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海風(fēng)，腥咸的海水
“剛好，樂怡也來了是吧，省得靜怡回去和你說了?！蹦腥讼虿贿h(yuǎn)處的樂怡招了招手，黏膩的目光停留在樂怡身體上，“明天不是周日嗎，補習(xí)的時間有所變動哈，原定的下午兩點半到四點半的課程，我們調(diào)到了下午三點半到五點半?！?p> “好，張老師?！鄙倥拖骂^躲避男人熾熱的目光，雙眼死盯著姐姐腿上的那雙咸豬手。
張武將手從靜怡的大腿上移開，伸手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兩個橘子遞給距離較近的靜怡，壓低聲音，聲音低沉故意發(fā)出的氣泡音令人想吐：“這是老師給你們鼓勵學(xué)習(xí)的?；厝グ?，不要搞錯時間哈。哦，補習(xí)的事情不要和別人說哈?！?p> 靜怡呆站著不動，不接男人遞過來的橘子。
“靜怡？”男人發(fā)出疑惑的聲音。
冰涼的橘子皮劃過掌心，靜怡被激起渾身的雞皮疙瘩，雙手聚攏握住橘子。
“老師我們先走了。”樂怡走過來牽著靜怡的手向辦公室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靜怡停住了腳步，渾身開始顫抖，胸口發(fā)悶，張口大口大口地吸氣。
“他還在看著我們，繼續(xù)走吧?！?p> 陳莫感受到拉著靜怡腕處的手指尖的冰冷，耳邊充滿了心臟跳動的撞擊聲。
‘她也在害怕，她們都在害怕?！?p> 有些跌撞地走到樓梯間，樂怡松開了拉住靜怡的手，轉(zhuǎn)而去拿她握在手里的橘子。
淡黃的橘汁順著指縫流下，滴落在灰白的水泥地上，樂怡把橘子從靜怡的手里拔出，扔進垃圾桶里，鐵皮的垃圾桶被撞出巨大的聲響。
陳莫可以感到煩躁的情緒隨著空蕩的撞擊聲驟然消逝。
兩人呆站在垃圾桶前，直至鐵皮撞擊聲的余韻停止，刺耳的上課鈴聲響起。
“走吧，靜怡?！?p> 陳莫的視野忽得一黑，呼吸聲在耳邊清晰，一聲又一聲。
“樂，樂怡，爸爸叫我們自己去。”
樂怡的背被輕拍兩下，她睜著眼把頭埋進臂彎趴在書桌上假裝睡覺，衣袖間有些濕潤，好運似乎鮮少降臨到兩名少女的頭上。
樂怡蹭著衣袖狠狠把臉上的淚漬擦凈，抬起頭起身抓過桌上的書包走到了廚房。
靜怡不明所以，剛想要跟著進去，樂怡就從里面出來了。
“我們逃課吧?！?p> “什么？”樂怡驚嘆于一向乖巧的姐姐會做出如此決定，頓時松開了正緊緊抱著的書包。
只放著幾本薄薄的練習(xí)冊的書包，掉落到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鐵質(zhì)撞擊聲。
“我說，我們逃課吧?！?p> 陳莫的視野再次被切換，亮眼的太陽灼燒著眼球，淚水分泌。
清爽的海風(fēng)帶起少女有些水汽的衣角，她抬起頭想要去凝望遠(yuǎn)處的烈陽，短發(fā)被海風(fēng)揚起，額前過長的劉海蒙住了眼眸，陽光透著發(fā)絲闖入眼底，微光溢出雙眼，樂怡伸手擋住了頭頂?shù)年柟?，低下頭，沒了發(fā)絲的遮擋，意識身處樂怡身上的陳莫只能看見鞋底被海水浸濕的沙粒。
潔凈的白鞋沾上濕濕的沙子，顯得有些臟。樂怡將鞋襪脫下，放在了距離海岸線遠(yuǎn)處的石頭邊。
靜怡雙腳淺淺地沒入腥咸的海水，厚重的校褲被挽到膝蓋處，浪花一下又一下地沖上拍打著小腿，帶著些細(xì)小的沙，全部黏上了少女的小腿處，樂怡想要幫她拍掉那些沙，卻被制止。
靜怡任由令她不適的沙粒停留在小腿上。
樂怡也將自己的校褲挽起，直起身向灰藍(lán)的大海跑去，海風(fēng)吹起她及肩的短發(fā)，陽光終于灑向了她的臉龐，褐色的眼瞳閃著暖意的光。沒了鞋襪的保護，樂怡被藏在細(xì)沙下的小貝殼硌得生疼，但她不在意，她感到了短暫的愜意，就在此刻。
冰冷的海水漫過雙腳，海浪在極力將她推離，樂怡艱難邁著步伐向前，搖搖晃晃地站不穩(wěn)。
‘別再向前了，停下！’陳莫聽到少女的內(nèi)心正在悲鳴著死亡的哭曲。
“樂怡！”
樂怡轉(zhuǎn)過頭望向已經(jīng)穿好鞋襪，臉色慘白的靜怡，像是突然回過神來猛地轉(zhuǎn)過身向靜怡跑去。
“來啦，怎么了你，臉色這么難看?！?p> 靜怡手里緊緊抓著老人機，里面是好幾條爸爸的未接來電與短信，無非是在質(zhì)問無故曠課以及催促她們快去補習(xí)。
靜怡扯了扯嘴角，擠出一抹難看的笑，眼底是莫名的堅定，帶著哭腔，顫抖地說：“想不想喝飲料，去買飲料吧?！?p> “帶水了呀我們，想喝我們就一起去?！睒封械叫┰S不對勁，不管是靜怡難看的臉色還是帶有哭腔的聲音都在告訴她別讓靜怡單獨呆著。
便利店距離海邊有點遠(yuǎn)，但騎上自行車也就五六分鐘的行程。
到了便利店門口后，靜怡指了指便利店里頭說：“你去買吧，我在外面等你，累死我啦。”
“一起?！?p> “啊，不要嘛，你去就可以啦，你請客哈！”
輕松的語氣全然沒有先前的沉重。
樂怡看了看靜怡額角的汗，把自行車停在便利店門口。
“那你在便利店門口等我，喝冰紅茶是嗎？”
“是啊是啊，要冰的！”
“不行，你還不能喝冰的。”
便利店門口處就有冰柜，寒氣在柜門處結(jié)成冰霜，樂怡打開冰柜，一股寒氣吹散了她耳旁的熱意，她先給自己拿了瓶冰的冰紅茶，又向便利店里頭走去拿常溫的。
放飲料的柜子在便利店的很里頭，樂怡一排排看過去就是沒有冰紅茶，她朝外頭的靜怡喊道：“營養(yǎng)快線可不可以啊，好像沒有冰紅茶啊！”
應(yīng)答她的聲音似乎有些慌張。
“不要，我就要喝冰紅茶?！?p> 樂怡剛轉(zhuǎn)過身再和靜怡商量商量，想說你不是更喜歡營養(yǎng)快線嗎，貴點就貴點啦，反正是她請客。
“冰紅茶在這里啊，妹妹。”
店老板走到樂怡身前指了指貨架的最低端那一排，那一排都是冰紅茶。
拿到冰紅茶樂怡總感到心里有些許的不安，她看向店門口，那兒哪里還有姐姐的身影，連帶著靜怡的自行車都不見了。
“老板，門口那個人呢？你有沒有看到？”樂怡焦急地把錢遞給老板，問道，握著冰紅茶的手止不住地發(fā)抖。
老板聽后也是疑惑，說：“誒，剛才還在的，估計有急事吧，她沒和你說嗎妹妹？”
樂怡走向門口孤零擺著的她的自行車，發(fā)泄似的把飲料砸進車筐，手里的老人機給靜怡打去了無數(shù)次電話，但都未被接起。
她做好了最差的打算，騎上自行車，車胎被人扎破了。
沒氣的自行車騎起來費勁，脹痛的雙腿麻木地騎著，樂怡此刻的心里什么都沒想，只是用力騎著沒氣的自行車向那老舊出租樓趕去。
買完飲料口袋里剩下的錢本就不多，就連較為便宜的三輪都叫不起。
樂怡只能在心底祈求讓她可以追上自己的姐姐，可她內(nèi)心的不安感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無限放大。
就像沙漏一樣，越到后面沙子的流速似乎越快，其實流速從未變過，變的只是那顆越來越不安的心。
樂怡背上因為晃動而發(fā)出輕微響聲的背包，自行車變得搖晃，沒氣的內(nèi)胎在扁平的外胎擠壓下開始變形。
陳莫感知與樂怡聯(lián)通，他此刻也是累得喘不上氣來，意識變得恍惚，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下一秒就要斷氣了。
‘再快點，再快點！’
終于，恍惚間視野在一陣混亂后，四肢各處傳來刺痛，自行車不能騎了。
老舊的出租樓就在上坡的不遠(yuǎn)處，樂怡把書包抱在懷里向前跑去。
‘靜怡，靜怡，靜怡......’
喉嚨間傳來一股血腥味，一呼吸胸口就是悶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