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付清遠那邊回來的時候,姒元媿這邊正雞飛狗跳。
“姒元媿你別想逃!”姒嬈拔劍追趕姒元媿,劍刃寒光閃爍。
“你把劍收起來,我就停下?!辨υ獘嵜鏌o表情,實際是看到姒嬈準備用飛劍給她剃頭,心里發(fā)怵,緊張過頭導(dǎo)致面部表情僵硬。
旁邊姚立婷還在躍躍欲試:“大師媎剃頭當然要帶上我啦!不然也太孤單了吧!”
付滄釗:“……”她不想說話。
姜娔勤的推子呢?救一下?。?p> 姒元媿一邊躲“追殺”,一邊勸說姒嬈放下飛劍:“我想給姜娔勤增加點營業(yè)額,你總不能攔著自家媎妹掙外快吧!”
“哈?”
誰料她這一番話聽在姒嬈耳中,起到的是反效果。不提姜娔勤還好,一提她姒嬈更是直接打出去幾道劍氣,削落姒元媿幾縷長發(fā)。
顯然她并不是真的想砍人,劍氣頂多削兩根頭發(fā),落到洞窟石壁上連個印子都留不下來。
“我怎么記得某些人每個月手里緊巴巴,吃穿用度都要限制在最低水平,說什么也要湊出靈石給小師妹?”
“靈石?”付滄釗從姒嬈充滿嘲諷意味的話語中提取到重要信息,下意識說出聲來,“我每個月的靈石……怎么了?”
直到付滄釗自己說話,瘋狂鬧騰的三個人才發(fā)現(xiàn)她人在這里。
“小師妹,我們剛剛說的,你聽到多少?”姒元媿臉色微變,一時分神導(dǎo)致一截頭發(fā)慘遭姒嬈偷襲得手。
“大概從大師媎讓姒嬈師媎停手開始?”這回發(fā)話的不是付滄釗而是姚立婷,她早就看見付滄釗湊到她們這邊,但是被過于熱鬧的景象驚到,遲遲沒有上前。
“所以,我每個月的五塊二品靈石,可以解釋一下嗎?”
那雙平靜的墨色死魚眼在姒元媿眼中變得格外幽深,仿佛下一秒就會蹦出什么不得了的東西嚇死所有人。
深邃、無光,而又透徹。
她想解釋,卻讓姒嬈搶了先:“說到底還是你們那便宜師尊惹的禍,你們朔月峰的靈石在發(fā)放之前首先要在牠手里過一遍,牠就趁機拿走一部分供自己修煉,所以你每個月應(yīng)該只能拿到三塊靈石,是你家那幾個師媎硬湊出來的五塊?!?p> “……”付滄釗默然。
靈石對修士很重要,不僅因為可以當做交易貨幣,更因為可以直接吸收其中蘊含的天地靈氣來修煉。
這樣一來,秦玉的實力似乎也就說得通了——牠私自扣下本該發(fā)放給徒娣的部分靈石,自己修煉的時候吸收其中靈氣,這才能夠維持仙尊應(yīng)有的境界。
付滄釗熟記的前四個境界,對于修士來說僅僅算入門。元嬰之后,又有五個境界:化神、煉虛、合體、大乘、渡劫,這才是真正的修仙之路。從化神境開始,每個境界還有四個小階段——初期、中期、后期,以及大圓滿。
而在渡劫境之后,便步入神仙行列,這就不在一般修士可以觸及的范圍內(nèi)了。
秦玉倚靠從徒娣那邊搜刮來的靈石強行提升到煉虛境,也不過達到中期,距離飛月派其她仙尊都有的合體境甚至大乘境還差得遠。
而在進入浮澤秘境的眾多親傳娣子當中,輩分排在前列的師媎們大多處在元嬰期,唯有妘娥和姒元媿成功步入化神初期,真要摻和修仙界各種大事還不夠格,單單用來對付一個浮澤秘境已綽綽有余。
至于姞梁枍,作為外來的卡牌維修師,她理論上可以擁有掌控世界的力量,只不過通常會受到卡牌世界內(nèi)部法則影響,實力受到較大限制。目前來看,應(yīng)該也有相當于筑基巔峰的境界。
四人停下動作,姒元媿將付滄釗攔在身后,生怕她因此感到愧疚,又發(fā)脾氣。
付滄釗倒沒覺得有什么不好。她只是拿了自己應(yīng)得的東西,和師媎們有什么關(guān)系?
她更加堅定了查明穿越真相的決心。
無墨筆、秘境異常、穿越者。這三者之間存在多少聯(lián)系?
最后這件事以姜娔勤主動提供免費剪發(fā)服務(wù)告終。
妘姮傷勢痊愈,付清遠得到嶄新的身體,付滄釗也因禍得福抵達金丹并取得強力武器。眾人再度啟程,這回她們再也不管路上有多少好東西,直奔“中央”位置。
當然,該敲的悶棍還得敲,一旦碰上可以迫害罪脈的機會,付滄釗還是不想就這么放過去。
不知是不是因為靠近“中央”位置,付滄釗遇到的罪修整體實力也大為提升,就算披上可以消除存在感的黑斗篷,成功率也下降許多。
眼前這位更是,頭一次讓付滄釗有了踢到鐵板的感覺。
她在思考要不要開啟“披星戴月”,可是她和卡牌契合度太高,只要意識與之聯(lián)通,就會引發(fā)天象變化,到時候事情就麻煩了。
鐵沉木棍始終無法突破對方防御,付滄釗感到十分焦躁,正欲抽出星虹劍,耳畔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打牠下三路,襠.部最脆弱?!?p> 木棍攻勢一轉(zhuǎn),直奔罪修胯.間而去!
出其不意之下,讓她打了個正著。
這一棍力道之大,從罪修瞬間扭曲成一團的表情就能看出。木棍擊中那一刻,牠身上全部防御土崩瓦解,雙手捂住腿間,整個人佝僂成蝦米。
確實脆弱。
付滄釗不打算就此停手,腳尖點地,金丹期豐沛的靈力推動她飛速掠過罪修,雙手同時完成摘走乾坤袋和貼符的動作,在爆炸之前逃之夭夭。
真女人從不回頭看爆炸。
但她會回頭確認給予提示的人是誰。
“是你?”看清楚藏在暗中那人,付滄釗雖然已經(jīng)有所猜測,依舊感到驚訝。
這人正是妘娥。
但她手里拿了把厚如板磚的戒尺,臉色也非常陰沉,整個人沒入陰影,猶如藏身黑暗的毒蛇,和門派里那個大大咧咧的首席體修判若兩人。
“跟罪脈打架,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攻擊牠們下三路?!眾u娥悠悠說道,聲音低沉。
付滄釗想了想,方才她只是正常力道捅了一棍子,那罪修便當場破功,可見妘娥所言并無夸張。
“早知道我就多貼張符箓,”想到這里,付滄釗懊惱地低下頭,“弄點氰化物進去會更好玩。”
黑暗中,妘娥聽見“氰化物”一詞,心中一動。
她想起一些事情。
小時候她住在人界,家里輕女重男,母親接連生了好幾個女孩,終于抱上了夢寐以求的男兒。
她們家連“招娣”這種名字都懶得取,直接管女兒們叫大丫二丫,到了幺弟就是一個人模人樣的名字。
具體叫什么妘娥忘了,反正不重要。
以前,她也喜歡每一個嬰兒,聽見她們牙牙學語,感嘆生命的美好。
直到幺弟降生,妘娥忽然察覺,家里總要把所有東西都留給幺弟,她常常要餓肚子。
既然是幺弟搶走了她應(yīng)得的東西,那她就搶回來。
不這么做的話,就填不飽肚子。
和幺弟打架打久了,妘娥自然發(fā)覺,罪脈的下三路格外脆弱,于是她每碰到一個罪脈,就往人家下面打,一打一個準,漸漸養(yǎng)成陰險的出招風格。
別家人都很看不起她們家,自打數(shù)百年前某位仙尊強行改變修仙界格局,女子地位大大提升,人界效仿修仙界,也開始提高女子待遇,幾百年過去,還在拿女兒當牲口使的家庭已經(jīng)鳳毛麟角。
鄰居大嬸經(jīng)常責怪她母親:“現(xiàn)在人家修仙界都喜歡女孩,女孩天賦好,練起來可快了,我們家倆姑娘才剛?cè)]幾年,就學來了呼風喚雨的法術(shù),可威風了!你怎么就不把女兒當人呢?”
母親聽到旁人這么說,就要不耐煩地擺擺手:“女兒有什么好!女兒去了修仙界,那叫有去無回,她們走了我怎么辦?我怎么養(yǎng)老?男兒能掙錢養(yǎng)家,還是男兒好!”
鄰居搖搖頭,嘴里咕噥著“你不把女兒當人,女兒當然不想回家”,氣呼呼地走了。
那時候妘娥每天的生活非常單調(diào),妹妹們幫忙做農(nóng)活,她膽子大,經(jīng)常去各種人少的地方尋覓野菜和菌子。
有時候碰上鄰居小妹,妘娥便知道,今天不無聊了。
鄰居家專業(yè)做法,鄰居小妹沒到修仙的年紀,百無聊賴之中想到鉆隔壁地下伎院通風口,沒事就裝神弄鬼,嚇一嚇那些不老實的闝客。據(jù)說她的最高戰(zhàn)績,是嚇得一位有家室的罪脈當場失.禁,此后再也立不起來。
嗯,至于這位倒楣的罪脈有沒有因此被一腳踢開,那就是后話了。
妘娥有樣學樣,還無意中知道了生理爹的小秘密——牠也是地下伎院的常客之一。
她恨母父入骨,熟悉了生理爹喜歡的玩法、前往地下伎院的頻率和時長,便盤算著假裝伎人潛入,弄死這家伙。
對妘娥來說,那一天很特別。
女孩手里捏著剛從家里偷來的少許錢財,去藥店買東西。老板見到是她,特地拿來一種強力毒藥。
“這東西叫做氰化物,是我費老大力氣從修仙界弄來的寶貝!”老板神秘兮兮地跟她耳語,“看在你們家的份上,我這友情提供最低價,別人想買都不一定能買到呢!”
說著,老板將一只小盒子塞進妘娥懷里,再三叮囑她不要弄到自己身上,不論如何也要拿別人去試。
妘娥會意,第一時間拿睡熟的幺弟試驗藥效。趁母親和妹妹們還沒察覺幺弟死亡,她趕緊順著記憶里的路線鉆進生理爹那間房的通風口,看到蒙眼躺平等待伎人的中年罪脈。
她悄無聲息地拿下通風口處欄桿,躡手躡腳來到罪脈身邊,按照老板先前交代的方法,將剩余藥劑全部注入牠又短又小的二兩穢肉。
事情遠比想象中順利。
懷著莫名激動的心情,女孩飛快地鉆回通風口,離開前還不忘記復(fù)位欄桿,一路爬回入口。
再一次見到天空的時候正值日落,燒紅了天邊一片云彩,紅彤彤的非常燦爛。沒有正經(jīng)名字的女孩撒開腿在田野間奔跑,她記得那個方向有一座仙山,大人們談起自己家資質(zhì)過人的女兒們,總要指一指。
路過有人看見女孩在奔跑,誰也不會去阻攔她,每個人都在心里吶喊:跑快點,再跑快點!這輩子都不要回來!
她一路奔跑,將生她養(yǎng)她的家、母親、妹妹、生理爹和幺弟,還有那里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甩在后面,過去再也追不上她的腳步。
跑到草鞋磨穿也不在意,跑到腳底起泡也未曾停歇。
黑暗中,妘娥拿著戒尺,雙手環(huán)抱胸前,饒有興致地看著付滄釗,就像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如果你只盯著那二兩肉,你的眼界也就僅限于此。你的未來還很廣闊,秘境里好東西有的是,沒必要框死在罪脈身上?!?p> 身體微微探出陰影,告誡的話語脫口而出,就連說出這些話的妘娥自己都不確定,她到底是告誡付滄釗,還是告誡她自己。
“我知道?!备稖驷撜潞诙放?,朝著大部隊方向狂奔。
看著少年歸隊,妘娥重歸黑暗。此刻她意識到,眼前這位年輕人無需擔心,自會走出一條獨特的修仙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