?p> 聽阿木骨的意思和侯澤的講述，孟離似乎與乞戎郡主有些曖昧。故地重游，難免勾起一腔憂思……
“我們四處逛逛，孟先生就自己進去找東西吧?！标愨暢吨裼埃钢h處一個閣樓：“那座閣樓不錯，我們上去看看?！?p> 兩人索性騎上馬，向閣樓走去。
踏上石橋，又越過幾處宮苑，繞了半天，她們才來到閣樓下。
陳鈺仰頭望了一眼門上的匾額，月光之下，“贖罪閣”三個鎏金大字清晰可見。這個名字可真奇怪，難道有什么典故不成？
兩人從褡褳里取出火把，緩步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便見一個衣冠楚楚的大榮人跪在堂中。
兩人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個石人！
這石人雕刻的極為精細，服飾也一一著色上漆。陳鈺蹲下身看石人的臉，越看越覺得眼熟。
“瑞王！”
贖罪閣，是讓瑞王贖罪嗎？
石人面朝東跪著，而東面闊大的廳堂像是宴客之所，各種陳設(shè)一應俱全。
一邊暢飲美酒，一邊欣賞著仇人的丑態(tài)，乞戎王還真會奇思妙想！
邱影笑道：“瑞王只顧搶郡主了，應該沒發(fā)現(xiàn)這尊石像?！?p> 墻邊有一架木梯，兩人拾階而上，一直走到最頂層的平臺，將火把熄滅插進一旁的墻洞里。
平臺上極其空闊，正中幾根粗壯的柱子擎著雕梁畫棟的飛檐，四周繞著雙重回廊。
陳鈺走到平臺邊緣，沿著回廊四下里觀望。
這應是永和宮里最高的樓閣，月光之下，周圍的宮殿庭院盡收眼底。遠處的水榭旁，有人寬衣解帶跳進水里……
陳鈺回過頭，望向?qū)m門的方向。
“既然沒有匪盜，我們明日去探山?！?p> “小姐，明日我們早點走，把孟離甩掉?！鼻裼斑t疑片刻：“我覺得這個人有些古怪?！?p> 陳鈺若有所思：“依他的功夫，從乞戎人手中逃脫輕而易舉，卻甘愿被擄到乞戎人的腹地，一待就是三年……你覺得他聽命于誰？”
邱影搖了搖頭，迄今為止，她只查過侯澤，對孟離知道的不多。
陳鈺喃喃自語：“他是郡主成為王妃之后，在街頭偶然遇見才帶回瑞王府的，不會是瑞王的人……”
“等回到營州，我好好查查他?！?p> 陳鈺忙道：“千萬別碰他，此人深不可測，被他盯上就麻煩了?！?p> “小姐，你有沒有聞到酒味兒？”
酒味？
阿木骨取走了孟離帶來的酒……
陳鈺驚出一身冷汗，忙沿著回廊四處搜尋。
“是在找我嗎？”
阿木骨從屋頂飛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