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娘家不是家

　　劈頭蓋臉的巴掌，帶著怒火拍下，何姜紅對她又是掐又是扇。

　　“你真是長本事了，偷了家里的東西，一聲不吭就往省城跑，咱們千防萬防，沒想到出了個家賊！”

　　許知知被打得嗷嗷叫，只能努力蜷縮起身體，下意識用雙手護住腹部。

　　寶寶，寶寶，她不能讓媽媽打掉寶寶。

　　“讓你跟你舅去羊城，他那里有關(guān)系，工作個幾個月，就能成領(lǐng)班，工資多個一兩千，你心里還不服氣？非要來讀這勞什子大學！”

　　她大伯母走過來補充道，“985?！?p>　　“我管她是985還是975?！焙谓t眼神恨不得把她吞了，“女孩子讀書有什么用，你倩堂姐不也是大學生，還是名牌的呢，現(xiàn)在不也在一樣家里洗衣做飯帶孩子?！?p>　　倩堂姐也是大伯母的獨生女，五歲的時候就隨父母遷到省城，平日里可寶貝著呢，大伯母說以后家里的瓶瓶罐罐都由她繼承。

　　就連買在一環(huán)邊上八十多平的老破小，大伯母也咬牙要留給倩堂姐，現(xiàn)在市面上起碼也能賣個三四百萬。

　　拉個架也中槍的大伯母氣哼哼，斜著眼睛道，“弟妹啊，我們家是沒你有本事，有個舅舅能給倩倩安排工作，還能當領(lǐng)班呢。我聽說現(xiàn)在到處用工荒，這還不得把人當佛給供起來啊，一個月起碼能賺一萬吧，咱們倩倩是比不了。”

　　許鐵鋼面色尷尬，他扯了扯斗成公雞眼的何姜紅。

　　“孩子他媽，多少注意點，在大學門口就打打罵罵，讓人看到多不好。”

　　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孩子他舅說是有關(guān)系，但頂多小組長就到頭了，連個文職都塞不進去，也就何姜紅信得不要不要的。

　　他看向許知知語重心長道，“你這孩子，心里憋著氣，有什么不能跟家里人說的，一個人跑這么遠，多讓人擔心啊?！?p>　　提到這茬何姜紅就氣炸了，她一揪許知知耳朵，“臭丫頭你拿的五千塊錢呢？不給家里掙錢，還要讓家里倒貼，為了追你我們光車費都花了五六百！”

　　許知知哽咽，“媽，我只拿了身份證，沒有拿錢！”

　　何姜紅不信，“你沒拿怎么上的學？你吃的穿的哪里來的？莫不是你天天喝西北風，喝水喝風就夠了？”

　　她湊近一聞，聞到股肉味，更是勃然大怒，“臭丫頭，嘴巴上的油都不擦干凈，就凈會胡說八道，看我不打死你！”

　　噼里啪啦又是幾巴掌拍過來，許知知左躲右閃騰挪不開，硬生生又挨了幾刀。

　　許鐵鋼拉了把沒扯住，還是大伯母有惻隱之心，在前面死命攔著，才沒有讓更多的拳腳落在許知知身上。

　　許知知抽噎著。

　　那疊紅票子她記得，是和證件一起放在抽屜里的，但她知道何姜紅平日里有點錢的習慣，壓根就不敢拿。

　　到底是誰拿了錢，栽贓在她頭上？

　　她淚眼朦朧地巡視了一圈，發(fā)現(xiàn)弟弟許興輝的眼神閃了閃。

　　心虛地腳趾扣地。

　　是了，一定是弟弟拿走了。

　　許知知瞬間明了。

　　許興輝生性憊懶，就喜歡玩游戲，充起錢來，648眼睛眨一下就沒了，而她要個十塊錢的零花錢都費勁。

　　許知知抹了把眼淚，“媽你只會罵我，怎么不問問弟弟，那五千塊花哪里去了？”

　　何姜紅想也不想懟道，“死丫頭你別什么事就扯你弟，你弟和你一樣嗎？他這段時間乖得很，哪里像你一樣，叛逆到?jīng)]邊！”

　　許興輝在一旁尷尬得頭皮發(fā)麻。

　　那五千塊是他拿了。

　　當時他看姐姐鬼鬼祟祟，一時好奇也學著打開抽屜，沒想到一疊紅艷艷的鈔票就明晃晃擺在上面。

　　他想起還有幾個皮膚沒有得手，他要是再趕不上潮流，網(wǎng)上的朋友就要不和他玩了，于是他沒忍住偷了一半。

　　可剛拿他就后悔了，本想等東窗事發(fā)被抽一頓就算了，但一出許知知逃跑一事，何姜紅壓根就沒懷疑到他頭上，直接鎖定了許知知。

　　“媽。”或許是良心發(fā)現(xiàn)，許興輝叫了一聲，“我們在這都等了兩個小時了，你不餓我都餓了，有什么事不能回去說?！?p>　　何姜紅肚子也有點咕咕叫。

　　她又掐得許知知一聲叫，“回去再收拾你?！?p>　　看許知知哭得凄慘，死不認賬的模樣，她也忍不住露出狐疑。

　　難道那五千塊真不是她拿的？可不是她拿的還能是誰拿的，總不會是這段時間見她跟老鼠見貓似的許興輝吧？

　　死丫頭就是會胡說八道，剛她弟還給她說話呢，該打。

　　“你還有多少錢，全給我拿出來。”何姜紅發(fā)布命令。

　　許知知麻木地從兜里掏出，都是零零散散的，五塊十塊，還有張皺巴巴的五角，都是今天橘子園老板結(jié)的工資。

　　加起來也不過一百多。

　　何姜紅還不滿意，逼她把宿舍掏個底朝天，她才邊數(shù)邊啐了一口，“我還以為你賺了多少呢，結(jié)果就這八百塊啊，還不夠我們來回路費的?！?p>　　八百何姜紅自然不看在眼里，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她直接抽出幾張，讓許知知去買了鹵菜涼菜，就和他們回到大伯母家。

　　今天他們就借宿在這里。

　　許知知眼紅紅的，也大包小包提著跟在他們后面。

　　但吃就輪不上她了。

　　何鐵剛難得和兄弟團聚，推杯換盞幾回，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哪里還能顧得上她，何姜紅更是只往許興輝碗里夾菜。

　　大伯母不好多摻和別人家的事，只能偷偷給她摸了個雞腿，“知知啊，她就是那個驢脾氣，別把她當回事，自己啃雞腿啊，別餓著?！?p>　　油汪汪的雞腿，放在平日里，她早就啃得不亦樂乎了，今天卻怎么也提不起勁。

　　她不懂，憑什么同是兒女，她和弟弟差距就這么大。

　　從小到大，好吃的糖果，要留給弟弟；好玩的玩具，要留給弟弟；就連她沒看好弟弟，讓他摔了一跤，她也準得數(shù)個掛落。

　　大概是因為她是早晚要潑出去的水。

　　娘家的家并不是她的。

　　而是她弟弟的。

　　想到這里，她如哽在喉。

　　她搖搖頭，“大伯母，我不吃?！?p>　　幸好在她回來前，大叔已經(jīng)喂飽了她，不至于讓可憐的寶寶，被她不受寵的媽媽，跟著一起忍饑挨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