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探秘，天衣無縫。早在二十年前，我就知道天衣門的俠名，但半年多前出事，我沒想過要來，一是因為，我知道天衣大娘已然離世，你們這些小丫頭應該都不曉得我是誰?！崩先苏f道：“二來，我還未覺得自己老不中用……其實，我清楚是誰偷走了我的孫孫，我以為，憑老夫當年在江湖之威，斷沒有找不回來的道理。”
“爺爺慢慢講。老車，你幫爺爺搬把椅子來。青衣，天氣冷，你給爺爺沏杯茶?！毖┮路愿赖?。
屋頂藍色衣衫突然一晃而起，與此同時，院外響起尖利的脆聲，嘻嘻哈哈笑道：“喲……瞅這小氣的……人都請進院子了，干脆讓進堂屋里坐坐嘛。怎么就在這空地里，搬椅奉茶的，妹子，不是我說你，你實在是有失待客之道喲！”
“又是噙劍！”赤衣飛身撲向院門，卻不及藍衣后發(fā)先至，流星般從屋頂墜下，硬是搶先一步攔住赤衣，可她手按劍柄站在院門處，并未開門沖出。
只見細細門縫間，有彩影一閃，又聞笑語道：“開不得哦，開不得，藍衣，這院門開了，那我第一眼照面的，就可以說是你家大姐，你還怎么與我斗呢？呵呵，狐假虎威，真打量我沒法子對付你么？你再快，還能快過你大姐的眼光去？”
赤衣的臉，氣得通紅，胸脯起起伏伏，紫衣走上前，把她拉了回來，搖頭不語。
“也不一定就會如你所愿，”雪衣漫聲應道：“我閉上窗紗，這院門自然開得，噙劍姐姐，你可敢進我這院子里來？”
“罷喲，想唬我？”院外尖笑，似很得意：“你窗上裝的那一幅，叫作凈沁紗，用天山黛葉蠶吐出的雙色絲紡制。裝上機關，便可瞬間開閉雙色，是也不是？哼，我還知道，紫衣回來助你，便想用此紗防我，原本不錯。只可惜，她手藝雖然頂尖，卻因內力尚淺，紡紗時必然無法恰到好處的擰轉紗槌，是也不是？所以，黛色絲看著嚴密，卻難免透光。我看不見你是真的，若說你看不見我，只得說是在騙鬼喲?！?p> 雪衣靜了一會兒，才道：“噙劍姐姐，你這是舊時印象，紫衣妹妹現(xiàn)已大有長進，我不會騙你的。你若堅持不肯進院，我亦無話可說。只不過，你這幾次三番前來，我頗覺你辛苦，上次我已指點你一條明路，何不徑去，以全你我姐妹情面？”
“那條路？”院外冷笑，“哧，我知你的這幫姐妹都想殺我，你卻不能，就總來使詐，無非是想要我自己去找死，我才沒那么蠢呢……不過，雪衣妹妹，照今天的情形來看，我曉得啦，什么天衣門規(guī)矩，都由你這個門主說了算罷。遇上個債主都這般通融，倒是你我有血脈之親，難道半點通融也無？”
“噙劍……”紫衣上前，剛想分辯。
外面的聲音已尖刻地逼了回來：“紫衣，我同你天衣門的門主說話，討論我同她的家務事，你插什么嘴？懂不懂規(guī)矩？”
饒是紫衣本欲細說，被這句話一擋，居然悶住。
院中老人凝神聽到這里，驀然喝道：“小丫頭片子羅羅嗦嗦討人厭，說了半天都無正題，白耽誤我老人家的要緊事，滾蛋！”
話音未落，老人翻腕一甩，就見一道銀光倏然入地，緊接著，院外便響起一聲痛呼，門縫處的彩影凌亂閃動，沒一會兒，竟銷聲匿跡。
藍衣回身施禮，歉然道：“大姐，怪我俯在高處，未能及時發(fā)現(xiàn)，噙劍不知在哪里學了些手段，突然遁地現(xiàn)身門前。雖然，大姐可以閉紗不見，但我總怕開門后，落她口實，破了當年死誓，所以一直猶豫。幸得鼴鼠爺爺出手相助，藍衣才不致有虧職守，多謝爺爺?！?p> 雪衣也向院中老人躬身施禮，道：“爺爺威風不減當年，獨門暗器回轉錐，一丈以內傷人有如帶眼，幾無失手，端的厲害?！?p> 老人看著雪衣，再次好奇道：“門主，你到底多大？二十年前，我沒聽說你師父已收了徒弟啊……自我隱居以來，我這暗器，再未重現(xiàn)江湖，就算你能查到我的來歷，頂多能知道我曾有獨門暗器，又怎么能知道我暗器的名稱？啊就算，是你師父在對我許諾之前，就曾對你講過，那也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難不成，你還在娘胎里，便能記事？”
“爺爺?shù)脑挘f大了些。”雪衣輕喟一聲，道：“我?guī)煾讣热粡奈磳ξ覀冎v過那樁舊債，自然不會提到爺爺暗器的名稱。我聽來的消息，就只是這幾年間的事罷了。爺爺是我天衣門的債主，雪衣身為門主，旁無雜事，只能比別人多轉些心思，我曾專門查探爺爺?shù)膩須v，若是竟連爺爺?shù)陌灯髅Q都不知道，那倒要叫人笑話了?！?p> 這當兒，老車已搬來軟椅，青衣也捧茶過來，老人接過坐下，見藍衣和赤衣已躍出院墻外巡視，紫衣退回到雪衣窗下護守，再不虞門外會有人偷聽，開口說道：“算了，不說閑話?？傊?，門主你的確很有些本事。你既然已接了我家這樁奇怪禍事的案子，那還是讓老夫跟你從頭講個明白吧?！?p> “話說，老夫從十八歲起，就出來闖蕩江湖，到二十年前，已經在江湖上揚名立萬，風頭極盛。那時候，無論是誰提起‘地里王’活鼴鼠，哪怕我不在跟前，都立馬會站起來，遙遙尊個禮?！崩先速┵┒劊骸拔冶久托胀?，輩份高，年輕小子們抬舉我，都叫我王爺。便是你們師父，雖然只比我小幾歲，也稱我為王叔?！?p> “不過呢，我雖有偌般大的本事，但走到哪里，別人都肯給我個面子，究其根底，還是因為我干的營生，是替人快刀斬亂麻一了百了。所以江湖上的人，都不愿意無事招惹到我……門主，明人不打暗語，你當能理會老夫的意思吧？”老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