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連接

　　為了向支教郎佳老師表達感激，牧民們在蒙古包樣子的房屋建筑群前端匯聚，以傳統(tǒng)禮儀獻哈達開場，馬頭琴跟著粗狂質樸的嗓音，伴著跳舞的人還有那些孩子們的歡呼聲。過火、蒙藥熏香，敬酸馬奶等等儀式用來歡迎她落地，她下車前開了一盒快遞，裝了滿滿四個褲子口袋的巧克力糖，不忘抓一把塞進阿木日的手掌里。

　　他的手里突然有了細膩如軟的觸感，然后就是一把滿滿的糖果，她臉上難以抑制的高興，笑起來露出兩側的虎牙，純真又陽光的笑容。

　　“謝謝你接我，我先去給孩子們發(fā)糖了。”她裝滿工裝褲的四個口袋，還用手抓了兩手。

　　她是將他看作孩子了嗎？還是為了感謝他？

　　她沖到歡呼的人群里，彎腰給一個一個孩子送糖，孩子們開心的用不標準的普通話叫她“姐姐”。給了孩子們，口袋還有，她就給那些牧民，牧民羞澀著接過，“巴亞日拉，巴亞日拉”的說個不停。

　　郎佳雖然聽不懂，推測他們應該說的就是“謝謝”，自己也學他們的樣子說：“巴亞日拉?！?p>　　阿木日鎖上車門，扭開一顆巧克力糖的糖紙，放進嘴。巧克力糖細膩甜滑，一股濃濃的香味縈繞唇舌之間，慢慢變得柔軟，內里的流心馥郁綿潤。

　　走到郎佳身邊，他替她翻譯，靠的距離近了些，她能聞到一絲絲巧克力的甜香?！八麄冋f謝謝?！?p>　　“不用客氣怎么說？”她抬頭看他，眼睛里亮著光。

　　“哈馬圭?！彼f。

　　“哈馬圭?！彼龑㈦p手合十在胸前，彎腰感謝牧民們迎接。孩子們拉著她，她笑面熠熠生輝，就隨著孩子們的想法，“我們去哪里呀？”

　　“瑪哈以德?！焙⒆拥哪樇t撲撲的很可愛。

　　“什么？”郎佳求助看向他，他跟上去。

　　“吃肉?！毙『⑴艿每欤行┏粤Ω?，有點上氣不接下氣，阿木日立刻喊孩子們，說了一段話，他們才慢下來。

　　火架上擺著烤肉，撒著香料，她遠遠就聞見了，早已餓的前胸貼后背，她也沒客氣，吃這一串手里還拿一串。肉質很有韌度，切成大塊的拿在手上有些重量，比她以前吃的肉串大多了，一串就夠她吃好久，油脂跟香料碎渣蹭在她臉上，口紅也被吃掉一干二凈，孩子們還給她拿來奶茶，嘴一時有點忙不過來。

　　“巴亞日拉?！彼盐闯酝甑娜獯畵Q到一只手上，接過孩子們給她的奶茶，孩子們不好意思的躲著她的視線，純真的小紅臉，沒有被污染的清澈眼睛都向她表明他們的開心喜悅。

　　他告訴孩子們要跟老師講普通話，目光隨著跑開的孩子不能免俗的向她投過去一眼，她恰好抬頭也看向他，那張吃花的臉還帶著對孩子們慈愛的笑，看到他僵了僵，轉而變成禮貌的笑。

　　他莫名的發(fā)笑，等到回神才收斂了笑。

　　牧民們?yōu)樗v出一個小小的蒙古包外形的房子，還替她收拾整理好備上新的床褥。阿木日扛著車上的快遞跟行李跟在她身后，“你看看還需要什么過幾天一起去城里買?！?p>　　“好，謝謝你，等我收拾好我的東西，我?guī)Я诵┒Y物送給你們，等我今晚找到了明天給你們?！彼鐪蕚浜昧硕Y物，有護手霜可以防干裂、有急救的藥品、有給孩子們們準備的貼畫本子和筆、有很多好看的發(fā)夾發(fā)圈。她盡可能多帶些不占地方，數(shù)量多的東西，帶護手霜是媽媽的主意，媽媽說父親剛開始在XJ當兵，騎馬抓著著韁繩磨得干裂。

　　她記得給他巧克力的時候觸碰到他的掌心，更肯定自己帶護手霜真是帶對了。

　　他來回搬行李氣息有點喘，面頰有些紅：“不用客氣，你愿意來我們這里，我們都很感謝你?！?p>　　“麻煩你了?！彼舆^一個一個他抱著的箱子擺在地上，她看見每個箱子上都有剛勁有力的些許字跡，一絲不茍、字字嚴謹、直筆如劍，曲筆似藤看起來像是很有書法造詣的年長者所寫。上面寫著箱子里放的是什么，以及一些叮囑。

　　“我爸寫的，他老怕我胡亂放然后找不到了。”她看到他在端詳箱子上的字，老爹寫得一手好字，很容易吸引他人的目光，她早都習慣了。小時候不理解父親為什么要逼著她練字，后來上學參加了書法比賽她拿了很多獎，她才明白父親的意思。練字帶給她的不僅有獲獎的光榮和自信，過程中教會了她很多，有毅力會忍耐淺淺改變了她急躁的性子，她不在浮躁，整個人都沉穩(wěn)了許多。

　　“他很愛你。”他說。字里行間雖然一個“愛”字也沒有，也沒有溫柔的詞匯，但是密密麻麻的都是對她細致的關心和擔憂，一個姑娘遠離父母，從大城市來到這里，父母默默支持放手孩子追求自己的理想，心里暗暗的擔心與不舍，她是深深愛意里長大的孩子，被父母的珍愛保護的很好，純潔而甘粹像玻璃一樣透明。

　　“老頭剛剛給我發(fā)他和我媽燭光晚餐的照片，臭顯擺，他都不知道剛剛我吃的比他那個好吃多少?！彼f。

　　她蹲在地上挪動箱子，夜風將她的頭發(fā)吹起，絲縷中露出她明媚的臉，那時候皓月當空，照出了她的影子，影子與野草交織纏繞，阿木日嗅到空氣里淡淡的香味，不是香水的氣味，更像是她靈魂散發(fā)的香氣。

　　“你幫我起一個蒙語的名字可以嗎？”

　　他垂目看著，思考片刻說：“格根塔娜怎么樣？”

　　“很好聽！什么意思??？”她看起來很滿意這個名字。

　　“明珠?！泵髁恋恼渲椤?p>　　“大草原上的董明珠——郎明珠，就是我！”

　　熱烈的笑從草原蕩入他的心間，腦海的弦“嘣”的一聲驟然斷裂，仿佛打開了兩個不同世界的大門，一扇是芳草遍天、牛羊滿地，一扇是城市高樓、車水馬龍。

　　郎佳低著頭拆開紙箱，只要稍微一抬眸就能看見他灼熱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