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幻境
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秦凡再也忍不住了，鼻尖一酸，眼淚又涌了出來。
他回來了！
他的家還在！
“小凡？你這是怎么了？誰欺負你了？哭成這樣——”
一旁的婦人看見他哭得傷心，趕忙過來問道。
“哇——”
小娃娃的哭聲震天響，嚇得那婦人以為是出了什么大事，趕忙抽了帕子出來給他擦淚。
“怎么了呀小凡，誰欺負你了跟嬸子說，怎么哭得這么兇……”
哭了一陣，看著因為哄不住自己而急的冒汗的嬸子，秦凡抬手抹了一把淚，埋著頭就往自家的方向沖。
小娃娃像是一只小牛犢，發(fā)了狠勁的往前沖，只有低下的頭正啪嗒啪嗒往地上落著淚。
“秦凡！我們?nèi)ズ永锩~玩兒呀！”
鐵蛋的褲腿高高挽著，腳丫子上都是河里的淤泥，手里還拎著兩條巴掌大的鯽魚，正咧著嘴樂呵呵地站在邊上。
小娃娃低著頭，像是沒有聽見，只留下了綻開了一路的小泥巴花。
“秦凡！秦凡！你干嘛呢！我們?nèi)ズ笊缴贤嫜?！?p> 虎子拎著個小背簍，一手牽著三歲的妞妞，一手拿著把小鐮刀。
小娃娃依舊低著頭，悶頭朝著家的方向跑。
他不敢應聲，他怕這一切都是幻覺，也怕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夢。
他要趕快跑回家，看看阿娘。
小娃娃跑呀跑，沖開了熟悉的人群，跑過了從前的伙伴，終于快要回家了。
“你小子，跟牛犢子一樣！撞著人了怎么辦！”
一個男人一把將悶頭直跑的娃娃抱了起來，隨后夾在了自己的咯吱窩里，又輕輕拍了兩下他的屁股。
剛剛還能忍住的哭聲再次放大，嚇得秦江差點把他給丟在地上。
自己剛剛那兩下應該打的不重呀……
“哇——”
秦凡的哭聲再也止不住了，一下子哭的整個村子的人都出了門。
“秦老二，你干啥打孩子??！把孩子打成這樣！”
鄰居王嬸原本在院子里納鞋墊，被秦凡的哭聲嚇得差點扎了手。
結(jié)果一出院門就看見秦江正夾著秦凡，小娃娃哭得撕心裂肺，別提有多慘了。
“就是啊，打這么厲害，萬一給打壞了怎么辦！”
琴江撓撓頭，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我也沒，沒打多重呀……”
怎么了這是，自己就是輕輕拍了兩下他的屁股，哪里有下多重的手？
“怎么了？”
秦氏本是在家縫補衣裳，聽見自家兒子的哭聲也趕忙出來查看。
結(jié)果一瞧，自己的丈夫和兒子正被鄰居們圍著。
“阿娘！”
再次聽見阿娘的聲音，秦凡又嗷嗷哭了起來。
從自家阿爹的手臂下掙扎下來，一把撲進了她的懷里。
“小凡這是怎么了？”
被兒子抱了一個大滿懷，秦氏有些發(fā)笑。
都已經(jīng)是六歲的大孩子了，哪里還有這樣同阿娘撒嬌的。
“阿娘替你訓阿爹，不哭了。”
感覺到溫暖的手正替自己擦著眼淚，秦凡扯出了個笑來。
“還不回家去?！?p> 秦氏牽住了秦凡的小手，又瞪了一眼秦江，這才同周邊的鄰里道。
“嬸子，我們就先回去了。”
“快回去吧，孩子可不能打重了，你說說你家男人?！?p> “曉得的?！?p> 一家三口回了那個小小的院子。
看著自己生活了六年的地方，秦凡一個娃娃眼圈紅紅，看起來讓人心疼得不行。
“你干嘛打孩子呀？”
秦氏盯著自家丈夫，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表明著自己的不滿。
“我沒有，我就是看他埋著個腦袋跑，怕他撞了人，才嚇唬嚇唬他，真沒有下力氣。”
秦江也覺得自己可委屈了，這一下大家還不曉得要怎么說自己呢！
“阿娘，我餓了?！?p> 哭了一場，秦凡擦擦眼淚，又捧了把涼水沖干凈了臉，這才賴著秦氏撒嬌道。
“好好好，阿娘去做飯去?！?p> “我真沒用力氣……”
秦江看自己的妻子不信，只絮絮叨叨解釋道。
院門外是鐵蛋和虎子，還有虎子身旁的小豆丁。
“阿凡，你這是怎么啦！”
“你闖啥禍啦！”
“哥哥！哥哥！”
三個孩子趴在墻頭，看著秦凡問道。
“我，我沒事，就是做了個噩夢?！?p> 秦凡咧著嘴，可臉上的笑卻比哭還要難看。
他記得的，鐵蛋死了，虎子也死了，小小的妞妞被嬸嬸抱在懷里，一起躺在了火堆里頭。
只有自己，因為和阿爹鬧別扭跑去了后山，逃過了一劫。
“你們還在，真好?！?p> 鐵蛋和虎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里看見了一絲絲的疑惑。
“阿凡，你做啥夢啦，這么嚇人?！?p> “我就是夢見，夢見大家都不見了?！?p> “不會哩，咱們是兄弟，怎么會不要你，要是出去趕集，肯定會叫上你一起的?！?p> 鐵蛋咧著嘴，露出了因為調(diào)皮磕掉的門牙縫。
他們?nèi)ミ^最遠的地方就是鎮(zhèn)上的大集，要是大家都去了，他肯定也會叫上阿凡的。
他們?nèi)齻€是在后山一起拜過把子的兄弟哩！
“我曉得那是噩夢哩！你們快點回去吃飯吧！我一會兒也要吃飯啦！”
小娃娃努力揮動著手，橘色的夕陽灑在大地上，將那兩大一小的影子拉的好長。
飯桌上秦凡沒有吃一口東西，只是近乎貪婪的看著自己的爹娘。
他好舍不得他們。
“怎么了，怎么不吃東西？”
秦氏看他連最愛吃的雞肉也不動筷子了，有些擔心的去探了探他的額頭。
“娘，我想你了?！?p> 小娃娃聲音小小的，里頭盡是依賴。
“不就是出去玩了一下午嗎，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氏拿著筷子敲了一下他的額頭，沒好氣道。
一直到天邊的橘色即將完全消失，秦凡這才眼含淚光的低聲啜泣起來。
這一切都是假的，村子已經(jīng)沒有了，沒有了叔叔嬸嬸，鐵蛋死了，虎子死了，小小的妞妞也沒了。
阿爹死在了去尋自己的路上，阿娘躺在血泊里一直到看見自己的時候才咽下了最后的那一口氣。
手腕上的疤是他自己用牙咬破了皮肉留下的。
從進入幻境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粥粥姐說過，大選的幻境里會有自己最想看見的東西，所以他才會瞧見爹娘。
掙脫開了幻境，再次睜眼，已經(jīng)回到了小世界里。
寧嵐一直注意著秦凡這邊的情況，見他睜眼，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若是沉迷于幻境，這第一關，便是淘汰了。
而幻境中入了夜，再想掙扎著脫離出來，會更加艱難。
索性秦凡是個聰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