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懸疑偵探

天衣

第六章 天衣門 第一節(jié) 噙劍(3)

天衣 硯樓客 4331 2023-10-14 10:30:00

  褐衣很是奇怪,問道:“出什么事兒啦?黃衣姐姐,你聽懂什么了?這歌兒唱的是什么呀?”

  黃衣似被褐衣叫醒了過來,肅容道:“噙劍,你說你的話兒吧,帶不帶給大姐,我卻不能答應(yīng)你,且先聽聽,你到底想要說什么?!?p>  褐衣一臉驚訝,收回鍋鏟,站直身子。

  老車終于開口,勸道:“黃女俠,不管你之前在京城聽到過什么,都別自作主張,我們還是先趕走這位專來惹事的姑娘,去請門主示下。若門主真想知道她要說什么,再另作安排?!?p>  黃衣輕道:“不。大姐一心只為天衣門著想,她自己的事,便須由我們這些做妹妹的,替她著想。老車,我知你只信門主,但我又不是傻子,我曉得輕重。我能給大姐出主意,她不必永遠(yuǎn)自己一個人擔(dān)著。所以,我想聽聽噙劍說些什么話,至于聽了后怎么做,我會思量清楚的?!?p>  噙劍將左手插在腰間,得意地扭了扭身子,道:“果然對付你們,就還得用高人手段。黃衣,你聽好了:雪衣和我雖入江湖,但我倆姓什么,出身何處,她是知道的,你們也都是知道的?,F(xiàn)下看來,黃衣你在京城沒有白混,應(yīng)該是比她們多知道了一點(diǎn)兒。”

  “做人呢,不能忘本。我原以為,同宗整族,就只剩下我和她而已。但去年,我忽然得知,我家里,還有一位姐姐亦逃得了性命。只是,我雖經(jīng)高人指點(diǎn),自己查了這些時日,卻仍找不出半點(diǎn)線索,不知我那姐姐隱身何處。她即是我的姐姐,也就是雪衣妹妹的姐姐,你天衣門最擅探秘,雪衣妹妹總不能連自己親人的下落都不理吧?就算她怨怪我,不肯聽我求問,可我們那位姐姐又沒害過她,雪衣妹妹豈能置之不顧?”

  褐衣張大了嘴,老車不住地?fù)u頭。

  黃衣用心聽著,倒是面無表情,只道:“你說的這消息,我在京城確實(shí)有所耳聞,可傳言的人自己都說,這是空穴來風(fēng)。當(dāng)初,你父親和大姐的父親,是兄弟二人,除了你們二人逃出外,整族人全被屠滅。二十年過去了,突然冒出來謠言,竟說當(dāng)年,你父親有個女兒逃走,現(xiàn)已長大,暗藏復(fù)仇殺機(jī)。這謠言只在亂傳,全無絲毫憑證,明顯是有人別有用心,想要惹事……其實(shí),我在京城聽到這消息時,原本在猜,這謠言的始作傭者,就是你?!?p>  噙劍反駁道:“我惹事歸惹事,卻絕不會找死。二十年前,我父親和叔父兩門同宗,于一日之內(nèi),闔族皆被屠盡,除了我和雪衣妹妹,在戶名冊上的族人全無生路。今日,趁著四周并無閑人,你們亦知道我和雪衣的來歷,我才敢站在這里,與你們說些舊事。尋常我哪里敢提?這好不央兒的,我去京城傳那謠言干嘛,莫不是想給我自己招災(zāi)么?”

  褐衣合上了嘴,問黃衣:“你回來了這么久了,怎么不把這謠言說給我們聽呢?”

  黃衣道:“我原以為,是噙劍又在惹事呢。我沒查清楚之前,不想先亂傳給你們。我回來后,就問過你們,噙劍前幾次來,到底想干什么,你們個個說的不清不楚。我本來仍然覺得,就是噙劍自己在傳那謠言。是以,之前這個惹事精,幾次來找大姐,不過是又想要大姐替她擋災(zāi)罷了。大姐既然前幾次都沒聽她說話,我才不必替她傳這謠言??蛇m才,忽然聽到她唱歌兒,我才在想,莫非傳言中所說的那個女兒,竟然另有其人,不是噙劍?”

  噙劍責(zé)道:“看看,你自以為是了吧。這一點(diǎn),你就不如我雪衣妹妹。其實(shí)這謠言,很早就有人在傳了,只是從沒被當(dāng)回事。我聽到這謠言后,原也以為,是不是我逃生的消息走漏了。為免得招災(zāi),我就出去躲了好久,連雪衣妹妹閉門那兩年的事都不知道。要是我早曉得,你們五個全都離散而去,雪衣妹妹重開天衣門時,并沒人護(hù)持,我第一次來就會破門而入,才不會被她一句話便嚇走?!?p>  黃衣這才顯出些驚訝的神情,道:“在大姐閉門之前,就早有這個傳言了么?怎么我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噙劍譏諷道:“喲,還真覺得,這世上所有的風(fēng)都會刮進(jìn)你天衣門啊?嘿嘿,臉真大,不害臊。天衣門探秘,只在江湖。官府之事,天衣門素來遠(yuǎn)避,頂多也就是順便幫幫手,留個人情后路而已。這個傳言啊,一向只傳在官場之上,與江湖無關(guān)。除非你們故意去向官府之人探詢,否則怎么會聽說呢?”

  黃衣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原來如此。我在太醫(yī)院待了有一年多,雖扮成了個衰翁,亦漸漸交往了些熟識。偶爾有人,會與我說些官家的八卦,所以我才聽到了那傳言??蓚餮灾徽f,是你父親的女兒逃了出去,我之前全沒想到,竟然不是指你……你還有個姐姐?師父當(dāng)年,怎會全未說起?”

  噙劍略顯神傷,道:“誰曉得……或許天衣大娘也不知道吧。當(dāng)年滅門之日,雪衣妹妹不過剛出生滿百天,我亦只得一歲多點(diǎn),到底是如何從府內(nèi)胡亂逃出,我們都全無過程印象,而你們師父是在府外救的我們,估計(jì)也無從得知。兩年多前,我猛然聽到那傳言,且傳十分清楚,單只說是我父親的女兒逃了,并沒有提到叔父的女兒,我便以為一定是在說我,趕緊就躲走了?!?p>  褐衣鄙夷地說:“瞅瞅你這自私勁兒,你聽到了那傳言,就不能來提醒我大姐一聲?光顧著你自己躲?”

  噙劍全無愧色,反唇回道:“喲,這會子倒嫌我不來了?彼時死誓已發(fā),你們都還在天衣小院,我來這兒,是為了找打么?”

  褐衣被她嗆住,無法還口。

  黃衣接著問:“那你是在去年,才知道這傳言說的是你姐姐?”

  噙劍道:“對,去年我遇到位高人,竟然知曉我家舊事,亦對你天衣門了如指掌。高人告訴我,傳言說的那位逃生女兒,在二十年前已滿三歲,顯然不是指我,而是指我的姐姐。可惜,我自己完全記不起來了,不過,我父親曾納過一妻六妾,當(dāng)初都曾在戶冊上記著,我是嫡女,也極可能,另有小妾先生養(yǎng)過?!?p>  黃衣思忖著,道:“就這些,你還有別的消息么?”

  噙劍說:“沒有了。我曾想去尋找舊日我家的那本戶冊,豈料時隔太久,戶冊已不知所蹤,我連那姐姐到底存不存在,都無法證實(shí)。也難怪,傳言雖然一直在傳,卻總無人肯信,實(shí)在是一絲兒憑據(jù)都沒有。傳得再怎么有鼻子有眼兒,聽著也象是在說書。便就是我吧,因?yàn)樽约盒奶?,才躲了老遠(yuǎn),不相干的人,壓根兒就不會當(dāng)真?!?p>  黃衣問:“那你為什么現(xiàn)在會當(dāng)真呢?”

  噙劍突然不說了,仰頭想了想,恢復(fù)了輕佻嘻笑的神情,道:“這我就不告訴你了,有本事,讓你的大姐自己查去吧。我想說的話,都已說完了,至于傳不傳話,你自己看著辦。不過,我先提醒你,你若是真的不替我傳話,我過陣子還會再來的。我可以千年做賊,你們只怕很難千年防賊……雪衣妹妹現(xiàn)下不能自保,遲早總會給我找到機(jī)會,破誓見她,不信,咱們就走著瞧?!?p>  說罷,噙劍還劍入鞘,雙手合抱兩肩,陀螺似地旋轉(zhuǎn)起來,彩衣裙裾上翻,將她兜頭裹住,只見地面上塵土揚(yáng)起,噙劍倏地矮身不見,竟是遁地而走。

  老車站在門檻處,看著地上的土堆漸漸塌平,嘆道:“這姑娘從哪里學(xué)來了這個本事?以后還真是很難防她。”

  褐衣楞了楞,走了黃衣跟前,問道:“適才噙劍所說,你會告訴大姐嗎?”

  黃衣回身看了看青黛色的窗紗,輕道:“還用我說嗎?凈沁紗只能擋光,隔音關(guān)竅另設(shè)房內(nèi),大姐若是想聽,早就全聽到了?!?p>  褐衣看一看花窗,里面靜悄悄的。

  黃衣抬高聲音,對老車道:“老車,你勸我不要聽噙劍說話,難道你在京城,也已聽到了這個傳言,回來卻沒有告訴大姐?”

  老車慢吞吞地把院門關(guān)好,直接向門房那邊走去,快進(jìn)屋時,才簡短地回了一個字:“是?!?p>  褐衣拉住黃衣,勸道:“姐姐,你不要同老車置氣?;叵氘?dāng)初,約摸七年前,是我們師父和大姐把老車救回天衣小院。他整個人被打得血肉模糊,都已不成形了。你那年尚不滿十三歲,內(nèi)力不足,給師父打下手幫著診治老車的,是大姐,整整侍奉月余,老車才能睜開眼睛。有如此淵源,老車固然只信師父和大姐,那是該當(dāng)應(yīng)有……你干嘛總要挑他的毛病咧?”

  黃衣望向門房那邊,咬一咬唇,沒有答話。

  褐衣也不再多說,只一股勁兒扯著黃衣進(jìn)廂房。黃衣掙了幾下,卻抵不住褐衣力氣大,終是被她扯了進(jìn)去。

  姐妹倆入得廂房,就見雪衣憑窗而坐,但未啟窗紗,正在支頤沉思。

  褐衣直接問:“大姐,適才噙劍所說,你全都聽見了么?”

  雪衣抬眼看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褐衣又問:“那你接不接她說的尋人案子?”

  雪衣不語。

  黃衣等了一會兒,走近一步,說道:“大姐,雖是謠傳,但噙劍幾次三番來找你,必是有什么緣故,讓她信其為實(shí)。雖則,我們姐妹探查二十年前已有定論的官府之案,或會與天衣門有礙??僧吘故律娲蠼愕难H家人,不知則罷,一旦得知,焉能忍心不管?”

  雪衣看著黃衣,輕道:“妹妹,我八歲那年,師父收你為徒,你比我只小半歲。你是醫(yī)家后代,自幼聰穎,卻因族中重男輕女,百般限制你修習(xí)醫(yī)術(shù),只待你長大后嫁人。直至入了天衣門,你才得以放開手腳,一心一意只是學(xué)醫(yī)。”

  “妹妹其實(shí)面冷心善,師父離去后,天衣門黃衣的神醫(yī)名頭,漸漸在江湖上傳開。但你的家人卻總斥之不屑,認(rèn)為你不守女德,有辱家風(fēng)。即便如此,凡有家事所需,你仍會傾力而為。是以,你知道我的來歷后,便總認(rèn)為,我對自己的家族禍?zhǔn)氯绱死涞?,頗顯薄情寡義,對不對?”

  黃衣怔了怔,垂首道:“我不如大姐,能把事情析說得如此明白。以前,我想勸勸大姐時,每每沒講幾句,大姐就不再理我。我還以為,是大姐不懂我的心思,嫌我多事,或者疑我什么……現(xiàn)在才曉得,大姐其實(shí),早就看懂了我。”

  黃衣對著雪衣福了一福,轉(zhuǎn)向褐衣,說道:“即如此,話,還是說明白最好,我就同你直講吧:我挑老車毛病,就是希望他不要總是不管不顧,萬事全依大姐吩咐。若是大姐委屈自己,強(qiáng)行壓抑,不去探查舊事,時日長久,精神必會受損傷。曾經(jīng)的那樁屠門慘案,大姐家闔族滅盡,到底冤在何處?有無仇家?這么多年,大姐理都不理,連沾邊兒的消息都不肯去問,難道這是合理的么?大姐又不是石頭人,難道她就沒有肉長的心?”

  褐衣有些不滿,道:“黃衣姐姐,你是個醫(yī)倌,看誰都象是病人。大姐素來心性極穩(wěn),她不想理,那就不理唄,有甚要緊?師父曾囑咐過,大姐家的事,除非是大姐要查,否則我們姐妹,最好都當(dāng)不知道。偏你要平白擔(dān)心,師父走后的那三年,你就總找機(jī)會勸大姐去查,勸到大姐連你都不理了……是不是便因?yàn)檫@,你才說要去自立門戶?”

  黃衣一聽褐衣問及舊事,登時啞住。

  雪衣看著黃衣,輕聲道:“黃衣妹妹,我有些話,一直想和你講個明白:那年,你說要去自立門戶,我未曾挽留你,導(dǎo)致幾個妹妹都有些寒心……是不是,也寒了你的心?”

  黃衣扭開臉,眼睛拼命眨動。

  雪衣續(xù)道:“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心高氣傲,卻不曾理解你的善意。那時候的我,并不似現(xiàn)在這般懂你所想。我當(dāng)時已猜到,你對我的為人有些看法,只覺得與你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以為,你自己有來歷,有本事,既然不認(rèn)同我,又何必還在天衣門受我的拘束?因此,那年你說要走,我毫無阻攔之意。這并不是因?yàn)椋也辉谝饽?,?shí)在是因?yàn)?,我真的很在意你。?p>  黃衣的臉上,有淚珠兒悄悄滑落。

  褐衣站在一旁,也擦了擦眼睛。

  雪衣再道:“還有一句話,我也要對你明白講出來:我從未疑過你對師父的病沒有盡力。我知道,在醫(yī)術(shù)上,你能比我做得更好,師父當(dāng)年離世,乃是天意,與你無關(guān)。你要相信我,這是我的真心話,并且,絕非是我到了今天才這么想,而是從師父離世的那一天開始,我就一直是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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