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傘
這邊,千暮已經(jīng)醒了,不需要再繼續(xù)守燈了,事情也聊完了。
戴佩玖得回去和他爹商議處置丁婉姿的事情。
走之前他當著千暮的面,把湛露那把化作掛飾的傘還給湛露。
“給你這個?!彼涯莻€有些陳舊的掛飾遞給湛露。
“那日在火中撿到的?!?p> 湛露接過,頗有些失而復得的喜悅,“還好被你撿到了,我還以為被我弄丟了?!?p> 說起來還有一些后怕。
她這么快睡醒,是想去后山的大火中,找找這掛飾。
那日她還沒來得及收起傘,就放開了,沒想到戴佩玖能幫她收著。
她真心實意,頗為感激的對戴佩玖說了“謝謝。”這兩個字誠意十足。
戴佩玖看著那吊墜在湛露手上重新變成一把淺綠色的傘,而后傘面又變成了明黃色、白色、天藍色。
湛露的傘可以隨心所欲改變顏色。
傘面的顏色還和她的心情有關。
她不開心時,傘面的顏色是深色系的,她開心時,傘面的顏色則是淺色系的。
看到湛露嘴角流露出的自然的笑意。
他想,只要她開心就好。
他回道:“不用謝,舉手之勞,既然是珍惜之物,以后可要好好收著?!?p> 湛露收起傘,把它變回被同心結包裹的白玉珠掛飾,收了起來。
而后點點頭,回給他一個微笑,“我會的。”
千暮目光盯著那掛飾,方才覺得越看越覺得眼熟。
不是因為每次見湛露用傘時見過的眼熟。
而是好像他曾見過那掛飾全新的模樣。
一段久遠的記憶浮現(xiàn)在腦海里。
那一年皇家得到了一件上好的貢玉,那玉名貴,稀有。
即便作為貢品,卻也不多,甚至無法雕刻成一個大點的物件。
他作為皇帝的外甥,當時也在場。
那是兩小節(jié)玉髓,但是那玉純潔剔透,無一絲瑕疵和雜質。
據(jù)說那玉,只要一小段,夏日里佩戴在身上會覺得涼爽,冬日里佩戴,會覺得溫暖。
火燒不化,不是普通的火燒不化,而是傳言用那煉丹爐的火都燒不化。
當時在場的人,見識那兩節(jié)玉髓的妙處,無一不驚嘆是好物。
只是都覺得可惜,這般好物,卻只有這么兩小節(jié),雕刻一個鐲子的料都不夠。
只能做鑲嵌來用。
千暮用自己的功績和皇上換了那么一小節(jié),他是想換兩小節(jié)的,只是皇上不同意。
皇上要把另一小節(jié)留給自己的后妃。
只有一小節(jié),千暮就只能磨出一顆珠子來。
他便在珠子上刻了一個露字,刻字時,還不小心劃破了手指,不過還好,那玉珠子沒被污染。
又覺得光禿禿的珠子,不方便攜帶。
而后他見到宮中一位娘娘腰間的配飾,得到了啟發(fā)。
找自家奶娘學了編織繩結的方法,練習了好久,最后才終于編了個像模像樣的。
京中的冬日特別冷,他討要這玉髓的目的是為了給湛露佩戴。
讓她在冬日里不會感覺到寒冷。
做好之后,他用一個精美的盒子包好,送給了湛露。
那天湛露收到了人生以來第一個除了父母以外的人的禮物。
少女時期的湛露笑的甜美又溫暖。
就是有些犯愁,不知道這個掛飾適合掛在哪里。
但是她對這個禮物很滿意,也很愛惜。
湛露被殺那日,什么都沒來得及帶走,被心魔丟入往生界之后。
才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那個原本被她放在衣襟里收著的白玉珠子跟了過來。
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這棵珠子竟然有了靈性。
在往生界最艱難的時候,她時常被追的靈力耗盡,所以很需要法器這樣的東西。
有一天,她突發(fā)奇想,想看看這珠子能煉制出一個怎樣的法器。
湛露花費了些時日,總算練成了。
沒想到是一把傘,但是卻也是她期望的。
她想,千暮不在她身邊,她就該自己為自己撐起一把保護傘。
所以便有了這把傘。
她一直很珍惜這把傘。
又過了兩日,掌門回山了,后山的太陽真火終于被法器收了個干凈。
只是原本的后山,成了一片焦黑的焦炭巖壁,生機全無。
連地形地貌都變了,后山被火覆蓋的地方的地勢比原來低了很多。
少了的地方都是被火燒沒的。
掌門看的痛心,生活了幾百年的地方,突然變了樣。
哎,真慘。
解決了后山的火,也有時間料理丁婉姿了。
丁婉姿的判決下來了,殘害同門,廢除了修為,逐出師門。
在處罰執(zhí)行前,戴佩玖去關押處看她。
丁婉姿看到是他,有些失望:“怎么是你?”
戴佩玖笑了笑:“不然師姐以為是誰?千暮?又或者是湛露?”
戴佩玖沒有改口,還是叫的丁婉姿師姐,畢竟明日才正式處罰,現(xiàn)在丁婉姿還是他師姐。
丁婉姿臉上的失落毫不掩飾,她想過,千暮醒了,或許會來找她追責。
至少這樣,她在離開前,還能再見他一次。
她想過湛露不會放過她,等湛露來找她,她就告訴湛露,她有多恨湛露,是她搶走了屬于自己的特別。
她還要告訴湛露,別以為能得意多久,今天她的下場,說不定就是湛露明天的下場。
可是到頭來,來這里的人,既不是千暮,也不是湛露。
只來了一個本來不該來的戴佩玖。
那兩個人,就連來找他算賬都不愿意。
是不想和她這樣的人計較嗎?她覺得可笑之極。
戴佩玖欣賞夠她表情的扭曲變化,而后緩緩道:
“同門幾百年,從前的丁師姐不是這樣的,卻為何變成了這般。”
丁婉姿冷笑:“我一直如此,從未變過,只是從前給你們看到的,都只是我想讓你們看到的一面罷了。”
“一個人給外人看到的,永遠都是他想給人看到的一面,隱藏面誰又愿意給別人看到?”
她忍不住詆毀道:“你幫著湛露,你覺得她好,她給你看到的,也不過是最虛偽的一面而已。”
她不信,人會把不好的一面顯露出來給別人看到。
她更不信這世間有不虛偽的人。
戴佩玖不贊成她的言論,“師姐何必如此,你自己這般,卻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p> “湛露她不曾得罪過你,你卻想置她于死地?!?p> “她怎么沒得罪過我,若是沒有她,我才是千暮眼中最特別的那個?!倍⊥褡藨嵟某?。
戴佩玖搖了搖頭,這個不可救藥的女人啊。
毫不留情的戳穿:
“就算沒有湛露,你也不是那個最特別的人,在千暮心中,你根本毫無分量?!?p> “你處處向人炫耀,對千暮的救命之恩,不過是多余的幫忙?!?p> “千暮只是懶得去管,不與你計較,因為你那多余的幫忙,給你幾分薄面罷了?!?p> “僅僅只是幾分薄面而已,你從未進入過他內心,哪怕絲毫?!?p> “你是最特別的那個,只是你的臆想?!?p> “你因為臆想,處心積慮的殺湛露,甚至不惜把千暮卷入其中,最終讓他差點永遠都醒不過來。”
“師姐,你這不是愛?!?p> “......”
戴佩玖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放屁,愛本來就是得到,只有鏟除了情敵,才有機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人?!?p> 丁婉姿情緒激動的大聲反駁。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不懂我愛千暮愛的有多深沉?!?p> “我為了他,可以放棄一切,放棄自我?!?p> 戴佩玖出聲糾正,“放棄自我?愛不是為了一個人放棄自我。”
他緩緩續(xù)上前面的話,“而是為了那個人,可以變成更好的自己?!?p> 丁婉姿幾近瘋狂的道:“我為了千暮,改變了原來那溫吞的性格,漸漸變得開朗外向?!?p> “我為了他,近幾百年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駐顏術上?!?p> 以至于她的修為與修行年月不符。
不過她不后悔,因為她變成了更美的自己。
“我隔三差五,給他送去他需要的東西?!?p> 她勤快的為千暮投其所好,知冷暖。
她不明白她哪里不好。
“你說說,我怎么沒有變得更好?”
戴佩玖有些無語,丁婉姿今天不說,他還真不知道丁婉姿的這些小心思。
丁婉姿對千暮的愛,已經(jīng)扭曲到病態(tài)。
面對如此瘋狂,喪失自我的女人,他還能說些什么呢?
“罷了,希望以后師姐能自行醒悟?!?p> “明日只會廢除你的修為,不會損毀你的靈根。”
“希望日后師姐你能改過自新,到時候,再重新找個門派,好好修煉吧?!?p> 戴佩玖轉身離開。
身后是丁婉姿歇斯底里的吼聲,“我有什么好改過自新的?”
“戴佩玖,你濫情,從未真正的愛過誰,等你哪天愛上一個人,卻得不到的時候,你就會理解我今日的所作所為?!?p> “我沒有錯?!?p> “我不需要你所謂的改過自新?!?p> 是的,她沒錯,她只是暫時輸給了湛露。
總有一天,她會贏的。
戴佩玖沒有回頭,也沒有再反駁。
他突然覺得試圖說服丁婉姿好自為之的自己有點傻。
一個人根本改變不了另一個人的想法。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和丁婉姿不一樣,他們的觀念不一樣。
他想,他真正的愛一個人,也不會變成丁婉姿這樣。
愛是情不自禁,卻不是為所欲為。
真愛是克制,是祝福,是守護,是希望她幸福。
如果自己給不了她那些,就站在遠處守望著她,確保她不會受到傷害和委屈。
他和丁婉姿是不同的人。
第二日,丁婉姿被廢除修為,逐出師門,送出蒼辰山之下的結界。
從此以后,此人無法再如蒼辰山之內。
直到離開,她也沒見到千暮和湛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