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夢境（四）

　　趙應(yīng)瀾當(dāng)場愣在原地。

　　解釋無用，看李夫人這架勢，估計(jì)是已經(jīng)知道了她和葉謹(jǐn)南來往。

　　可是這是為何？這不是好事嗎？為何要攔她？

　　李夫人不忍心看著女兒陷入京城那種狼窩中，當(dāng)場讓婆子把趙應(yīng)瀾綁起來扔進(jìn)了佛堂。

　　滿月也跟了過去。

　　正好要讓趙應(yīng)瀾和李夫人離心，她便趁此機(jī)會抱怨道：

　　“小姐明明沒犯錯，為何要被綁起來？奴婢真是心疼小姐，平白無故受這樣的大罪?！?p>　　趙應(yīng)瀾深有同感，覺得這些天身邊的人全都換了一副嘴臉。

　　先是往日懦弱的雪青，再是平日里溫和的宋姨娘，最后是她這個世界的生身母親。

　　趙應(yīng)瀾心里發(fā)了狠，既然如此，那就別怪她攀高枝。

　　等她去了京城，再像小說里那樣當(dāng)上皇后，到時(shí)候這一家人哭著來求她她都不會管。

　　滿月在趙應(yīng)瀾身后托著腮，余光瞥見海棠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

　　她假裝不知，心里估算著日子。

　　也是時(shí)候把海棠一并除掉了，怎么能讓她繼續(xù)為虎作倀呢？

　　她們主仆二人在外的勾當(dāng)她可全都知道。

　　滿月心里發(fā)冷，在外間給自己收拾了一個簡單的床鋪。

　　到了晚上，滿月出現(xiàn)在平行世界的佛堂里。

　　【第四日任務(wù)：成為她的孩子】

　　紙條上用紅色字體寫著幾個大字，末尾還帶了血跡。

　　背面什么都沒有。

　　滿月嘆了口氣，這個規(guī)則世界好像在針對她。

　　她試著推了推門，果然推不開。

　　她又在佛堂里四下找尋了一番，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奇怪的東西。

　　任務(wù)里說的那個“她”又在哪里？

　　滿月看著這個與現(xiàn)實(shí)世界無異的佛堂，產(chǎn)生了荒誕的想法。

　　難不成真的有機(jī)關(guān)暗道？

　　她四處挪動了桌案上的書本燭臺，可佛堂什么變化都沒有。

　　而她在現(xiàn)實(shí)世界里打掃佛堂的時(shí)候，四處都打掃過了，也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滿月看向那個佛像。

　　要說佛堂里她唯一沒有探尋過的，便是這座佛像了。

　　她繞到佛像后面，四處摸了摸，最后果然從佛像后面的木臺處探到空洞的聲響。

　　她使了蠻力將木臺挪開，果然從木臺底下看到一個地洞。

　　沿著地洞爬下去，黑暗深處傳來女人輕聲哼唱安睡曲的聲音。

　　滿月走了過去，黑暗中隱隱約約看見一個女人被綁在牢籠中，而她懷里還抱著一個嬰兒的骨架。

　　那女人見到她也不驚訝，哼唱完整首歌謠，平靜地問道：

　　“如今是哪一年了？”

　　滿月沒說話。

　　她不確定這女人是否是怪物，思索著這個女人的來歷，但記憶中趙知禮從未有過這樣一樁風(fēng)流事。

　　而且這女人也不是趙知禮喜歡的類型，看樣貌，反而倒有些像于老夫人。

　　滿月驚疑地看向那女人懷中的嬰兒骨架。

　　那女人沒得到回答，也不生氣，順著滿月的目光用手指輕點(diǎn)了一下那骨架的頭部。

　　骨架竟發(fā)出小孩子咯咯笑的聲音。

　　“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他們一定連孩子都有了吧？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竟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滿月還是不說話。

　　趙老爺子死得早，只有于老夫人一個妻子，連妾室都沒納。

　　而于老夫人年歲大了，從未聽她說過母家的事情，也不見她有什么表親。

　　“為了男人把自己搞成這樣，不值得?！?p>　　滿月在那女人對面的地上坐了下來。

　　那女人撫摸著懷里的孩子，蒼白的臉上露出無奈：

　　“不只是男人，還有我的姐姐，你應(yīng)該認(rèn)識吧？”

　　“于秀蓮？”

　　滿月試探著說出于老夫人的名字。

　　“就是她?！?p>　　女人將自己懷里的孩子遞了出來，流著淚道：

　　“神明讓我殺了你，可我不愿意做壞事，能幫我把孩子超度了嗎？我不忍心讓它陪著我送死?！?p>　　滿月沒接。

　　【小心會唱歌的尸體】

　　她盯著那女人的嘴巴，女人嘴巴里空洞洞的，牙齒全掉光了，就連舌頭也消失不見。

　　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發(fā)出聲音的一直是那具嬰兒骨架，唱歌的是它，說話的也是它。

　　“啊呀，被你發(fā)現(xiàn)了?！?p>　　女人嘴角上揚(yáng)，懷里的骨架劇烈抖動起來。

　　那骨架散落一地，從牢籠的縫隙中鉆了出來，爬到滿月身上。

　　從骨頭里長出一根根尖刺，刺入滿月的身體中，又在滿月的血肉中生長。

　　痛，比凌遲還痛。

　　滿月攥緊了手心，假裝不在意道：“你有一個弟弟。”

　　那骨架停止了生長。

　　是希望聽好的，還是希望聽壞的？

　　“他如今過得可不好，雖說有些錢，可處處被人瞧不起，如今家道中落，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賣孩子了。

　　娶的那妻子又異常彪悍，前些年好不容易藏著掖著納了個妾，還被逼著把親生骨頭給打掉了?！?p>　　“如果這算過得不好的話，那我算什么？”

　　滿月的胳膊傳來劇烈的刺痛。

　　低頭看去，那骨架已經(jīng)從她血肉深層刺穿出來，將她的整個胳膊牢牢包裹住了。

　　滿月不怒反笑：“我本打算殺了他，既然你執(zhí)意要除掉我，那便讓他繼續(xù)活著吧?！?p>　　那嬰兒骨架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威脅我？神明說了，它能幫我殺掉他們?！?p>　　滿月的氣力慢慢消失，撐著最后一口氣道：

　　“被規(guī)則束縛的神明，和充滿怨恨的人心，你覺得哪個更能幫助你？”

　　骨架收了手。

　　“神明要除掉我，都得靠你來殺我，它又如何去對付你恨的那人？”

　　女人慢慢爬了過來。

　　這時(shí)滿月才發(fā)現(xiàn)，那女人身上只剩一層皮，連血肉都沒了。

　　骨架替他娘說了話：

　　“允郎現(xiàn)在如何了？”

　　果然是趙老爺子。

　　滿月隨口編道：

　　“前些年暴病身亡了，死的時(shí)候身上沒一塊好肉，全都爛了。”

　　女人面色有些惋惜，隨后又笑開了花。

　　滿月看向那嬰兒骨架：

　　“放我走，我去殺了他們，讓他們下去再受你折磨——要知道，被神明懲罰的人類可沒有靈魂?！?p>　　那骨架想了許久，最終同意了。

　　“記得把我和娘親的尸骨收斂安葬，如此我們才得以超生?！?p>　　滿月正色道：“一定會的?！?p>　　下一秒，她眼前的幻象慢慢消失，依舊停留在佛像后面的木臺邊。

　　木臺下不是地道，而是埋著兩具腐爛成骨頭的尸體。

　　胳膊上的疼痛消失了，也不見任何傷口。

　　滿月沒埋葬尸骨，拿了燭臺來把尸骨燒了個干凈。

　　她最不喜歡受人威脅。

　　紙條上的紅色字跡慢慢消失，露出原本的黑色字跡。

　　【存活】

　　黑色字跡也慢慢消失了。

　　只是等了許久，也沒能回到現(xiàn)實(shí)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