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請教
沒了劉秀兒那高昂尖銳的大嗓門，門外的氣氛突然一下子安靜下來。唯有地上一灘洗菜水朝著四周流動，然后滲進土壤。
宋妗初也沒想到，自己只是來送個東西，居然會碰上這樣的事。
她怎么感覺自己每次來這蘇夫子家里，他的處境都不怎么好？
回過身，宋妗初正要把手里的茶包給蘇曄輕，卻措不及防對上他探究的眼神。
雖然只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但宋妗初的心里一驚，暗道這人的洞察力果真驚人。
“這是給你的藥茶，有明目的功效。”
宋妗初臉上表情不變，裝作一副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的樣子。將手里的茶包遞給他。
“我家大哥今日回來了，我見他眼睛不舒服，就琢磨著做了些。又想起你也是個讀書人，想來也用得上。”
一句話解釋了自己恰好出現(xiàn)的原因。
村子里的讀書人就這么幾個，宋妗初一提，蘇曄輕便知道是誰了。
他接過茶包，輕輕點頭，“多謝?！?p> 也不知是在謝手上的藥茶，還是謝方才她挺身而出過來維護他。
宋妗初承了這句謝，竊笑道：“還好平日大哥在家念書的時候，我也跟著聽上幾句。方才那句話一說出來，就連氣勢都高了幾分！”
她的臉上適時露出一點得意，眸子里裝滿狡黠的笑。
蘇曄輕一聽，心里那點懷疑便隨著這句話散去了。
宋妗初知道這是個聰明人，自己話都已經(jīng)說到這份上了，應(yīng)該不會再引起懷疑。
便拍拍手準備離開。
沒想到蘇曄輕卻在這時候叫住了她。
“看起來，你很喜歡讀書？”
宋妗初愣了下，沒想到他會說起別的事情。
原身是大字不識一個的，于是宋妗初便佯裝羨慕地點頭：“讀了書，很多事情都會很方便?！?p> 幾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蘇曄輕模樣認真，“你若是有空，我可以教你。”
這個提議是宋妗初沒有想到的。以至于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有打消蘇曄輕的疑慮了。
“眼下我家這情況……蘇夫子也知道，只怕暫時要辜負夫子好意了?！?p> 宋妗初話說一半，面露遲疑可惜。
她本想直接拒絕，視線忽然瞥到她剛送給蘇曄輕的茶包上。
嘴上的話鋒跟著一轉(zhuǎn)，“不過我大哥如今正是讀書的時候。夫子博學多識，若是可以，能否指點他一二？”
蘇曄輕知道她沒說完的顧慮，只猶豫了一下，便點頭同意。
宋妗初展露笑顏，“那就多謝夫子了?！?p> 宋明成對她極好，蘇曄輕的教導她用不上，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推過去。
以蘇曄輕的才情，宋明成總歸有所獲益。
見宋妗初謝過就要回家，蘇曄輕跟上去。
“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天色尚早，我便隨你去看看吧?！?p> 宋妗初有些納悶，這么急？
蘇曄輕解釋道，“我許久未出過遠門，不知道縣學的課程進度。也得先看看你大哥的功課情況。”
聽到這番話，宋妗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總覺得這人有時候?qū)χ茉馐虑椴簧闲牟恢{(diào)，但認定了某件事情，似乎又十足認真。
真是個怪人。
蘇曄輕在整個清河村都很有名。年紀輕輕考上秀才，后又天妒英才。
加上那張臉實在是俊，自幼飽讀詩書，自有一股書卷氣。在一眾莊稼漢子里很是顯眼。
宋明成只一眼就認出他來。
“蘇夫子，你怎么來了？”
他的聲音顯得十足驚訝。
他之前也見過這人幾次，算不得孤傲，但也實在不是什么熱絡(luò)的性子。
如非必要，平日與人少有交集。
宋妗初搶先回了他的話，“大哥，是我請夫子來的?！?p> 她示意兩人坐下說話，又去翻茶壺。
宋家的人都沒有泡茶的習慣，都是地里忙的粗人，哪有那么多講究。
這茶壺還是早些時候宋明成帶回來的。
宋妗初也不知道宋明成都從旁人嘴里聽到多少，想了想還是又對他道：“先前我死里逃生的時候，就是碰上了蘇夫子，多虧他的毛驢載我一程?！?p> “原來如此。”
外頭的話傳得亂七八糟的，宋明成一句都沒信，只知道宋妗初是碰上好人了。
這會兒聽她這么一說，他才正了神色，又起身朝蘇曄輕拱了拱手。
“多謝夫子救下家妹。今后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只管言說。”
蘇曄輕受了這一禮，但沒接他的話。
“此事宋老太太已經(jīng)道過謝了?！?p> 宋明成正色，“一碼歸一碼?！?p> 事關(guān)宋妗初，一句道謝說多少遍都是不夠的。
宋妗初無語看著這兩人客套話你推我往，趁沒人注意從空間摸出一點藥茶放進壺里。
“大哥，你同夫子說說你的功課吧?！?p> 她主動提起正事。
見宋明成面露疑惑，蘇曄輕倒是開了口，“你妹妹幾次幫我解圍，我受她所托，幫你看看功課?！?p> 宋明成又是驚訝又是感激地看向宋妗初。
他是聽過這人的才華的，雖說對方從此不能提筆，但就算得一番指點，也是大有裨益。
當即便激動幾分，謝過妹妹，同蘇曄輕說起學堂上的東西來。
兩人很快交談起來。
宋妗初見狀，拿起茶壺去了廚房。
既然答應(yīng)了要指點，蘇曄輕也很是負責。
先是問了學堂的進度，又問宋明成的功課狀況和覺得學不進的難點。
宋妗初拎著泡好的熱茶回來的時候，正聽蘇曄輕在出題考校宋明成。
心中好奇，于是她停下腳步，在屋外聽了一會兒。
面對蘇曄輕的考校，一開始宋明成還游刃有余，結(jié)果后面回答得越來越吃力。偏偏蘇曄輕語氣毫無波瀾，像是對提升的難度沒什么感覺。
宋妗初不免一下來了興趣，感情這人之前一直在藏拙??？
而屋里的宋明成與她不同。經(jīng)此一番考校下來，他越聽越覺得蘇曄輕此人才華橫溢，不可多得。
許多他覺得晦澀難懂的地方經(jīng)對方點撥之后，都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這時宋妗初盈盈走進來，給兩人各倒了一杯熱茶。
“這里面泡的也是藥茶，你們先嘗嘗?！?p> 蘇曄輕接過道謝。
宋明成一聽，心里瞬間警覺起來，目光不動聲色在二人之間打量。
聽妗初這話，怎么像是也給蘇曄輕送了一份藥茶似的？
連藥茶都能記得蘇曄輕的份，他很難不多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