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墮落崖谷(上)
?。ㄓ晌磥泶┰街亮硪粋€時間線上的北宋的王邇豐,在遇見偶像蘇東坡之后,經(jīng)歷了一系列穿越古、今與未來的奇幻之旅,在得知自己乃是浩瀚之女,肩負重任之后,鋌而走險,最終沒能逃過走火入魔,墮入意識深淵的命運。就在墜入意識深淵之前……)
北宋,王宅內(nèi)。
蘇子瞻在一旁坐禪;盤腿而坐的王邇豐,此時已經(jīng)進入了自己的清明夢中,依著寂神的指引,這調(diào)息運氣兩個來回后,開始追念而行:“我是誰?你又是誰?我是誰?你又是誰?”
隨著王邇豐的追念之行,無數(shù)蒼白柔軟的觸手,繞著她伸展而出,將王邇豐團團包圍其中;眨眼間,這些觸手便又幻化成了她熟悉的鉸鏈。
王邇豐凝神靜氣,專心一致地追著心念咒語,一刻也不敢分神:“我是誰?你又是誰?”
然而,這次的鉸鏈,卻與以往有所不同,其上似有陣陣綠光閃爍。
寂神暗道:“不好。二層心念之繭到了最后一擊的時刻,丫頭,一會兒無論感受到了什么,那都是假的,你只管守住心念咒語!記?。簾o論用什么方法,切莫被你的覺受所牽著走!”
果不其然,寂神話音剛落,從那鉸鏈當中生長出無數(shù)細軟的長針,這長針繞著王邇豐,刺透她全身的骨頭與血肉,在其中生長扎根。
蘇子瞻聽見寂神的話音,趕忙起身到屋外,吩咐白鷺道:“快去通知其他人!”
遂又小跑著進屋,只見先前還神情自若的王邇豐,如今是血如雨下,周身竟都被從皮膚中滲出的鮮血染得透濕。
蘇子瞻有些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想上去替她擦拭,卻被一道無線的強力給震出數(shù)步遠。
王邇豐于一瞬間感到了萬蟻噬骨般的疼痛;握緊的雙拳,鮮血淋漓,因為指甲早已經(jīng)扎入了自己的手心;嘴唇亦因為咬得太重,而血肉模糊。
王邇豐苦苦撐著:“我要守著心念咒語,我守著咒語,我不跟這覺受走……不跟……它們走……”
巨大的疼痛面前,王邇豐感覺自己的腦袋既麻木又昏沉;迷迷糊糊之中她依然念著寂神最后的囑咐:“無論,無論用什么方法,我決不被覺受所牽走?!?p> 然而,這一切都比不上那萬千長針穿身而過的痛楚。就在長針瞬間刺破心臟之時,王邇豐聽到了細紋的碎裂聲,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和撕心裂肺的疼痛。
此時此刻,王邇豐的腦海竟不由自主地泛起昔日的回憶,親人們朋友們的笑臉,一一從眼前滑過??粗麄儨嘏男?,王邇豐竟然也牽動著嘴角,一個似笑非笑的怪異表情出現(xiàn)在她痛苦的臉上。
寂神急喚道:“丫頭,丫頭你沒事吧?丫頭,你快睜開眼?!?p> 她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淚水混著血水在她臉上漫過:“原來,這就是死去的感覺么?也……不過如此……”
“寂神,寂神您聽我說,我可能,可能要折在這兒了。對不起,我沒能完成……該完成的任務(wù),你替我……向大家說一聲……對不起……”
“丫頭,你倒是睜開眼?。∧愠晒α?!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硬是把最后的兩層心念之繭都給破了!”
“什么?”王邇豐猛的睜開眼,捂著作痛的胸口,冷汗和血水依舊滴滴答答地淌著:“你要不要在我胸口這么痛的時候,告訴我這個……該叫人狂喜的消息???容易樂極生悲……知道嗎?”
正說著,一口鮮血從她嘴里噴涌而出。
此時眾人已經(jīng)趕到。看著狼狽不堪的二人。知道大事不妙。
王染急問道:“怎么樣?”
蘇子瞻:“有驚無險,不過,還要再等等,等邇豐出了清明夢來?!?p> 清明夢中,寂神眼看著一些五彩光從她胸口處逃也似的飄散開,王邇豐瞬間失去意識。
寂神:“不好!這丫頭終究是沒能逃過這一劫??欤】旖Y(jié)陣!”
屋內(nèi),眼見王邇豐的身子頹然歪倒,眾人的心一齊都提到了嗓子眼,眾人各自心中都暗道了一句:“不好!”
聽見寂神的呼喊,蘇子瞻隨即道:“快結(jié)陣!”
七人聞言,坐地起陣。
這期間,王邇豐的意志空間開始坍塌,寂神得知自己即將消融:“后面就交給你們了一定要把這丫頭帶回來……”
陣法將王邇豐碎裂的心魂重新聚攏到一起,與七人越鎖越近。在聚眾人近得不能再近的時候,七人合著這七彩的光,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古老的意識深淵的某處。
追隨著一陣眩目的七彩之光,八位少年人落入了一片寂靜的山野之中。
待眾人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竟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鮮花環(huán)繞的山崗之上;這花正是名為笑靨花。
望著漫山遍野的鮮花,年紀最小的張慢慢忍不住歡喜:“這么多花,好美啊!這里……可是極樂世界?”
眾人之中,身形最高的王染冷峻道:“這里,是落崖谷。”
張慢慢張大眼睛:“你來過?”
王染無奈的抬手,指了指遠處的山崖,山崖上書著三個大字,正是“落崖谷”。
張慢慢蹲下身來,摘了一支野花,一面逗弄一面嘟囔道:“這怎么能叫落崖谷,應(yīng)該叫落花谷才對嘛!”
與她年紀相仿的蘇子由應(yīng)和道:“莫不是那寂神老糊涂了,給搞錯了?”
眾人之中,唯有王邇豐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山崖喃喃道:“那崖上有詩?!?p> 落崖谷三字之旁。正是有詩一首:“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guān)鎖;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
眾人順著王邇豐的目光望去,卻是皆不可見。
蘇子由奇怪道:“什么詩啊,只有三個大字啊,落崖谷。”
張慢慢:“是啊。沒見著什么詩。”
蘇子瞻轉(zhuǎn)向王邇豐:“你看見什么了?”
原來,這詩卻是只有王邇豐可以看見。
見眾人皆不可見,王邇豐遂搖搖頭,輕描淡寫道:“沒什么?!?p> 這邊,張慢慢開始四處采花,蘇子由跟在后面幫忙。
白如萱感覺到腳底的異樣,隨即俯身摸了摸地面的泥土。
王邇豐忙問道:“怎么了?”
白如萱微微皺著眉頭:“這土,發(fā)燙。”
眾人聞言,紛紛以手探之,竟果然如此!
白如萱:“這底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炙烤?!?p> 呂若曦:“既如此,這山上怎么還能生長如此多的鮮花樹木?不是早就應(yīng)該焦枯了才是嗎?”
眾人面面相覷,全無主意。
張穩(wěn)穩(wěn)一臉疑惑:“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邊,張慢慢與蘇子由二人,不一會就采了兩大懷抱的花,給王邇豐、白如萱、呂若曦一人一把,花香四溢,沁人心脾,奈何其他人卻無暇賞花。
回想起先前發(fā)生的,王染喃喃道:“此處確實有古怪。先前發(fā)生的,也是叫人措手不及?!蓖跞巨D(zhuǎn)向王邇豐,“在我們結(jié)陣之前,發(fā)生了什么?”
蘇子瞻亦忍不住問道:“對,我也一直想問,方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只見你渾身上下往外滲著血,卻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p> 王邇豐微微一笑:“剛才啊。其實也沒什么。大概就是,天塌下來過一回,我死過一次吧?!彼D了頓,繼續(xù)道:“怪我沒準備好。應(yīng)該是心魂不夠堅定,勉強撐過去那鉸鏈與鋼針,卻也只是留了口氣落到此處來。對不住了,各位?!?p> 蘇子瞻聽完這番話,默默拉住了王邇豐的胳膊。
王染揶揄:“難得,你王二瘋還有自責(zé)的時候?!?p> “不用這么落井下石吧,現(xiàn)在我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碧K子由又向王邇豐道,“對了,不知先前我們拿回的那些藥,有沒有起到作用,幫到你?”
王邇豐:“你們拿回的那些藥啊,我倒是沒少吃。也有效果……”
蘇子由:“有效果嗎?真幫上忙了?”
王邇豐點頭:“我足足胖了一圈兒,確實養(yǎng)人。其他效果嘛,等我們有機會從這里出去了,我再去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吧?!?p> 蘇子由:“???”
蘇子瞻:“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王邇豐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沒事了。到這里了,我也不疼了。若那寂神所言不虛,我們只要從這里出去,便可萬事大吉了?!?p> 蘇子瞻:“嗯。我們一定會想到辦法回去。”
王邇豐望著他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若是回不去呢?你可會怨我?”
白如萱:“所以,這里……究竟是不是那意識深淵?”
呂若曦:“只怪當初忘記向那神明問清楚,這意識深淵所能變幻的場景大概是個什么樣了?!?p> 蘇子瞻指著不遠處:“前面的村落,我們?nèi)ゴ蛱较掳??!?p> 眾人行至村內(nèi)。
蘇子由嘆道:“原來這就是一個很稀松平常的村落嘛!跟我們那兒也差不多。”
張慢慢:“是啊。只是衣物裝扮略有不同?!?p> 其他人沉默不語。細心一點就會發(fā)現(xiàn),這路上來往的村民,雖都面帶微笑,但這笑容卻看著十分詭異。
王染提議道:“找個地方坐坐去?!?p> 蘇子瞻:“甚好。”
眾人遂大跨步向前面的小酒館子走去。
蘇子由趕緊追上:“你們等等我!”
酒館里就更奇怪了。雖然酒客不少,但是臉上都是一個表情:一個仿佛凝固了的笑容,掛在臉上是一動也不動。蘇子由這下也看出了端倪小聲道:“這些人,怎么笑得叫人慎得慌,跟畫在臉上似的。”
王染招手喚小二上酒。小二猶豫了一下,片刻后,端著一壺酒殷勤地上前來:“諸位客官是打外地來的吧?”
蘇子瞻:“是?!?p> 小二:“我說這面相和打扮怎么如此生分?!?p> 王染:“準確說,我們是和商隊走散了,誤入此地,不知這里是何地?又受何人管轄?”
這里,是落崖谷。谷中民眾都是神女的忠實信徒,整個山谷正是幸得我們神女的護佑,才能夠如此祥和安寧?!?p> 蘇子瞻與王邇豐的目光被小二掌心的印記所吸引。那圖案,正是一彎黑色新月之上,盛著一朵綻開的笑靨花。
王邇豐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掌心的紅痣,竟是同小二手上的笑靨花長在了手掌的同一處。
蘇子瞻問道:“我們初來乍到,不知這谷內(nèi)可有什么規(guī)矩禁忌?我們也好避而行之。”
小二撓撓頭:“只要不說、不做欺侮神女的言行,便可平安無虞。”
眾人聞言,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蘇子瞻:“我們在此處隨便吃點,隨后干脆先去尋個住處?!?p> 眾人皆表示同意。須臾,桌上便擺滿了餐食。眾人圍桌而坐,大快朵頤。
就在眾人吃得正歡之時。這時間仿佛是凝固了。酒館突然消散無蹤,待眾人緩過神來,卻是在蔡氏茶莊的雅間里喝茶聊天。
“來來來,你快嘗嘗這個,這個豆子糕好吃?!碧K子由遞給張慢慢一塊豆糕。
白如萱在撫琴。
王邇豐坐在窗臺上,倚著蘇子瞻的肩膀吃著瓜子,看街上熙攘的人群;她身后的蘇子瞻則不停往王邇豐的手中續(xù)著瓜子。
王染則躺在茶案旁閉目聽曲兒;呂若曦在一旁搖扇納涼。
張穩(wěn)穩(wěn)端坐茶案前,認真弄茶煮茶添火。
蘇子由與張慢慢在一旁輕聲細語地聊天。
此情此景,王邇豐忍不住嘆道:“這日子可真是美好啊,如果我們能永遠這樣就好了!”
確實,正在發(fā)生的一切顯得那么熟悉又美好。
第二天,眾人又齊聚茶室,曾經(jīng)發(fā)生的一切與先前都別無二致。仿佛是把昨日又重演了一遍,然而眾人卻毫不知情,亦未能覺察到這日子如同從模子里刻出來的一般,每一天都是一模一樣的。
如此這般,一眾人被困在了日復(fù)一日的無限循環(huán)之中,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日。
這天,往日里只顧埋頭剝著瓜子的蘇子瞻,不知為何仰起了頭像在等待著什么,正此時,太陽當空,明晃晃的陽光直射銅鏡,銅鏡即刻將那光反射至蘇子瞻面上。
蘇子瞻突然一個激靈,低頭看著自己因為剝瓜子殼而紅腫不堪的手指,甚至,一些血跡還沾到了瓜子仁上,然而,一旁的王邇豐卻無知無覺,機械又熟練地把瓜子仁一顆顆吃進肚里。
蘇子瞻疑惑不解:“怎么……剝個殼而已,竟然將手給弄破了?”
再抬頭環(huán)顧眾人,更是感覺十分蹊蹺:“你們沒有覺得,現(xiàn)在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嗎?”
王邇豐:“自然,我們這么長時間以來,一有空就聚到在這里喝茶談天,自然是感覺熟悉。”
蘇子瞻:“不是熟悉,而是……”
王邇豐:“而是什么?”
蘇子瞻經(jīng)過一番掙扎,說出來自己心中的疑惑:“好像……我們一直困在這個相同的場景中……”
張穩(wěn)穩(wěn)不同意:“這什么話?”
張慢慢附和:“就是!”
王染:“如果,果真如你所說,我們天天都困在這里,重復(fù)做這一切,我們怎么會不知道?”
蘇子由:“就是。那樣的話,早就過煩了吧。”
蘇子瞻:“可問題是:若是我們困在今天,困在這里而不自知呢?”
眾人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