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芬，來吃飯，有你喜歡的清炒苦瓜。”吳花討好似的將飯盒端上來。
“這里還有涼粉，你先吃飯，等下再吃這個?！蔽航鸹w貼地將飯盒推到吳芬面前，又拿起蒲扇替她扇起風(fēng)來。
吳芬連忙躲開，開玩笑吧，自己是個小輩，怎能讓小嬸子伺候呢，便微笑著拒絕：“小嬸子一邊坐著就行，我還有事，就不在這里吃飯了?！?p> 看到吳芬起身準(zhǔn)備走人，吳花和魏金花紛紛跟在后面?！罢娴貌挥盟土耍∈?，我先走了?！闭f完，不待劉六子說話，吳芬便小跑著朝方正那邊去了。
而這邊等到人走遠(yuǎn)了，吳花和魏金花互相瞪了一眼，一陣噼里啪啦的火花在空氣中交鋒，隨即兩人又若無其事地轉(zhuǎn)身回了病房。
“等久了吧，事情都辦妥了。”吳芬盯著方正，因為跑得急了，鼻梁上沁出細(xì)密的汗珠來。
“王允回所里了，這是他留給你的名片?！狈秸龑⒏瘪{駛車門打開，幫吳芬系好安全帶后，便繞到前面駕駛座位上。
“后面有牛奶和蔥油餅，你可以拿著吃。”方正將車子發(fā)動后，便側(cè)過臉對著吳芬說道。
“哇，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這個的?！眳欠疑扉L手，將東西提到前面來，蔥油餅是用瓷碗裝好的，“用這個裝不怕摔著啊。”
扯過一張紙巾，吳芬包起一個蔥油餅嘗了幾口，“嗯，太香了，質(zhì)地軟脆，口齒生香。你要不要嘗嘗？”
方正眼眸里盡是笑意，邊開車邊說道：“你的那些愛好不用打聽，我就注意到了。平時吃菜你盡挑苦瓜吃，出去買早點時你每次都會問別人有沒有蔥油餅賣？你說我都碰到好幾回了，不用猜都知道你喜歡吃這個了。還有，你不是不喜歡用塑料裝食品么，那天在土菜館我看到你開始皺眉頭，后來見著是用瓷碟裝的菜，就馬上和顏悅色了。”
吳芬斜睨了一眼，“我有那么不知趣嘛，人家赫姐都說請客了，我怎么可能去挑裝菜的器皿呢，你想多了?！?p> 不到一會兒，那個蔥油餅便被吳芬消滅了，隨后又拿起一瓶牛奶喝了起來。
方正唇邊呤著笑意，眼角上揚，“好吧，是我看錯了?！?p> 吳芬錯愕的盯著方正，“我怎么覺得你這兩天有些不正常。你以前時不時愛頂我?guī)拙涞模趺船F(xiàn)在扮起謙謙君子來了?！?p> 方正臉色一怔，“我對你和氣，你還有意見？難不成你天性喜歡別人跟你唱反調(diào)。”
“那倒沒有。只是你這一改變，我有些不適應(yīng)，你還是做以前的你?！眳欠叶⒅秸拿佳?，“咦，我怎么才發(fā)覺你眼角有顆淚痣呢。”
方正有些無語，“你一向說話是這樣跳躍性的么？”
“恩，你以后得適應(yīng)，我是想到哪，就說到哪的?！眳欠抑刂氐狞c頭，有跳躍性的思維可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節(jié)奏的，所以自己身邊的朋友不多，也是這個原因。
想到那沒有可能的以后，方正心情一沉，悶悶地開起車來。
硫鋅礦坐落在群山的半中央，從老縣道叉路口拐彎后，馬路就坑坑洼洼的不好走，方正開著車也有些費勁，“這馬路多久沒修筑過了，這么難走?！?p> 旁邊昏昏欲睡的吳芬更是被搖得眼冒金星了，聽到這話，卻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很多年沒有回來了，前世仿若一場夢般在記憶的長河里只余下一個淡然的身影。
方正側(cè)目，感覺此刻的吳芬眼眸深沉凜冽，流轉(zhuǎn)間似散發(fā)出無盡的寒涼，“你…沒事吧?！彪S即將車靠邊停了下來，抓住她柔弱的雙肩，輕啟薄唇，臉上擔(dān)心的表情一覽無遺。
“沒事。”吳芬清冷地開口，疏離地掙脫出那雙溫?zé)岬拇笫郑瑐?cè)過臉頰，方正眸底飽含炙熱的深情，讓她喘不過氣來。
“你知道了吧?！狈秸袔追譃囦俚纳铐W過失落的情緒，“面對旭時，你會不經(jīng)意露出小女人的姿態(tài)來。而獨獨對我，卻是冷然應(yīng)對?！?p> “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別亂猜了。我現(xiàn)在還在孝期，不會考慮男女之情的。至于對他，我既熟悉又陌生，也許有緣相識，卻不一定會開花結(jié)果?！眳欠彝蕝s眼底的森然，唇角帶著一抹淺笑。
剛才是自己魔怔了，想起了前世一些事情。說來也挺奇怪，自從省城回來之后，自己的對于前世深藏的悲痛明顯淡泊了許多，甚至有些模糊起來。
方正見吳芬說得真切，眼底閃過幾絲雀躍來，隨即又很快散去。
到了硫鋅礦生活區(qū)時，吳芬瞧向有些疲憊的方正，有些遲疑地開口：“要不今晚還是別趕著回去了，怪不安全的。”
方正心里甜絲絲的，面上卻委婉地拒絕，“沒關(guān)系的，你要相信我的技術(shù)，再說帝都城那邊確實有事。對了，這個東西你收好?！?p> “迷你內(nèi)褲！你什么意思啊?！眳欠覍⑹稚系聂浯湮锛崞饋恚蜷_車內(nèi)燈一照，頓時尷尬異常，臉?biāo)⒌猛t。
“別出心裁吧。這是我喜歡的款式，型號比這個剛好大十倍，你記著就好?！狈秸缢难垌锉M是深情，吳芬望過去，如同吸進(jìn)遼闊的大海般，面上無波無浪，卻重疊著層層迷霧。
“如果有一天我回報不了呢？你會怨我么？”吳芬也沒把握，愛情如玫瑰，渾身是刺，前世被傷得滿目瘡痍，今生也不知道會情歸何處。
“世上最難猜的是人心，最難衡量的便是感情。付出就是付出，愛對了或愛錯了都是三個字而已，沒增沒減，只不過是一個過程中的兩個不同結(jié)果罷了?！狈秸f得一臉得輕松，他是沒有未來的人，愛情太奢侈，不若形容成感情來得坦然些。
吳芬輕抿唇角，無聲地望著方正，眼波平淡。直到小車遠(yuǎn)去后，才驚覺心間酸澀難抑，眼眶通紅之際淚水悄然滑落。
命運就是如此，不期而遇，卻又陌然離開。兩人誰也沒想到，再見面時，已是若干年后，此及后話，暫且不提。
回到小院子里，吳芬看到一個蹣跚的身影，連忙奔了過去，卻跟迎面過來的楊林不經(jīng)意地相撞，原想致以歉意，哪知對方卻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外婆，外面這么涼快，你怎么不進(jìn)屋歇著。”吳芬心疼地將人扶起屋，握著那雙干枯的手，“你這些天是不是沒去買菜吃，我瞧著你都瘦成干婆婆了?！?p> 程劉式盯著外孫女，枯黃的瘦臉上滿是和藹可親的笑意，“我一個人在家里，地里的小菜都吃不完，哪用得著買菜?！庇智埔娡鈱O女眼圈紅紅的，“怎么哭了？”
吳芬忙將臉側(cè)向另一邊，“這大院灰塵太多了，不小心被風(fēng)吹進(jìn)了砂塵，無礙的?！闭f完，看到床上正咬手指頭的弟弟，“媽在上班？”
“恩，她這個星期都是上晚班，你不用管她，肚子餓了吧，我給你煮肉泡飯?！背虅⑹讲戎∧_就去廚房給吳芬熱菜，“外婆，我想吃擂辣椒?！眳欠抑劳馄砰e不住，便抱著弟弟跟在后面進(jìn)了后屋。
這間單位的宿舍約六十多平米，只有一間通房，中間用衣柜隔開來，后面加砌了個小間，里面打了個柴火灶，用來做廚房用。
“外婆，楊林怎么到我們家來串門子啦？”吳芬想到先前楊林的表情，開口問道。
程劉式凈了手，抓起一把米淘凈后，從缸里舀起半瓢井水，蓋過米面上二個指節(jié)的水量，才打開煤炭爐，將鍋蓋一蓋，先蒸起米飯來。
“那個小子不學(xué)務(wù)術(shù)，信口胡掐。天天在這門口晃，還編出謊話來騙我，想害我急出病來，沒想到讓我倒打一耙，先整了他一頓?！背虅⑹叫⊙劬季加猩?，雖然脊背佝僂，但面容卻精神得很。
能看到如些潑辣利索的外婆，吳芬嘴角滿是笑意，“外婆真是英明神武?！?p> 程劉式坐在灶旁，選了六顆青辣椒、1個嫩茄子，用井水洗凈三遍，準(zhǔn)備彎起脊背去點柴火，吳芬連忙止住她的動作，將熟睡的弟弟放在中屋的躺椅上，就幫著去燒火。
之后又坐在矮墩上，聽外婆嘮嗑了單位最近發(fā)生的事情，等飯一熟，排去一小碗米湯后，繼續(xù)用小火蒸米飯。
而這時，只見外婆麻利地將辣椒和茄子從煮沸過的滾水里撈出來，放在瓷缽里，用一根長約40公分、粗約10公分的木錘將其擂碎，滴上豬油，添上剁碎的大蒜，然后就是拌勻，片刻間便香味四溢。
“哇，看起來不錯，我都流口水了?！眳欠艺f完，看旁邊的外婆又拿出一小碗熟了的碎肉準(zhǔn)備丟進(jìn)米飯里，“外婆，我吃素菜。這肉你留給弟弟吃吧?！?p> “這個肉是拌好香料的，你以前最喜歡跟吳清源搶著吃了。怎么這會吃起素來了呢?！背虅⑹绞栈亓送?，滿臉不解地看向外孫女。
“呃，這不是爸爸才過了頭七不久嘛?！眳欠也桓艺f自己要守三年孝的事情，不然外婆非得跟自己急。“啊，我餓了，先吃飯了?！?p> 話落，見外婆不再追問，忙催著她去睡覺。之后，吳芬裝了一碗滿滿的米飯，夾起一大筷子擂辣椒，津津有味得吃了起來。
待吃完了飯，洗了個舒服的澡，已經(jīng)是十點了，吳芬看了看紋帳里熟睡的外婆和弟弟，一臉的滿足。
躺在床上，一時間沒有了睡意，計劃著明天去礦山看看，順便將張庶的那個廣告臺詞好好想一下，還有外公那些箱子的答案，還有聯(lián)系省道那邊指揮部的人了解爸爸的情況…，正胡思亂想間，仿佛聽到隔壁的爭吵聲，也是一剎那，再聽時，卻是窗外不綿絕耳的蟲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