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胡說什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渾身失去了力氣,借著月光,他看到幾人身后有一個黑影,跪在廢墟里面不停的翻找著什么。
樊賓慌亂的推開幾人,也不管那幾個人此刻用一種鄙夷的目光看著他,他徑直向那個方向走去,越近,人影越清晰,那不就是章叔嘛,那就是他啊!
他一邊走一邊笑,側(cè)過身子指著章叔對身后那幾人說到,
“你們看,章叔不就在那嘛,活生生的就在你們面前?。 ?p> 幾個人朝著樊賓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堆燒焦的,已經(jīng)分辨不出是什么的東西堆在地上,破爛的墻,有幾顆野草從里面長出來。那個方向根本沒什么人!
樊賓連滾帶爬的跑過去,試圖拉住章叔的胳膊,想把他帶到那幾人面前,但章叔明明就在眼前,他卻怎么都碰不到他。
“快救夫人和小少爺,得快點,再快點!”章叔一邊用手扒拉著地上的東西,一邊機械式的重復(fù)著這句話。
樊賓倒吸一口涼氣,他這才注意到章叔身下沒有影子。
什么樣的人才會沒有影子。
樊賓想起這段時間章叔的異常,身穿著壽衣,異常整潔的屋子,裝滿黃紙的箱子,和他相似的紙人。他這幾天究竟在和什么相處?。?p> “啊——”他看著地上的章叔,在幾人詫異的目光下,轉(zhuǎn)過身拔腿就跑。身后章叔的身體開始慢慢融化,逐漸變得黢黑僵硬。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等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到家了。
整個院子里空蕩蕩的,只有他一人,他慌張的將大門鎖起來,急急忙忙的跑進了屋里,驚嚇之余,他又看到那尊佛像,抖著腿跌跌撞撞的走過去,一下子就跪倒在佛頭面前,合住十指,嘴里喃喃念到,
“佛祖保佑,各路妖魔全部退散...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他重重的磕了幾個頭,又點上香,顫著手插進了香爐里。轉(zhuǎn)念想起了什么,拿起一個火折子,又從柜子里翻出他珍藏的酒釀,擰開酒瓶蓋子,猛的灌了一口,推開門就往那間屬于章叔的房間走去。
他要燒掉那間屋子里所有的東西。
走到門口,門還是虛掩著,樊賓一腳踹開那扇門,里面沒有一絲光,他貼著墻摸到燈的開關(guān),將繩子拉開,屋內(nèi)瞬間明亮了起來。
那個裝著紙人的箱子還放在角落里,他沖上前,一把掀開蓋子,果斷的點燃火折子,將東西扔了進去?;鹈缢查g燃了起來,燒焦的紙人在里面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樊賓看著火光,臉上才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
但這還不夠,他要將這里全部燒毀掉,提著手里的酒,他四處潑灑了一圈,用力將那個燃著的箱子推到,瞬時間,火苗順著地上的酒液覆蓋了整個屋子。
大火在黑夜里異常的顯眼,他眼睛里全是狠毒,一腳踩碎掉在地上的茶杯,踏著火光正要走出屋子。卻隱約看到外面有人。
“啪嗒,啪嗒”院子里響起腳步聲,是章叔,他正一瘸一拐的像樊賓走來,章叔的半邊臉已經(jīng)被燒的焦黑,身上穿的那身衣服也燒的破破爛爛,一條腿上的皮幾乎被燒光了,他一瘸一拐伸出手向樊賓求救,
“先生,快救夫人和小少爺,快救他們,快...”話還沒說完,章叔就像一灘泥,整個人散在了地上,身體逐漸消失。
樊賓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突然發(fā)出刺耳的笑聲,都死了,真好!
他絲毫沒注意到屋內(nèi)的火勢已經(jīng)越來越大,燒爛的桌子,斷掉的房梁發(fā)出巨大的聲響,從上方砸下來,他驚覺,但沒來得及躲開,正好砸在了他的一條胳膊上,“呲啦!”皮肉被燒焦的聲音。
他慌了,連忙往出跑,卻借著火光看到了幾個人影,是被他親手殺掉的妻兒,就站在角落里看著他,看著他的慘樣,大火蔓延到他腿上,呲啦呲啦的燒著,像是放在火堆上的肉,發(fā)出焦味,油脂從腿上滲出來,滴在地上。
屋外的槐樹上坐著一個女人,她斜靠在樹干上,懷里抱著只貓,她用手輕輕撫著貓的腦袋,低頭對貓說到,
“小火慢烤,生不如死,這才叫人心情愉悅!”
“喵嗚”懷里的貓發(fā)出贊同的叫聲。
等樊賓再次醒過來人已經(jīng)躺在醫(yī)院了,他眨著眼睛看著周圍的環(huán)境,但又覺得自己身上被什么東西纏的緊,伸手想要撕開纏住自己的東西,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連手也動不了,他轉(zhuǎn)動著眼珠,臉上也被纏了東西,
“嗚嗚!”
想說話卻只能發(fā)出嗚嗚的聲音,這時有醫(yī)生從外面走進來,看著床上被紗布裹的嚴嚴實實,卻還不停扭來扭去的人,皺了皺眉,對旁邊的護士說到,
“怎么回事,這是又發(fā)瘋了?”
“應(yīng)該是,一醒來就這樣,情緒很不穩(wěn)定?!?p> 兩個人的對話傳入樊賓的耳朵,他想開口告訴他們他沒瘋!但開口的話到嘴邊全變成了難聽的嘶啞聲。
那醫(yī)生看著情緒激動的樊賓,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說到,
“曉霞,過來給他打支鎮(zhèn)靜劑”
“好的,李醫(yī)生?!蹦亲o士隨即拿出一個粗大的針管,說著就要往樊賓胳膊上扎下去。
“嗯,嗯...”樊賓拼命在床上躲閃著,弄的床吱呀的響,激烈的掙扎弄翻了旁邊的放著的醫(yī)藥盒,里面的藥品,針劑撒了一地。
“來人快幫忙按住他!”
幾個人沖進病房,七手八腳的按住樊賓的四肢,他只得眼睜睜的看著那支針扎進自己的體內(nèi)。
一針下去,沒一會便覺得昏昏沉沉整個人也慢慢睡了過去。
“真可怕,聽說那天是他自己點了房子。”
“是啊,我前幾日還聽洛大夫說那日去他家里,他就一直瘋瘋癲癲的,還說什么讓章叔送送洛大夫?!?p> “你說那章叔都過世多久了,我看他們說的沒錯,這人啊,是真的瘋了,要不然怎么能做出這種事情?!?p>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還有那個聽說沒?”
“什么?”
“就是他供邪神,你知道那是什么嗎,聽說是可以招財致富的,但專事奸惡,民間有傳言,說有些人為了討邪神的歡心來換取財富,會把婦女作為活牲獻祭給他?!?p> “那就不難解釋了,我告訴你們,聽我表哥說,那天他們進去救人的時候,說是看到那佛頭倒了下來,碎了,那里面是個女人的腦袋!”
“?。〔粫?,這么邪乎,他真把女人獻祭了?”
“誰知道啊,我就聽我表哥瞎說的,不知道真假?!?p> 幾日之間,順遠城的人都知道余家的上門姑爺瘋了,不僅火燒了自家的房子,把自己燒成了個殘廢,吊著一口氣整日瘋瘋癲癲的,還供奉著一尊邪神。
“我沒瘋,我沒瘋!”
樊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原本俊俏的臉被燒的面目全非,疤痕退下去,露出新長出來的肉,皺皺巴巴的,樣子可怖極了,身上也沒一塊好肉。
他被當(dāng)成個瘋子一樣關(guān)在醫(yī)院里,沒有人相信他的話,但那都是他親身經(jīng)歷的啊。
沒了樣貌,沒了實權(quán),還成了瘋子。余家本應(yīng)該屬于他的產(chǎn)業(yè)卻被余家旁支親戚瓜分了去,只給他留下個老房子,把他關(guān)在醫(yī)院里,日日接受著所謂的精神治療。
他費盡心機,以自己血脈為代價得來的一切,就這么沒了。
有護士進來給他送藥,他看著一把把的藥物,拉著護士的胳膊求她讓自己回去,他沒瘋,他說的都是真的。但沒人聽,換來的是一針針鎮(zhèn)靜劑。
日復(fù)一日,他好懊悔,但他也不懂自己懊悔的是什么,沒了錢沒了權(quán),連自由也沒了,如果當(dāng)初忍忍不去放那把火,直接搬走不就好了嗎?如果當(dāng)初沒殺自己的妻兒,他現(xiàn)在還有大把的錢在手里,還是高高在上的樊老板!
看著自己現(xiàn)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突然間就起了死的念頭。他樊賓怎么可以任人這般踐踏。
趁著護士來給他打針的間隙,他偷偷藏起了一根針管,他想吞針自殺!
他小心翼翼的拿出那根私藏的針管,將針頭拔了下來,坐在床邊思索一番,橫了心張開嘴將針放了進去。
卻沒有他想象中的死亡。
他睜開眼,之間女人蒼白的手里拿著那支針,透明的身體在空氣里若隱若現(xiàn),
“想死嗎,太便宜你了吧,長命百歲不是你自己求的愿望嗎,不到百歲我怎么么會讓你死呢,你要活著,生不如死,求死不能才是對你最好的報復(fù)!”
元嬌的笑里帶著嘲諷,你我是同路人,都將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