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東家來了
“哎,那個人是不是上次賣虎的?”
朱六站在臨街的窗子口,順著伙計(jì)的話音,探頭一瞅,樂了。
柳胤送的虎骨配上老酒,這幾日每夜入睡前他總要喝上一兩盅,肩膀和腰腿都不覺得疼了。
效果真是相當(dāng)不錯,朱六心情愉悅,看店里的幫廚和伙計(jì)都順眼了不少。
“快去,請那夫妻倆過來喝一盞茶?!?p> “誒,”伙計(jì)應(yīng)了一聲,匆忙跑下樓梯。
兩人剛走到酒樓門口,就讓迎面而來的伙計(jì)請上了雅間。
柳胤拱了拱手,“朱掌柜,別來無恙?!?p> “好,呵呵,托你的福,多謝你上次送的虎骨,我一直想找都沒遇到,還是你厲害啊,聽說連縣太爺都嘉獎了你。”
這話有點(diǎn)過了,柳胤摸了摸鼻尖,縣衙只是賞了半邊豬,至于是不是縣老爺親自下的命令,他就不知道了。
他笑了笑,和趙小月一人一邊坐在客坐上。
小伙計(jì)端來了上好的迎春白雪,柳胤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好茶?!?p> 幾人談笑晏晏。
柳胤正想問問沾汁的事,就見朱六的隨從跑上樓梯,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朱六面色一變,從圈椅里站起來。
“當(dāng)真?”
“是的,已經(jīng)到了,這會正往這邊過來?!?p> 朱六搓著手,原地走了兩圈,“還不下去備菜,你們幾個腿腳都麻利點(diǎn),快去。”
隨從點(diǎn)頭應(yīng)了,轉(zhuǎn)身跑下樓梯,招呼起來。
夫妻倆見眾人一片忙碌,對視了一眼。
朱六讓兩人在雅間里坐著品茶,自己卻跑下樓梯,站在酒樓門口,翹首以待。
巷子口,一輛簇新的馬車遠(yuǎn)遠(yuǎn)駛來。
車停下,朱崇帶著兒子走進(jìn)了聚悅樓。
柳胤瞧了瞧,被簇?fù)淼哪腥四昙o(jì)四十上下,臉有點(diǎn)黑,蓄著一點(diǎn)小胡子,身寬體胖。
外貌平平無奇,那行頭可不得了!
一身黃綠色的綢緞褂子配上靛藍(lán)色的長袍,顏色鮮亮,十分打眼。
一手耀眼的金戒指,連鞋子和頭巾都不放過,全部綴滿了寶石。
擺明了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有錢——一看就是個暴發(fā)戶!
父子倆一路上樓,身后跟著伙計(jì)、隨從和護(hù)衛(wèi),朱六引著幾人進(jìn)了花廳。
這邊夫妻倆繼續(xù)喝茶,那邊朱六正在沉穩(wěn)的匯報(bào)酒樓的各項(xiàng)盈利。
“老六啊,你也不必如此著急,先坐下吃飯吧?!?p> 朱六聽了這話,擦了擦汗,坐在一邊的凳子上,幫著布菜。
……
“你說上次賣虎的人來了?”
“正是,今兒恰好看見那夫妻二人,這會應(yīng)該還在隔壁坐著?!?p> 旁邊正忙著吃肉的朱荀飛聽了,很是激動,“爹,我好想看看打虎英雄長啥樣,你快叫他們過來吧。”
朱崇咳了幾聲,“那有什么稀奇的,不還是和我們一樣,長著兩個眼睛一張嘴嗎,小兔崽子,讓你過來可不是給我搗亂的。”
朱荀飛偷偷使了個眼色,“六叔,你就讓我見見吧。”
朱六不知所措,他到底是聽老爺?shù)?,還是聽少爺?shù)模?p> 朱崇夾了一塊肉放進(jìn)兒子的碗里,“吃了再說。”
能得到自個老爹的同意,朱荀飛很給面子的快速吃完了一碗飯。
朱崇看著兒子這么期待,也幾口刨完了飯,帶著幾人往雅間走去。
“吱……”
柳胤回頭一看,伙計(jì)推開門,朱六跟在一個中年胖子的身后走進(jìn)屋里。
正是馬車上下來的那人。
他行了個禮,朱崇點(diǎn)了下頭,讓夫妻二人重新落座。
朱六的身邊站著個少年,十二三歲的年紀(jì),臉帶笑意地沖他眨眼。
柳胤客氣地回了一笑,少年的眼里閃過好奇和驚訝的神色。
“你就是與我們合作了鹵肉方子的人?”
柳胤不徐不疾的開口:“正是在下,不過我看您氣宇軒昂,面貌不凡,瞧著就不是普通人?!?p> 伸手不打笑臉人,好話自然誰都愛聽!
朱崇的臉上露出笑意來。
柳胤拱手道:“敢問老爺如何稱呼?”
“我姓朱,叫朱崇。”
男人喝了一口茶水,笑著露出了一口黃牙。
朱六趕緊補(bǔ)充,“這就是我提過的東家?!?p> 柳胤點(diǎn)點(diǎn)頭。
朱崇接過伙計(jì)端來的茶盞,喝了一口茶水,漱了幾口。
“那虎真是你打死的?”
少年發(fā)話了。
柳胤笑了笑,定定看著他。
少年更好奇了,“你長的這么瘦,真能打死虎,你怕不是騙我的吧?”
趙小月忍不住開口,“我相公從不騙人?!?p> 朱崇咳了一聲,“阿飛,坐下來,不能這樣說?!?p> 少年的屁股沾了下凳子,又立馬站起來,“真不好玩,我出去了,你們慢慢聊?!?p> 朱六看了眼家主的臉色,急忙帶著人跟了上去。
屋子里只剩下朱崇和夫妻倆。
伙計(jì)端來幾盤糕點(diǎn)和果子,朱崇客氣地請兩人多吃一些。
柳胤見他十分好說話,也就捏著糕餅吃起來。
多好的人??!
有食物還懂得分享!
以自己的肚量,這點(diǎn)東西完全不在話下!
兩個男人天南海北的聊了起來,作為一個商人,朱崇自然不會端架子,基本都是他在說,夫妻倆在聽。
幾句話下來,朱崇就找到了感覺,他已經(jīng)多久沒這么聊過天了!
在家里,兒子對他不耐煩,媳婦比自己還小十多歲,說了她也不懂,壓根沒什么共同語言。
朱崇看的明白,眼前的年輕人雖然瘦得跟竹竿似的,但他眼里真摯的喜悅做不得假。
柳胤的確真真實(shí)實(shí)地?zé)釔壑@個世界。
如他所料,朱崇是個暴發(fā)戶。
他自幼家中憑困,連吃飽肚子都是一種奢望,一家人老的病,小的弱,稱得上貧病交加。
十歲那年,朱崇的爹終于咬牙賣了他。
把他賣到一家鋪?zhàn)幼鰩凸?,在那里,他第一次見到了自己想象之外的生活?p> 他一定要過上那樣的生活!
別的工人得過且過,渾渾噩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他不是,他非常勤快,不停的把自己學(xué)到的東西記在腦子里。
十年的契約滿了,二十歲的他用借來的錢和自己全部的積蓄屯了一些貨物,買了一副挑擔(dān),走街串巷的做生意。
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些人甚至?xí)錾媳I賊和土匪,但他的運(yùn)氣好,竟然做成了。
一次次的來回奔波,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現(xiàn)如今他不但在縣城里赫赫有名,就連府城也小有名氣,甚至還壟斷了一條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