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生死困斗

　　夢幻、清甜的香氣。

　　黑綠蟲毒自傷口處鉆進林灼身體里，如藤蔓肆意擴張、蔓延，纏繞骨髓、神經、血管。

　　無數雜亂的畫面奔涌而來。

　　被流言蜚語困住，無法行走的時候。

　　歸墟之上，天雷落下。

　　蟲潮來襲，困于一隅的恐懼和絕望。

　　F626，一夜點滴至天明，又在頃刻間覆滅。

　　……

　　記憶交織，同命運般紛繁錯亂。

　　再抬頭時，右眼已然變成純金色，左眼還是黑色，但隱隱有金芒流轉。

　　林灼面不改色抽出長劍，烈火灼燒之下，傷口很快止血。

　　掌心火焰，隱隱黑金繚繞，霎時間，煙塵落下。

　　殘次品的劍在她手中化為灰燼。

　　好像一臺完美精密、沒有感覺的機器。

　　黑金火團飛至半空中，旋轉著，形成巨大漩渦。

　　半空中，無數火星向它奔去，隨著林灼一步步向殘次品走去，越來越大，像頭大烏云一樣，重重壓在天空。

　　最后，在她揮劍時，落在她身后，欻地展開了。

　　一雙巨大而艷麗的蝴蝶鱗翅，扇動間，一場場小型火焰颶風席卷而過。

　　殘次品的劍被融了，他赤手空拳，對上林灼。

　　林灼一劍一劍下去，殘次品身上出現越來越多的裂縫。

　　殘次品一拳一拳砸下去，林灼骨頭爆裂聲亦是不斷。

　　它們不斷愈合，又很快再生出。

　　翅膀滴落黑焰，殘次品身上的蟲毒液亦是一點點滴落。

　　左眼金芒漸漸漫上來。

　　林灼，或許此時該叫蝴蝶人。

　　此時腦子里一片空茫，好像在幽長甬道里奔跑，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我去，這是也狂化了？“

　　“狂化都很丑的，但是這雙大翅膀超級漂亮，應該是某種技能吧？？“

　　“金色眼睛，是天神降臨嗎？“

　　“好久沒看到這么精彩的比賽了，不愧是游戲廳?！?p>　　“沒人支持殘次品嗎？這一拳一拳，打得真過癮，比他用劍時更流暢。“

　　線上線下彈幕跟海嘯一般涌過來。

　　弗雷德看著臺上，忽然不知怎么的，嘆了口氣。

　　從沒有完全狂化的人，能夠逃脫深度污染的命運。

　　即使贏了這場比賽，她活下來了，可她還是她嗎？

　　人類社會不會接受任何污染物。

　　久攻不下，蝴蝶人開始煩躁不安了。

　　她大喝一聲，左眼金色暴漲，霎時間完全占據。

　　金色翅膀隨之也爆炸生長，破皮抽骨，一道道金焰落下。

　　天空中下去了金色流火之雨。

　　金雨的力量，打得殘次品直不起身，只能跪倒在地。

　　她站在雨中，居高臨下，冷冷看著。

　　“污穢之物，不能存于世間。“

　　流星吞噬緋夜，玫瑰長劍金芒灼灼，于頭頂高懸。

　　“我要審判你?！?p>　　殘次品忽地抬頭：“你也一樣?！?p>　　不等他說完，金色長劍攜著漫天火焰，斬下。

　　“真君，醒醒——“

　　是一個少女的聲音，很微弱。

　　就是那么一瞬間的清醒，熟悉場景打開了記憶的閥門。

　　她看清楚了，當時在校長室里，那只握住劍刃的手。

　　是她自己。

　　怎么會——

　　怎么會是她自己——

　　!

　　林灼腦袋劇痛，對緋夜松了控制，長劍在殘次品鼻尖前，忽地如玫瑰般凋零。

　　蟲毒侵蝕之下，林灼感覺自己的每根神經都在被烈火灼燒。

　　往前走時，甚至踉蹌了一下。

　　上次在辦公室里，有人故意陷害她，讓她狂化，因是外物施加，故在短暫的失去意識后，林灼可以較快恢復。

　　而這次是由內到外的侵蝕，所以狂化程度更深。

　　若是不能及時清醒，即使贏了比，也會永遠變成深度污染的半蟲半人。

　　眸中金色和黑色交纏角斗。

　　臺上兩人此刻都沒了武器，直接赤手空拳，像兩只野獸一樣，扭打在一起。

　　很狼狽，但很真實。

　　她不能，也不會狂化。

　　即使狂化會得到強大的力量。

　　勝利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她要堂堂正正的勝利，清清白白地走出這里。

　　拳拳帶血，前面的紅是火焰，現在的紅是鮮血。

　　疼痛讓林灼愈發(fā)清醒，體內血液奔流，火焰終于完全吞噬了蟲毒，眸中黑色重新上涌。

　　此時，兩人體內能量都已告罄，現下就是純粹的、原始的搏斗廝殺。

　　困獸相斗。

　　殘次品都上嘴咬她了，林灼也不甘示弱，揪著殘次品的長發(fā)。

　　畫風突然搞笑。

　　“這是在干什么？“

　　“咱們不是異能世界嗎？“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回歸本質了?！?p>　　“咱就是說，打架還是不能留長發(fā)，你看，這不就被人抓住了?！?p>　　弗雷德嘴角一抽。

　　二樓貴賓席上，溫子明眉頭緊皺，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到底是四階高級，接近五階的力量。

　　硬碰硬，林灼漸漸又落了下風。

　　一時不慎，殘次品一頭槌把林灼撞翻在地，他直接扯下一條鋼鐵蟲腿，對準林灼心臟，扎了下去。

　　千鈞一發(fā)之際，流星從胸口跳出來，生生擋住了蟲腿。

　　“嗷嗚——”

　　“流星——”

　　它是她的心臟，更是有自己思維的流星。

　　林灼平生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她正在經歷失去。

　　命運毫不留情地剝奪一切。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流風真君。

　　而是偌大星河中，一粒微小星子。

　　師父說眾生皆苦，還說天地不仁，她那時候不懂。

　　林灼眼眶濕意。

　　流星那一擋，為她爭取了時間。

　　她一個翻身搶下流星，躲過殘次品的致命一擊，深吸一口氣。

　　手中無劍，劍在心中。

　　她渾身上下多個血口，血液汨汨流淌。

　　林灼直接將體內血液源源不斷移至掌心，以血鑄成長劍。

　　緋紅之夜，原來是鮮血浸染的夜晚。

　　她面色慘白，全身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肉。

　　緋夜重生。

　　林灼執(zhí)劍，全部力量灌注掌心，以極快速度沖去。

　　傾盡所有，最后一擊，至死方休。

　　轟隆轟隆轟隆——

　　萬丈驚濤起，霎時間，在空中蒸騰為泡影——

　　氣蒸游戲廳，波撼滔滔銀河。

　　水霧褪去后。

　　殘次品已然倒地不起。

　　腳下碧波已然不在，竟被方才那燃燒生命的一擊完全蒸發(fā)。

　　林灼站在臺上。

　　黑眸堅定。

　　她贏了。

　　然后她還是她。

　　臺上臺下，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