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子愛財
“張嬸。”水盈停下腳步,瞄見張嬸身后一團黑霧。
霧氣很淺,尚未成氣候。
她不動神色拍拍張嬸的肩驅(qū)趕,好似在撣灰。張嬸感覺肩膀突然輕松,眉開眼笑。
手拿煙桿,她寒暄道:“近日我肩膀重,原想找你看看。誰知一見到你,好了?!?p> 水盈收回手:“估計太勞累。錢又賺不完,你何必這么拼?!?p> 張嬸分外熱情:“說的是。我還有客人先不和你聊了。改天去找你啊?!?p> “好。你忙。我先走了?!彼瘬]揮手離開。她走到路口,向右回家,向左去張府。
水盈正欲轉(zhuǎn)身,一道聲音傳來。
“這不水盈嗎?大清早剛回城?”
一名身著藏青長袍的男子,手搖折扇昂首闊步走來。他捆布色腰帶,頭發(fā)規(guī)矩束起,面貌俊俏。
此人名許詣,是水盈的競爭對手。連宅子也刻意選對門,明擺著和她打擂臺。
冤家路窄。
水盈不耐煩道:“海水里長大的官——管得寬。我還有事,告辭?!?p> “等等?!痹S詣快步上前,伸手攔住她的去路,“聽說你被張老爺請去除妖??身樌??若你拿不下來,不妨請教我。我為人一向心善,很樂意幫助。到時咱們五五分賬?!?p> “一句話。茶壺里的開水——滾開。”水盈抬手把人推得一個趔趄。
懶得搭理他,水盈直接去張府。
許詣還想再說什么。
阿碧縱身一躍,一個甩尾打他的臉,而后踩他的腦袋又跳回水盈肩上。
許詣忙吐出貓毛呸呸兩聲:“臭貓,我跟你沒完!”
瞧水盈沒回家,他心中犯嘀咕。
想了想,許詣追上去。倒要看看她去干什么。
張府宅子很大。水盈說明來意,門房請她進去。
許詣快步跟上:“一起,一起的?!?p> 門房沒攔住,由他去了。
正廳,張員外喜笑顏開迎上來:“水姑娘回來,事情解決了?”
“沒完全解決。昨晚情況危險,張員外之前給的錢不夠?!彼_門見山。
許詣悄咪咪躲在門口聽。
張員外斂去笑意,沉了臉色:“三千兩不夠?”
“三千兩!”許詣叫出聲,驚覺后忙捂住嘴。
張管家出來,面無表情看著他。
干笑兩聲,許詣指指水盈,又指指自己表示一起的。
張管家依舊盯著他,一副不相信的樣子。許詣無奈走進屋。
水盈理所當(dāng)然道:“當(dāng)然不夠。我希望張員外加一點點錢。”
“不加?!睆垎T外十分硬氣。
一晚上三千兩,竟然還敢提加錢,簡直貪得無厭。
“好?!彼挷徽f,掏出銅錢放出紅衣女尸。
張員外震驚倒退一步。
張管家眉色微動。
許詣難以置信,無頭的紅衣女尸,還身穿嫁衣。他記得昨晚月圓……
女尸直挺挺站立,并無動作。
水盈一手搭上她的肩含笑道:“不肯加錢,我只好把她還給你。三千兩是處理四只鬼怪的錢,不包括她。張員外想清楚了?真不加錢?”
女尸脖頸那平整的斷口,能清楚看到傷口的肉。心里犯怵,張員外害怕看向別處,示意管家給錢。
張管家掏出銀票伸長手遞過去,而后急忙收回,愣是不多靠近哪怕一分。
水盈接過數(shù)一數(shù),抬眸道:“一千兩?打發(fā)叫花子呢。張員外有意和她朝夕相處幾日?”
“你想要多少?”張員外不悅問。能處理掉這個麻煩,稍微出點血也值得。
“一萬兩。”水盈豎一根手指。
張員外驚愕瞪大眼,真敢開口?。?p> 許詣目瞪口呆,一萬兩?!張管家低頭搓搓衣角,一萬兩可不是小數(shù)目。
“你已經(jīng)賺三千兩,現(xiàn)在開口要一萬。水姑娘,生意不是這么做的?!睆垎T外氣急。
“哦。”水盈劍指起,輕念聲松。
紅衣女尸當(dāng)即張牙舞爪往前撲。
張員外嚇得跌坐在椅子上。
水盈拽住綠網(wǎng)的一角不急不忙道:“張老爺再好好想想?!?p> 女尸尖利的爪子不斷撲騰,張員外縮成一團不敢動。
他咬牙切齒:“你別太過分!”
水盈稍稍松手,只用一根手指勾住綠網(wǎng)。赤紅的爪子差一個拇指就抓到張員外,他驚叫站上椅子。
許詣看不過眼:“水盈,太過了。你如此行事根本不是商議,而是威脅?!?p> “商議也好,威脅也罷。我只要錢?!彼望}不進,“外行人不懂,你也看不出女尸是什么東西?許詣,你跟張老爺說說。給誰一萬兩,能妥帖把女尸收掉?”
張員外和張管家看向他。
許詣視線落在綠網(wǎng)上:“她是尸妖。顧名思義,以尸體修煉成妖。與僵尸不同,她更為詭異,且能用妖法。傳聞尸妖出世,必滅國修煉,成就大妖?!?p> “不,不可能啊。區(qū)區(qū)一二十年的妖,能修成大妖?”張員外不敢相信。
許詣望向張員外:“你怎知道她只修一二十年?你認識她?”
張老爺心虛,不敢再言。水盈揪住綠網(wǎng),手腕一轉(zhuǎn)迫使女尸面朝別處。
女尸不停鬧騰,恨意難消。
水盈招手示意張員外坐下。他猶豫再三站到地面,慢慢坐下。
張員外一雙眼始終盯著女尸,生怕她突然襲擊。那尖爪抓一下不是鬧著玩的。
水盈一腳踩上椅子,聲色俱厲:“我對你和女尸的故事不感興趣。要么把錢給我,女尸我收走。要么女尸給你,我走。不過奉勸你一句,欠我錢的人沒什么好下場。”
“什、什么?不給錢,你打算詛咒我不成?”張員外無比后悔。
請神容易送神難。
許詣嘆口氣解釋:“是因果。有些人命格太重,你承受不住與她有牽扯。你今日欠她一萬兩,來日必定加倍償還。或許還錢,或許還命。最好銀貨兩訖,互不相欠?!?p> 銀貨兩訖,只是一場交易。
交易結(jié)束,再無瓜葛。一意孤行,到頭來后悔莫及。
張員外想到什么,眼含希冀望許詣:“你也是驅(qū)魔師吧?我給你三千兩,除掉女尸?!?p> 許詣?chuàng)u搖頭:“我道行不夠,除不了。不是誰都是水盈,五行法出神入化。”
“五行法,是不是指金木水火土?有什么區(qū)別嗎?”張管家聽說過一些。
“自然有區(qū)別。不同人使用,效果大不相同?!痹S詣看綠網(wǎng)若有所思。
“當(dāng)面說請別人,我還沒死呢。今兒你給也得給,不給也要給。”水盈把女尸揪回來。
女尸兇相畢露。
張員外嚇得又站上椅子,縮脖子揮手驅(qū)趕:“一萬兩,給你一萬兩?!?p> 水盈滿意一笑:“一萬兩是之前的價,現(xiàn)在要兩萬兩。小本生意,概不賒欠?!?p> “坐地起價……行,給。趕緊把錢給她?!睆垎T外看她張口似乎要加價,忙答應(yīng)。
“三萬兩。所謂破財消災(zāi),張員外很賺的。”水盈將女尸拽遠一些。
“你!”張員外受夠她的得寸進尺,忙擺擺手讓管家給錢。
只盼這點事快些過去。
張管家行禮,請水盈去賬房。誰也不會貼身帶那么多錢,只能去賬房支取。
水盈把女尸收入銅錢中,隨張管家去取錢。張員外松一口氣。
許詣告辭。
拿到銀票,水盈數(shù)了又數(shù),眉開眼笑收起來。她走出張府,沒想到許詣等在門口。
許詣跟上,一派正義凜然:“水盈,堂堂驅(qū)魔師你眼里只有錢。所謂驅(qū)魔師,應(yīng)當(dāng)守正辟邪,護衛(wèi)蒼生。你倒好,仗著幾分本事漫天要價。三萬兩,多少人一輩子也賺不到。”
水盈停下腳步,看向他:“許詣。吃飽了的牛肚子,你是個草包嗎?”
“或許我能力比不上你,但我不會威逼利誘,漫天要價。普通老百姓出得起錢請你嗎?還是說你只會為富人降妖除魔,看都不看一眼窮人?水盈,這不對?!痹S詣緊皺眉頭。
“說你草包你還不信。我問你,驅(qū)魔師是人嗎?”水盈一臉無奈,雙手環(huán)胸。
“當(dāng)然是?!?p> “既然是人,賺錢吃飯無可厚非。我開價,顧客出錢,與你何干?”
“可你要的太多……”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你不覺得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嗎?”
張府。正廳。
張管家進來行禮:“老爺,已把銀票給她。此事算了了?!?p> “既然莊子已清理干凈。改日你帶人重新修繕。切記,這件事爛到肚子里。”張員外淡定飲口茶,和之前嚇得臉色發(fā)白的模樣判若兩人。
三萬兩了結(jié)此事,不虧。
張管家躬身應(yīng)聲,想想道:“水盈姑娘把她帶走,會不會察覺出什么?”
“找不到她的頭,無魂無嘴??v是水盈,也無計可施?!睆垎T外揚起自信的笑。
他眼眸狠辣,一切盡在掌握。
騙過尋常驅(qū)魔師算什么,騙過水盈,才真正高枕無憂。
府外。
許詣啞口無言。
水盈笑笑沒再理會,深深看一眼張府轉(zhuǎn)身回家。
累一晚上該好好休息休息。
思來想去,許詣想不明白。他追上去:“你強詞奪理,偷換概念。”
“熊瞎子學(xué)繡花——裝模作樣?!彼静幌牒退嗾f。
說也說不通。
“我哪有裝模作樣,我只是不希望你……”走上歪路。
后面的話許詣吞回去。
已行至集市口牌坊下,水盈含笑注視他:“多管閑事,你算老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