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率性而為

　　聞溪飄蕩游弋回到前世的思緒，驟然被這一聲過于嘹亮的啼哭打斷，她的柳眉緊蹙，呆立在那一動不動。

　　小女孩看出聞溪的心不在焉，生怕聞溪丟下她們不管：“姐姐，我叫池小魚，我想讓你給我弟弟起個名字。我弟弟跟我姐夫姓，我姐夫姓廖?！?p>　　“嘹亮，”聞溪沒去糾正池小魚的錯誤輩分，下意識給出一個名字：“廖亮?！?p>　　“亮，光亮，明亮，好名字！謝謝姐姐！”

　　池小魚的笑容燦爛，像極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讓人眼前一亮。

　　不知在窩棚門口看了多久的舒萊突然出聲：“喂小鬼，你姐夫呢？”

　　池小魚看都沒看舒萊一眼，“姐姐，你能不能收養(yǎng)我和廖亮？”

　　“不能?！?p>　　聞溪沒有絲毫遲疑地殘忍拒絕。

　　池小魚可憐巴巴地望著聞溪：“姐姐，求你了?！?p>　　聞溪的視線不閃不避，與裝可憐的池小魚對視著，沒有一丁點松口的跡象。

　　舒萊左看看右看看，忽地爆笑出聲；“喂！小鬼，你拜錯佛了！”

　　不曾想到，這句玩笑話激起了池小魚的激烈對抗情緒：“我不求神也不拜佛！神佛才不會管人類的死活！”

　　舒萊的爆笑聲戛然而止，二話不說就把掀起小女孩的衣服，果然在左肩發(fā)現(xiàn)一枚標志著317基地的特殊圖案，她的瞳孔一縮，冷聲問道：“317基地的掌權(quán)者又發(fā)哪門子瘋？小鬼，你家大人都干了什么？你們又怎么會淪落到這地步？”

　　池小魚忍不住大聲反駁：“我們什么都沒干！分明是他們清除異端，欺人太甚！”

　　舒萊不予置評，強行拉回正題：“小鬼，你姐夫呢？”

　　池小魚看著聞溪回答：“三天沒回，估計死在外面了。”

　　舒萊氣笑了：“小鬼，你看她沒用！她自己都顧不上，顧不了你。你真正該求助的人是我！”

　　池小魚卻對聞溪說：“姐姐，我只信你?！?p>　　聞溪婉拒：“只要你們加入318基地，福利院會把你養(yǎng)到二十歲，養(yǎng)廖亮到他十八歲?！?p>　　池小魚咬了咬唇，見聞溪心若磐石，不得不選擇退讓：“姐姐，我把廖亮送到福利院，我跟著你。”頓了頓，她又說：“我有超能力，我不白吃白喝你的，我可以養(yǎng)活我自己?！?p>　　“你很棒棒?！?p>　　聞溪夸了池小魚一句，下一秒?yún)s拒絕得很徹底：“但我拒絕?！?p>　　“姐姐……”

　　池小魚的心情忽上忽下，親身體驗一把傳說中的“過山車”有多刺激，激昂的情緒存續(xù)時間不足十秒鐘，立馬又墜落深淵。

　　舒萊笑得前俯后仰，不知道是在笑聞溪還是笑池小魚：“噗哈哈哈哈哈哈……”

　　聞溪和池小魚齊刷刷地看向舒萊，兩道灼灼如烈焰的視線讓舒萊笑不出來了，她清了清嗓子：“咳咳，聞溪，別瞪我！我笑成這樣全怪你們！你們倆真是太逗了！溪水和小魚，兩位大寶貝，你們絕配??！”

　　池小魚倏地眼睛一亮，脆生生喊道：“聞溪姐姐！”

　　聞溪頷首示意她聽到了，轉(zhuǎn)頭跟舒萊說：“舒萊，你知道我的情況，送她們姐弟去福利院?！?p>　　“賓果！”舒萊打了個響指，對著池小魚說話的聲音不自覺變得輕柔，與她平日的形象大相徑庭：“很好！池小魚，帶上你弟弟廖亮跟我去318基地的福利院。你聞溪姐姐也是在福利院長大的哦?！?p>　　聞溪深深看了眼舒萊，看得舒萊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池小魚不再無視舒萊的存在，終于拿正眼看她，神色嚴肅地鄭重道謝：“舒萊女士，謝謝你?！?p>　　她原本以為聞溪會像317基地的女性超能力者一樣生活在蜜罐里，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極少見識到人性的陰暗面……沒想到，聞溪遠比她以為的更加強大。

　　舒萊意識到她的口誤，干笑兩聲：“不客氣?！?p>　　池小魚不再堅持要跟著聞溪，緊抱著懷中啼哭不止的廖亮，向聞溪提出最后的請求：“聞溪姐姐，能不能幫我把我姐姐火化了？我不想讓我姐姐成為野狗一樣的流民的食物?！?p>　　聞溪這次沒再拒絕，“好?！?p>　　在舒萊的火力支援下，池小魚抱著剛出生沒多久的廖亮站在熊熊火光前，送別至親的最后一程。

　　池小魚親眼目睹她的姐姐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具溫度尚存的尸首，最后化為一堆骨灰。

　　聞溪的右手輕輕地按在池小魚的肩膀，語氣平緩：“塵歸塵土歸土，回歸大地的懷抱不失為好的結(jié)局。池小魚，節(jié)哀順變。”

　　池小魚一聲不吭。

　　她原先僵硬如鋼鐵的身體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懷中的廖亮也不再被她過于熾熱的感情擠壓得透不過氣來。

　　“走吧?！笔嫒R招呼一聲，率先提著花槍走在前方開道，妖嬈多姿如她與死氣沉沉的窩棚區(qū)格格不入，像是誤闖入人間的精靈。

　　舒萊這只精靈所過之路，窩棚區(qū)那些形狀各異的流民們的大半注意力被那柄沾血的花槍所吸引，他們再如何想要得到占有看似柔弱的三個女人，也不敢輕易嘗試。

　　只敢遠觀不敢褻玩焉。

　　池小魚抱著廖亮走在最中間，身后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緊接著是令她頭皮發(fā)麻的啃噬聲，不必回頭也知道是餓瘋了的流民在“進食”。

　　食物，正是被聞溪用變異紅薯藤絞殺的六個流民的遺骸。

　　聞溪停住腳步，回頭看著那群喜食腐肉的禿鷲一樣，撲上去啃噬同類尸首的流民。

　　此情此境，令人作嘔。

　　曾直面喪尸無數(shù)次，最終死在喪尸群里的聞溪，見到這種兇殘可怕的畫面，她的內(nèi)心沒有一絲波瀾起伏，在末世是再正常不過的畫面了。

　　只不過，聞溪“眼不見為凈”的怪癖發(fā)作了，木系異能的催動下，變異紅薯藤悄然從地底蔓延生長，破土而出，直擊那些啃噬同類尸首的流民的心臟。

　　眼不見為凈，好死不死讓她遇上，那就率性而為。

　　落日黃昏，在漫天黃沙的映襯下，多出一抹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朦朧之美。

　　“哇——”

　　恰在此時，廖亮的啼哭聲將這抹朦朧撕開一個口子，凄美中又帶著些許希望。