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羽翰說罷便真的隨手拿了個枕頭和衣睡在了地上。
沉疆歌見他堂堂一個王爺竟這般紆尊降貴,不免心里有點(diǎn)過意不去。
“喂,地上……你能睡得慣嗎?”
紀(jì)羽翰側(cè)身看向了她,笑得賊兮兮地問道:“怎么,難道你想和我一起睡床上?。俊?p> “做夢?!?p> 沉疆歌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十分后悔自己的心軟。
她側(cè)過身,將被子一裹,不再搭理紀(jì)羽翰。
“放心吧,別說是睡地上,墳地上我都不知道睡過多少回了。”
紀(jì)羽翰的話明明是以無所謂的語氣說出來的,可是落到了沉疆歌的耳里,卻是很深的憂愁。
令她的心微微一緊。
“墳地?為何?”
空氣凝滯了好久,久到沉疆歌以為紀(jì)羽翰不會回答她的這個問題。
良久,她聽到他輕聲道了一句:“因為,我想我母親了?!?p> 她的雙眸微微一動,心口的柔軟處不知被什么刺痛了一下。
她轉(zhuǎn)過身,看見了銅燈的昏黃下,他的眼眸里是如深淵一般的濃烈哀傷。
他的目光望著遠(yuǎn)處,像是在遙望著什么,期盼和企及,失落和悲傷,都在此刻交織在他的面龐之上。
沉疆歌不知該說些什么,也是很久,她才道了一句:“我以為……你的母親是周皇后……”
“呵……”
紀(jì)羽翰聽罷極為冷淡地一笑,道了句:“大概這就是父皇的成功之處吧。”
“你的母親……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嗎?”
沉疆歌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剛生下我便被我父皇賜死了?!?p> 紀(jì)羽翰明明在笑,可是沉疆歌卻覺得他的心此刻一定在滴血。
“對不起,我不知道……”
沉疆歌內(nèi)疚地想要解釋,卻被紀(jì)羽翰打斷了。
“不礙事。這么多年來,我都習(xí)慣了。”
紀(jì)羽翰說罷側(cè)了個身,卻在他轉(zhuǎn)身的那一瞬,沉疆歌看到了他眼底深處的深深悲慟。
“我的母親,亦是生下我便離我而去了。算起來,我們算是同病相憐。”
沉疆歌沉默了許久,終于說出了這句她從不輕易對人吐露的話。
紀(jì)羽翰的眼眸閃過了驚訝,然后是細(xì)流一般的感動。
“你這是在安慰我?”
紀(jì)羽翰的唇旁微微一笑,又變成了那副不正經(jīng)的模樣。
“不算是吧?!?p> 沉疆歌也不明白那算什么,只能含糊著道了一句。
“哎呀,這地上可真涼,不行,我得和你擠一擠?!?p> 紀(jì)羽翰說罷故意抱著枕頭就要往沉疆歌旁邊湊。
“滾!”
卻不料沉疆歌見他跟個狼似地爬上來二話不說就一腳給他踹了下去。
紀(jì)羽翰故意齜牙咧嘴地在地上打著滾一邊喊著“哎呀呀,痛——”,一邊偷看著臉色鐵青的沉疆歌,心里說不出有多快活。
——這女人嘛,看起來還是挺關(guān)心他的嘛。至少,還懂安慰人。
沉疆歌卻懶得管他在歪七歪八地想著什么,頭一甩倒下便去睡了。
紀(jì)羽翰見她似乎真的有些生氣了才打算不再逗她。
他凝望著她,眼里有連他自己都說不出的情緒。
良久,他緩緩問道:“我能問你,你為何要追殺我嗎?”
沉疆歌并未睡著,她背對著他緩緩睜開眼,眼里有一絲通紅。
她咬了咬牙,道了一句:“這要問問你的好父皇?!?p> “嗯?”
紀(jì)羽翰不明白沉疆歌在說什么,但他也知道,再問也只是徒勞。
屋內(nèi)一片寂靜,唯有月光透過紙窗灑了一地的霜雪。
這霜雪落在了兩人之間的空地上,像一道銀河一般,美麗,卻無法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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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周知府的房內(nèi),一個白色的身影從暗道走出,直接出現(xiàn)在了他房內(nèi)。
“誰?”
警覺的周知府從床上彈起,但當(dāng)他看清來人之后便很快堆滿了笑意,連忙收拾著凌亂的衣物,急急給那人跪下。
“大人深夜駕到,不知所為何事?”
看著周知府跟個球一樣地滾落在自己面前,那人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頭。
他冷冷道了一句:“我來,是太子殿下讓我給你帶句話?!?p> “太子殿下?”
周知府遲疑了一下,不明所以地問道:“不知是何事?”
“太子殿下讓我轉(zhuǎn)告你,若是想活命,今夜趕緊收拾東西離開,走得越遠(yuǎn)越好?!?p> 那人扔完這句話,轉(zhuǎn)身就要走。
卻聽得周知府在他身后焦急而害怕地連聲問道:“大人!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啊……我,我好不容易爬到了這個位置上,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那人聽罷搖了搖頭,冷冷道了一句:“話我已經(jīng)帶到,怎么做,是你的事?!?p> 說罷,那人便再次走入了暗道,再也沒有回來。
只留下已經(jīng)癱成了一團(tuán)泥的周知府眼神飄忽,似被抽去了魂。
過了好久,他才緩過了神來。
他顫抖著手找出了包袱,哆哆嗦嗦地打包了一整包袱最值錢的東西,連鞋也來不及換便躡手躡腳地去了周若惜的房間。
他極為低聲地叩門,焦急不已地壓低了聲音喊著:“若惜,若惜!快起來!”
周若惜迷迷糊糊地被喊醒了,她揉著眼睛打開門卻看到自己的老爹背著包袱一副要遠(yuǎn)走高飛的模樣,不由得驚詫萬分地問道:“爹,你這是干什么?”
“來不及跟你多說了,總之,你加件衣物,跟我走?!?p> 周知府焦急地催促著她,滿臉亦是不甘之色。
周若惜見他這般著急,也只能“哦哦哦”了幾聲隨便套了件衣物便跟著周知府出來了。
周知府帶著周若惜一路摸著黑繞到了后院,來到了一處枯井前。
他將枯井上遮蓋的草木扯開,然后敲了一塊磚三下,枯井忽然發(fā)生了一陣沉悶的機(jī)關(guān)響動的聲響。
周若惜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枯井似被大挪移了一般,在她面前竟很快形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臺階!
“快走!還愣著干什么?”
周知府推搡著周若惜,讓她趕緊下去。
“爹,這,這……”
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周若惜哪里經(jīng)歷過這些,一時間猶豫不敢下去。
“別這這的了,再晚了,我們就來不及了!”
周知府似乎聽到了有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只能一把拽過周若惜拉著她便要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