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兵卻隱于山林,似匪又一腔家國情懷。
陳鈺飛快地思考著應(yīng)對之策,她質(zhì)疑孟離時,他的那番話倒可以拿來一用。
“與乞戎人和平共處,還營州百姓安寧不好嗎?”
那人面無表情,只冷冷道:“是留下還是死,你自己選一個吧!”
一句辯解的話都不聽……
“大叔看起來像個英雄好漢,做起事來怎么蠻不講理?”
“你心里清楚,何必多費口舌。”
那人走到她身后,將她手上的繩子解開。
一陣酸痛酥麻過后,陳鈺頓覺渾身舒暢。她緩緩舒展著雙臂,正要道謝,余光瞥見那人伸出拳頭沖她的后頸掃去。
陳鈺咬著牙側(cè)身躲過,抬起還未恢復(fù)過來的手臂,捏緊了拳頭。
那人唇角一扯:“贏了就放你走。”
方才還問是死是留,現(xiàn)在就要放他走,也未免太隨意了。
陳鈺試圖從他臉上找到答案,可目光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那只右眼。
正分神之際,那人單手揮拳打來。
此時已容不得陳鈺多想,輸贏暫且不論,先保命要緊。她急急往后退去,那人伸著一只拳如風(fēng)般逼了過來。
陳鈺從他腋下鉆過去,回身一個旋踢。
那人并未躲避,她這一腳結(jié)結(jié)實實地踢在他的小腿上。
那是腿嗎?
硬邦邦地宛如銅柱。
足尖的痛感瞬間蔓延全身,陳鈺收回的腳不敢用力,虛虛地貼著地面,只靠一條腿支撐著身子。
那人轉(zhuǎn)過身,收了拳,對洞口道:“給她配十個護衛(wèi),一天一頓飯,別讓她吃飽,也別餓死?!?p> 陳鈺這才明白過來,他在試她的身手,以此決定看押的等級……
“我已經(jīng)想好了,愿意為大王效命!”
那人見陳鈺仍將他們當(dāng)山賊看待,冷笑道:“刁滑?!币痪褪窍袼粯樱儗傺巯?。
“教教她如何回話?!?p> 一個壯漢走上來,對陳鈺道:“這是我們陸將軍,再敢胡說就送你去匪窩,讓你見識見識真正的山賊?!?p> 陳鈺頓覺喪氣,她已經(jīng)盡力裝糊涂了,卻擋不住他們非要自報名號。
“不知將軍有何差遣?”陳鈺一副俯首聽命的樣子。
陸將軍的臉色總算緩和下來:“沒什么,等回頭你看上了哪個小子,多和他生幾個孩子,壯大我們的隊伍就是貢獻?!?p> 生孩子!
眼看那四個人又要將陳鈺帶走,她忙道:“我可以貢獻點別的。陸將軍如此清貧,可見不像那些匪盜一樣靠劫掠百姓為生。我留在這里過苦日子倒無妨,總要設(shè)法給子孫后代謀個出路,讓他們的日子好過些。”
陳鈺怕被他打斷,微微緩一口氣,接著道:“比起生孩子,我更擅長生財?!?p> 陸將軍只揮了揮手,仿佛見慣了這種場景。
“生財養(yǎng)兵,保護百姓?!?p> 見他沒反應(yīng),陳鈺又道:“做將軍的眼線,收拾瑞王……”
兩個壯漢架起陳鈺,不由分說地將她往洞外拖去。
怎么不管用呢?
“拿下營州,攻入京城,奉有德者為君,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陸將軍的臉上閃過一抹悲涼的笑意:“給她加餐?!?p> ……
當(dāng)陳鈺渾身酥軟地坐在后山的大石頭上看風(fēng)景時,才明白“加餐”的意思。
根本不用派什么護衛(wèi),此刻她想自殘都沒力氣!
“她說要收拾瑞王。”
“還要攻入京城擁立新君……”
走過的男女老幼,皆駐足片刻,望著陳鈺指指點點。
這是一座世外桃源,比蘇檀那個村子更富有生機。人人臉上洋溢著笑容,連閑言碎語也比營州城內(nèi)的百姓說得更有底氣。
毫不遮掩,不愧是陸將軍教化下的百姓。
“姑娘是以經(jīng)商為生嗎?”
一個年輕男子坐在陳鈺一旁的石頭上,順手遞過來一個石榴。
陳鈺把石榴放在腿上,她沒力氣剝。
她的腿上還放著葡萄,柿子和點心,這已經(jīng)是第四個小伙子給她帶東西了,陸將軍在安排她相親。
陳鈺望著金色的斜陽,不到半日,她竟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覺。
“聽說你擅長生財,所以我猜你是做買賣的?!毙』镒佑悬c羞澀,垂頭捏著手中的另一個石榴。
陳鈺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她套問不出來什么有用的東西,只知道他們射傷了孟離,卻并不曾抓到他。也不知他的傷勢重不重,天黑前若不能順利下山,恐怕就要做野獸的美味了。
救兵更指望不上,來多少人都沒用。
她此刻在東山!
明明是往西跑,暈倒醒來卻在東山。東山與西山之間,隔著一座永和宮,究竟怎么到的這里……
“陸將軍的眼是誰弄傷的?”
小伙子見陳鈺開口說話,忙道:“陸將軍自己拿刀剜的?!?p> 見陳鈺一臉驚疑,他解釋道:“陸將軍受人所托,照看兩個孩子,結(jié)果他認錯了人,把孩子交給了偽裝身份的敵人。那兩個孩子被敵人所害,陸將軍便剜了一只眼。若不是要留一只眼報仇,他就把兩只眼都剜了,然后再以死謝罪?!?p> “他常指著那只眼告誡我們,識人要明?!?p> 報仇!
“他報仇了嗎?”
小伙子搖了搖頭。
能自剜一目,定是個血性漢子;馬不停蹄地給她安排相親,絕非拖拉之人。能力足夠卻不去報仇,窩在山里過起了小日子……
除非那個仇人比他還要強大!
陳鈺抬眸問道:“殺那兩個孩子的人是誰,瑞王還是乞戎人?”
小伙子面露難色,隨即擺出一副不受美色所誘的堅定神情。
唉,算了。在陸將軍眼里,她是替瑞王和乞戎人傳遞消息的賣國賊。說出花兒來陸將軍也不會信她,他上過當(dāng)!
“你們在這山中多久了?”陳鈺望著他為難的樣子,嗤笑道:“這也不能說?”
小伙子撓了撓頭:“好像十三年了,我八年前被乞戎人擄走,半道上遇到陸將軍的隊伍,救下了被擄的百姓。我本就是一個孤兒,索性就跟著將軍上山了?!?p> 十三年!
十三年前,李管家和子侄能順利盜走父王和兄長的尸身,皆因一伙身份不明的人與瑞王的官兵廝殺。那伙人是從北城門闖進營州的……
他們是搶奪尸身,還是碰巧在那日偷襲營州?
陳鈺抬眸道:“你去告訴將軍,那把短劍是我父親的遺物,請他還給我?!?p> 事到如今,只能賭一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